第40章
隔天一早, 梁賦又被強行挖起來,他感到自己已然習慣了現在的節奏, 心情穩定地問道,“師兄今日有什麽問題?”
問完後在心裏為自己的先見之明得意了片刻, 畢竟他昨天可是得到了充足的休息。
玄贏攬過梁賦的脖子, 笑眯眯道,“師兄帶你出去見見世面。”
可憐的梁賦人算不如天算,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直接被打包帶離了秀山院——作為一個優秀的丹師,玄贏怎麽肯放過他。
玄贏帶着姜潋和其他人一起在長生的店裏集合, 順便補充一些符箓和靈器, 店主賀長生一碰面就找上了梁賦,跟他讨要預定的丹藥,梁賦努努嘴,“師兄要去羅剎海, 我的丹藥還沒煉完。”
賀長生稀奇道, “怎麽想起要去羅剎海,你們幾個的修為是還過得去,但只有修為可是在那裏混不下去的。”
梁賦撓撓頭, 轉過來問玄贏,“對啊師兄,我們為什麽忽然要去羅剎海?”
玄贏早就有準備,“我前段時間接了秀山院的歷練任務,任務地點就在羅剎海, 只是一直沒到任務規定的時間。”
賀長生聞言掃了一眼姜潋,“這位姑娘可是毫無修為,你去那麽危險的地方還帶着她?”
“這是我娘,”玄贏介紹了一下,“我會先把她送回玄江門的。”
賀長生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沒再提出異議,只是說道,“既然小梁的丹藥還沒煉完,不如我跟着你們一起吧,正好有事要去一趟。”
玄贏嫌棄道,“你修為更差勁,純屬拖後腿的。”
梁賦不明所以,瘋狂拆臺,“可是師兄,沈師弟現在靈脈淤塞,修為等同凡人,你不還是帶着他嗎?”
所有人的視線瞬間都集中到了沈時冕的身上,姜潋抿唇笑得有些揶揄,玄真則是暗含不屑與嫉妒,就連小丫頭小九也捂着嘴偷偷樂。
賀長生幽幽嘆道,“那我自然不能和他比。”
人家是姻緣天定的心上人,他賀長生只是一個時時坑玄贏靈石的靈器店主。
梁賦很納悶,怎麽就不能和沈時冕比了,論交情來說,玄贏和賀長生應該更好些啊。
他正待問清楚,賀長生卻忍痛從芥子袋中掏出一個小小的核舟托在掌心,“別說我蹭你們的保護占你們便宜,我提供趕路的靈器,這總行了吧?”
那核舟樣式精巧,靈氣十足,是不可多得的上等飛行靈器,只需提供靈石,它便能持續飛行,且自帶防護結界,實用性一流。
梁賦頓時忘了自己的疑問,雙眼放光地接過核舟,愛不釋手地研究了一會,替賀長生說話,“師兄我們便帶着長生店主吧,他常去羅剎海,對環境熟悉。”
玄贏本就是為了讓賀長生出點血,眼見賀長生主動放血也就松口了。
核舟變大升空,一行人進入舟中,舟內有許多隔間,衆人可以各自休息,姜潋雖是凡人,但常年在仙門生活,對此也不覺得稀奇,她身體不好,今日又起的早,便直接進了隔間補眠。
梁賦被賀長生和小九拖走繼續說丹藥的事,核舟甲板上便只剩下玄贏沈時冕和玄真三個人,以及第一次出門眼睛裏充滿好奇的斑斑。
玄真想伸手摸一下斑斑,斑斑卻昂着小腦袋躲開了,玄贏不動聲色地把它挪開,“斑斑有點小,怕生。”
聞言玄真也未強求,他本就不是喜愛靈獸的人,于是對玄贏道,“師兄你說要請我喝酒的,馬上要去羅剎海,那裏危險未必還有時間。”
玄贏聽出了他的意思,笑着點頭,“行,那我們今日不醉不歸。”
玄真一直懸着的心放下了一些,師兄并未疏遠他,對沈時冕和陳清泉全都是逢場作戲罷了,昨日那沈時冕如此嚣張,他一定要提醒師兄不能上當。
沈時冕站在他們身後,知道玄贏是想從玄真那裏套出些消息,很賢惠地把斑斑抱過來,目送他們進去。
核舟在雲層中穿行,周圍全是白茫茫一片,沈時冕抱着斑斑在甲板上矗立良久,忽然有人聲從後面傳來,“沈時冕?”
沈時冕側過頭,見是只有兩面之緣的賀長生,這位店主第一次見到自己就說他和玄贏姻緣相合,他印象深刻。
“賀先生。”沈時冕颔首回應他。
賀長生摸摸下巴,他的長相是屬于丢到人群中都找不着的那種普通樣貌,唯有一雙眼睛極其好看,完全掩蓋了容貌的平庸,“還是第一次聽見有人叫我先生。”
沈時冕淡淡道,“我與先生并非友人。”
賀長生啧了一聲,“有興趣讓我替你算上一卦嗎?”
沈時冕擡眼,“算姻緣?”
這是還記得自己說的話呢,賀長生幹咳兩聲,極力推銷自己,“不是,算算你的命途和過往,其實我只是姻緣算的不太準,其它還是很準的。”
沈時冕卻不動心,“不必了,我從不相信虛無缥缈的命運。”
賀長生挺遺憾,嘟囔道,“但是我對你的命運很感興趣。”
沈時冕的餘光看見有人走到甲板上,目光微動,“若是先生實在想算,不如就替我算姻緣吧,上次你說沒算準,這次可以仔細點。”
剛走過來的梁賦正好把這句話聽見,眼神一亮,頓時湊過來問,“長生你還會算姻緣?”
賀長生抽了一下嘴角,不情不願地回答,“是吧。”
他堂堂一個神算子,怎麽有種淪為媒婆的錯覺。
梁賦來勁了,“那你替沈師弟算完了也替我算一算呗,為什麽我這麽英俊潇灑,風流倜傥,那些師姐師妹們都只拿我當兄弟?”
賀長生嘲笑他,“那自然是因為你還不夠英俊潇灑。”
梁賦笑着捶他,“別貧,快替沈師弟算算,我也好奇沈師弟這樣的人物,姻緣會在哪裏。”他上次沒在,不知道賀長生已經斷過一次。
賀長生卻有些為難,上次他說實話被玄贏給瞪了,這次他說實話還是不說。
沈時冕仿佛看出他的顧慮,善解人意道,“先生可以只幫我判斷一下我說的這個人是不是。”
賀長生放心了,再一想,玄贏要是真喜歡沈時冕,以至于現在抓緊時間在追,去羅剎海都要把人拴在身邊,那他完全可以推一把嘛。
梁賦興致勃勃地支起耳朵,準備聽第一手八卦,就聽沈時冕慢慢說道,“我心悅之人,比我年歲略長,平日常以尋我麻煩為樂,是我秀山院的同窗。”
這個形容聽起來有些熟悉,梁賦慢慢思索了一會,驀然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梁賦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是核舟飛太高,影響了他的聽覺?
沈師弟說的每個字他都聽的懂,合起來怎麽就這麽難以理解,秀山院同窗,年長,總是尋沈時冕麻煩,這……除了他大師兄玄贏還有第二個人嗎?
這不可能啊,梁賦扪心自問,被他大師兄這麽折騰,神仙都得冒火,沈師弟看起來不像是喜歡自虐的人。
呃,也不一定,梁賦忽然想起被他丢在記憶深處的幼年,玄贏警告過沈師弟不要來找他,沈師弟還是倔強地跑過來,每次都在演武臺上帶一身傷,難道真的是……
他這廂浮想聯翩,賀長生聽着這形容卻有些失語,他比梁賦确定對方的姻緣就是玄贏,卻不知道原來玄贏平日在秀山院和沈時冕是這樣的相處狀态。
什麽幼稚小男孩欺負心上人的濫俗劇情,賀長生忽然對玄贏的情商産生了懷疑。
沈時冕本意只是岔開賀長生想給他算命途的話題,正巧在梁賦面前挑開這層窗戶紙,此時見賀長生和梁賦沉默,倒是皺了一下眉,就這麽……難以接受嗎?
好在賀長生是個人精,很快調整好心态,笑着說,“沒錯,就是他,你們會有些許波折,但結果是好的。”
沈時冕唇角不着痕跡地微微揚起,結果自然會是好的,他不會允許出現第二種可能。
梁賦嗫嚅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問,“長生你說的是我大師兄玄贏?”
可大師兄不是有了陳清泉這個師門選定的未來道侶了嗎,怎麽命定之人突然變成了沈師弟?
賀長生擺出高人姿态,篤定道,“自然。”
梁賦便又轉向沈時冕,“沈師弟,你……什麽時候喜歡上我大師兄的,他知道嗎?”
沈時冕面上波瀾不驚,語氣中卻帶出一絲落寞道,“他知道,但不願意正視我的感情。”
梁賦頓時有些同情心爆棚,他聽過太多癡男怨女的愛情故事了,你愛他,他愛他,他愛我這種事總是層出不窮,沈師弟看起來這麽清高冷傲一人,怎麽就看上自己大師兄這塊難啃的骨頭呢?
他也沒什麽好辦法,只能拿出自己秀山院解語花的職業精神安慰道,“那什麽,沈師弟,我師兄他是個沒有情愛這根筋的木頭,秀山院裏喜歡他的人多了去,師兄他是一概不理會的,不過長生說了,你們有波折但結果是好的。”
話到這裏,梁賦總覺得有哪裏怪怪的,怎麽賀長生的意思是他師兄最後還是會被沈師弟拿下?
他有些說不下去了,師兄會和沈師弟在一起這個事實極大地超過了他的認知範圍,他需要靜靜。
沈時冕卻不給他多做思考的時間,目光微斂,“梁師兄與賀先生可以幫我嗎?”
賀長生早已默認了他們的關系,聞言倒是爽快,“能幫上的就幫。”
順便拉上梁賦,“小梁也不會妨礙他師兄的姻緣的,錯過你,他可很難再有這麽契合的對象了。”
梁賦被拉上賊船,目光飄忽,“如果師兄他願意,我自然不會妨礙。”
賀長生自覺自己刷到了好感,仍然不死心地問沈時冕,“那既然我都同意幫你了,真的不能讓我看看你的命途?”
沈時冕微微擡眼,對上賀長生充滿期盼的目光,“抱歉賀先生。”
賀長生:“……”虧了。
他們說話的功夫,核舟已飛出去了很遠,沈時冕估算着玄贏該問的應該都問到了,讓玄贏離開他的視線這麽久已經超出了他最近能忍耐的範圍,便抱着斑斑去找玄贏。
梁賦出于不死心的求知精神,厚臉皮地跟在沈時冕身後,眼見沈時冕敲開玄真的隔間,開門的是玄贏,玄真則四仰八叉地醉倒在地。
玄贏也有些微醺,他為了灌醉玄真下了血本,選的是很烈的靈酒,仗着自己修為比玄真深厚才沒醉死。
看見沈時冕身後的梁賦,玄贏揉揉眉心,腳步有些發飄,“小梁你來的正好,你照看一下玄真。”
梁賦沒什麽異議,只習慣性多嘴問了一句,“那師兄你怎麽辦?”
話音剛落,就見沈時冕無比順手地扶住玄贏,幫他拉好有些淩亂的衣襟,梁賦瞬間想起剛剛的對話,于是默默閉上嘴,又去看玄贏。
結果發現平日裏總是對沈時冕咬牙切齒的師兄,居然很自然地接受了沈時冕的照顧,肢體上半點排斥都沒有。
梁賦心說是我太遲鈍了,長生才是對的。
沈時冕把玄贏帶走,梁賦一邊給玄真喂丹藥一邊整理自己的思緒,師兄明明說過,他現在和沈師弟和平相處是因為沈師弟沒有修為,他不屑做趁人之危的事情,現在再看,保不齊是拉不下臉承認,啧。
玄贏還不知道梁賦已然洞悉一切,他醉的難受,為了撬開玄真的嘴是真的下了血本,他嘟嘟囔囔地被沈時冕帶回去,最近因為習慣和沈時冕同住,半點也沒想起來現在有許多隔間,可以分開的事情。
加上脫離了玄真的地盤,下意識地覺得沈時冕身邊很安全,思緒就醉得亂了。
沈時冕的目光掠過玄贏有些被酒氣薰染的面孔,試探着問,“師兄,你還認得我嗎?”
玄贏嗤笑,“你是沈時冕啊,真當我醉死了?”
沈時冕眸中露出一絲不明顯的笑意,“那師兄,你還記得答應過我的事情嗎?”
玄贏反應有些遲鈍地在腦海裏搜索相關訊息,答應過沈時冕的事情,“取悅……你?”
沈時冕矜持地點了一下頭,“師兄讓我等着,我卻已經等了很久了。”
玄贏眼神朦胧地歪頭想了想,“我知道怎麽讓你高興,不就是跟你表白嗎?”
沈時冕眼神深邃了些許,低聲道,“師兄明知道怎麽做,現在是在故意折磨我嗎?”
玄贏忽然揪住他的衣襟,“我才沒有故意折磨你,我是為你好。”
沈時冕淡淡“哦”了一聲,反問道,“怎麽為我好?”
玄贏撇了一下嘴,慢慢道,“怕你越陷越深。”
沈時冕抓住胸前玄贏的手,“我不怕越陷越陷,只怕師兄不與我一起泥足深陷。”
“不怕……”玄贏喃喃重複他的話,“那你可別後悔。”
話音落下,玄贏仰起臉,見沈時冕清貴俊朗的面容與自己靠的太近,鬼使神差地攬過沈時冕的脖子,莽莽撞撞地在他唇上咬了一口,他用的力氣不大,沈時冕只覺唇上一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