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章節
買報紙的報亭,報亭的玻璃窗上貼滿了花花綠綠的雜志封面、被圈點出來的報紙頭條和路人随意塗鴉的字母。他們分散開來,Gale背着袋子一個人拐入後巷,從相鄰的院落翻入,由外牆一間狹小的窗臺躍上二樓,轉過斜斜的樓道,攀上天花板,來到了大廳穹頂的上面,隐在一叢浮雕之後。
大堂裏播放着門德爾松第3交響曲, Galen打開袋子,在激昂又有幾分傷感的旋律中,迅速而輕捷地組裝,額頭前的一绺頭發随着手臂的動作輕輕晃動,當他擡起眼簾,一支巨大而華麗的狙擊槍就穩穩地操在手中。活潑的快板中瞄準鏡從人群中掠過,穿着考究的上流人士、便衣警察、政府官員。。。小組成員已經到了預定的位置。當音樂停止,人們有些騷動,總統在保镖的護衛下出現在視野中,他走上講臺,十字準星已經套住了他白發蒼蒼的頭,往下移動,對準了他的前胸。演講中的總統用手扶了一下眼鏡,食指輕叩,轟然槍響,會場大亂。
Galen扔下槍,轉身疾走,邊走邊摘下手套塞進褲袋,脫下外套,反轉過來重新穿好,當他從窗口閃出躍下博物館旁邊的巷子時,一身筆挺的黑色西裝,晶亮的皮鞋上沒有一絲灰塵。可是不遠處有槍支的碰撞和整齊的腳步聲向這邊急急而來,一時前後并無遮蔽。
就在這時,暗處閃出一個俏麗的身影,撲到他身前,把他的頭拉埋在自己的頸邊,Annie栗金色的頭發裏有熏衣草的香氣。“此處已經戒嚴,快快離開!”警察頭子對小巷裏一對衣冠楚楚緊緊相依的戀人不耐地喊叫。
于是穿着晚裝的年輕男女挽着手轉身跑開,沿着石板拼成的古老的街道,酒紅色的裙裾漫漫招展,長長的卷發象花朵在夜色中盛放,跑着跑着,身邊的Annie笑了起來,這是第一次聽到她的笑聲,清脆的随風飄蕩。
現場其他成員在第一時間确認,任務完成,總統被刺身亡。Annie是私自随後而去的,接應到了Galen。第一步行動成功後其餘的計劃可以按步實行了。
在第二天黃昏時分歡慶的酒會上,找不到Galen。Annie出來向後院走去。
暮色中Galen倚坐在花園的短欄上,西服外衣已經脫下,用一支手勾着随意地搭在肩頭,白襯衣領口松開,領帶松松的挂着,襯衣袖子高高卷起,兩條長腿閑閑地支在地上,額前的頭發垂下半掩着眼睛,正望着遠遠的方向,那裏平林漠漠,煙霧如織。Annie走到他身旁,也輕輕靠在圍欄上,“在想什麽?想你來的地方?”
我來的地方?那個山裏面小小的村子,那座草原上靜寂的營房,那間桌子上總是亂堆着文件的辦公室?還有一個人,他傷過我,救過我,教過我,他說要等我。。。
Annie 的聲音緩慢而憂傷,“我不知道你來自什麽地方。我也不知道自己要到什麽地方去。”
“從我長大以後就随父親四處流浪,為了他的夢想,到處奔波”
“我多麽想念我的家鄉,我長大的地方,那裏有寬闊的河流,矮矮的農莊,無邊的田野,和成片成片金黃色的向日葵。。。”
Galen不敢看她專注而隐忍的眼神,那會讓他想起另一個人,當他從靶标上移開目光,就會看見自己倒映在那雙眼睛裏。
Annie輕輕地哼起歌來,
From high in the sky
Through the clouds and ra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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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very familiar field
Seems like an old friend
When every hand that you shake
Is like a warm embrace
Could only be one sweet place
Home and the Heartland
。。。。。。
歌聲中,Galen想起自己走前種下的種子,有沒有發芽?
A大隊接受了一個重要的境外任務,成天忙着開會研究方案,分析收到的大量情報資料,接受和熟悉新的裝備。那些裝備都是外國制式的,上面沒有任何标簽和标記。
袁朗胳膊下夾着文件袋帶着吳哲從會議室出來,路過花壇,忽然站住腳步,發現什麽時候長出了幾根一人來高長長直直的葉杆,勁瘦的莖杆如筆直的标槍,在絢麗的花叢中堅忍無言的矗立。
“這是在接到命令的當天晚上他種下的。”吳哲站在隊長身旁,“他說,這就是他,無論在哪裏都不會停止追尋光明。向日葵。”
“這是我,吳哲。這是我。”袁朗說完轉身走向辦公樓。
——這是我,守候着沉默的愛情,等待着離別後的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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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國家利益
Galen遞出去一張紙幣,對方給他一卷報紙。冷清的廣場上沒有什麽游人,只有鴿子在盤旋覓食。
“你的女伴很漂亮啊,而且對你很好”報亭的老主人望着Annie緊紮着風衣腰帶的苗條背影。
“緊急狀态不知什麽時候結束,”Galen低頭翻着報紙,“總統被害後局勢更亂了,以後還要鬧得兇呢”
“家裏要來人了,地圖準備好了沒有,觀光旅行沒有地圖可不好辦呢”老人眯着眼注意着廣場上的動靜。
“我會抓緊,可我也是客人,只好客随主便。” Galen扔下一句話,“下周一我來取周刊”,說着要走。
“小夥子,當心點!”老人的聲音裏是掩不住的關切,Galen轉回身彎起嘴角,一對梨窩在秋日的陽光下一閃而過。 然後他拿着報紙迎着Annie走過去,Annie手裏捧着一袋熱氣騰騰的糖炒栗子。
Galen修長的手指剝起栗子來很好看,動作輕快、準确而幹脆,Annie想起這是一雙玩狙擊槍的手,現在在給自己剝果殼,不由得想笑。和他在一起,似乎是這麽多年來笑的最多的時候,可是似乎他從來不笑。
Galen走進起居室,看見James,那個為了一杯酒而結下仇的大塊頭,坐在沙發上不明所已地沖自己咧着嘴,眼珠子閃着幽幽藍光,旁邊有幾個他的人,看似在各自休閑,其實這陣勢一看就是在等着自己。Galen迎着他的目光,在正對面坐下,等着對方開口,兩人中間隔着一張矮幾,上面是一個大盒子。
James呵呵笑着,一手搓着自己的下巴,一手把那個盒子推過來,“這是你朋友送過來的,看看你認得不?”
“一定搞錯了,我這裏沒有朋友。”Galen擡手打開盒子,一陣血腥氣撲面而來,盒子裏。。。盒子裏是。。。!
“誰送的什麽禮物啊” Annie和父親從身後走來,Galen一下站起來,一個轉身擁住Annie把她的臉埋在自己懷裏,“別看!”,回過頭沖James大喝,“你搞什麽鬼!把這惡心東西拿開,吓着Annie怎麽辦?!” Annie臉色雪白,她不知怎麽回事,但是她能感覺到Galen在因為憤怒而顫抖。
David瞄了一眼盒子,皺起眉頭,“把東西處理掉!Galen你送Annie回房間,然後回來開會!”
這句話,結束了James自鳴得意卻沒有成效的試探,宣告Galen進入了核心圈,James吸吸鼻子卻提不出異議。
“那個盒子裏是什麽?” Annie拉着Galen不放他走。Galen不想說,這對一個女孩太殘忍,可是,他沒有辦法,這個世界對誰都同樣殘忍。
“記得我們路過時常去買報紙的報亭嗎?那個老人。。。現在就在盒子裏”
Annie 起身就要往房間外面沖,“他憑什麽?!每次你都和我在一起!”
Galen一把抓牢她,“別去,現在還有什麽用?”
Annie望着他,紫葡萄一樣的眼睛漸漸蒙上一層霧氣,她輕輕說,“Galen,這以後,你帶我回家吧。”那天傍晚唱完那支憂傷的歌,Annie就曾把蒼白纖細的手扶在他的手臂上,說同樣的話,“我想回家,帶我回家吧,Galen”。
Galen的心髒在憤怒和悲傷中劇烈跳動,但是當他從Annie房間外的紙簍裏拾起那張包着栗子殼的報紙,把它折起收入口袋時,手卻不再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