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有話說,後面應該基本大改,堅決貫徹萌文模式
在層層高臺之下,遠望着匾牌上蒼勁的大字。
他按住腰間的刀,帶領十二個人登上通往乾坤殿的臺階。
每登上一階,他的血液便似乎愈加沸騰起來。
腳下的漢白玉石階仿佛有了生命和溫度,将那份鼓噪自鞋底傳至腳掌,最終沿着經脈同享全身,充斥了泰王的耳朵和頭腦。
九五之尊的天子寶座,近在眼前。
他的呼吸急促起來。
乾坤殿一片漆黑,他卻不敢掉以輕心。
外面月明,泰王借着月色望向了那天下最冷硬的座位。
那上面坐着一個人。
泰王心道不好,正欲問話,乾坤殿內忽然被點上燭火。他看着燭火逐漸映上劉謹的面龐,心一分一分沉下去。
“皇兄,別來無恙。”劉謹端坐着,似乎不喜不悲。
劉謹不是已經要賓天了麽?可劉謹臉色一如往常,并無中毒跡象。
泰王知道,他已經輸了。
“自上次一別,又是四年了吧。”泰王感慨,站在乾坤殿門口,身板挺直,“皇弟還是費盡心思。”
劉謹拍了拍龍椅扶手,不帶任何感□□彩地說:“皇兄自南而來,舟車勞頓,想必是累極了,不如先去休息如何?”
“無礙。我在南邊便聽聞皇弟的消息,心中記挂,便耐不住回京探望。皇弟無事,我做皇兄的,自然是放心。皇弟不會怪罪下來吧?”泰王情意懇切,幾乎潸然淚下。
劉謹卻沒說話。
直到遠方天空的焰火映亮天空,劉謹才緩聲道:“皇兄,你知道那焰火距離乾坤殿有多遠麽?”
泰王回過身去看,這一看,泰王緊緊閉上了眼睛。
“如何?”劉謹問,漆黑的瞳孔裏像是隐藏了妖孽,“皇兄,以為這煙花如何?”
“再好看不過。”泰王答。
不出多久,劉翊一身铠甲,步伐穩健地走進大殿,向劉謹拱手道:“反賊已經清掃完畢。”
泰王笑:“我道劉翊膽大包天,原是同皇弟一起。”
緊跟在劉翊身後的人将泰王的人綁了起來,而在泰王的示意下,十二個人幾乎同時咬毒囊自盡。
泰王依然安穩站在一旁。
劉翊沒理,擺擺手,士兵便押了個人進來。
劉謹坐于高位,垂眼瞧着跪在地上,終于因害怕顫抖不已的王忠林,問:“這些年,王愛卿忙忙碌碌,替朕操了不少的心,如今該收了吧?”
王忠林迫于劉謹目光的壓力,腿都是軟的,不敢擡頭。
“徐領事,把從歡抱上來。”
劉謹這句話,将王忠林徹底擊垮,再也掀不起風浪。
他看着面無表情把熟睡的從歡抱給劉謹的徐領事,忽而就想起當年徐領事被人陷害攆出家門,求助于他的事來。不是沒有調查徐領事的底細,但如今他明白了,劉謹想讓你知道什麽,你便會知道,不想讓你知道,那你至死也不會曉得。
劉謹将從歡放在膝上,漫不經心地低頭看着這孩子,淡淡道:“朕以為,王愛卿智謀過人,不想爾爾。不知愛卿可有想過,為何你找的這孩子,如此符合你想要的條件?”
王忠林不需要劉謹把接下來的話說明白了。
為什麽?
因為劉謹當年看似不經意的一舉一動,最終都是為了挖出他的不臣之心。
他所費心經營的一切,到最後還是沒能沖出劉謹預先設定的桎梏。
“從歡不是朕的兒子,不過恰巧血與朕相溶。”劉謹擡眼,略略嘆了口氣,“愛卿如此,讓從歡以後如何呢?難不成,真叫他做了我南朝的太子?”
作者有話要說: 為毛我總是在深夜碼字,反思
☆、端妃娘娘的掙紮
從歡被說話聲音吵醒,睜開了迷蒙的雙眼。
他還小,并不能明白抱着他的這個男人所說的究竟是什麽意思。
劉謹輕輕拍了拍從歡,以示安撫,言語間就定了王家的未來,誅三族。相比較九族,已然是輕了太多。
王忠林被拖下去,先關押到天牢,改日行刑。
劉謹道:“五一,五二。”
其餘的沒有再多說,但剩下的,傅添和泰王都明白,定然是帶人将王氏三族關押。
傅添冷眼瞧着用鮮血鞏固權力的劉謹。他取人性命,眉頭都不動一下,這樣的人,用最強勢的手段告知天下,是他的,便誰都不許搶。
王忠林不過就是劉謹的一枚棋子,殺雞儆猴,鎮壓住各地或許蠢蠢欲動的心。
比如,泰王。
那麽,楊轶凡呢?
傅添在齊王府時,知曉了劉謹和靜皇貴妃之前的一些事情,他便有些警惕。一個帝王,倘若擁有了對某個人的強勢,抑或真心,強烈的獨占欲豈會因為喜愛而消退半分?
不會。
劉謹望着傅添,忽然笑了,道:“世子,在想什麽。”
現在這件事,其實完全可以不必在傅添面前說,那麽又是什麽意思顯而易見。劉謹明明白白告訴他,楊轶凡是他的,不管她是在南朝,還是在未來,他傅添都不能染指。
“朕想同泰王說幾句話。”
傅添聞言,随即離開乾坤殿,這個可以定人乾坤的地方。
出了皇城,傅添立刻策馬去往通向劉翊在峰山的宅子,一口氣不敢歇着,直到上到半山,下了馬,深吸口氣,推開門,向着裏面喊了一聲:“轶凡?我來接你回家。”
沒有人。
傅添的心陡然沉下來,自剛才在乾坤殿的不安就隐隐擴大開來,大有吞噬萬象的勢頭。
院子裏也并不是沒有人,傅添聽到細弱的哭泣聲音,他循着聲音過去,看到了蹲在地上哭得不能自已的黃真。
“黃真。”
傅添看到,黃真在聽到自己聲音後明顯抖了一下。
黃真眼睛都哭腫了,站起身,緊閉起眼睛,道:“世子,黃真帶樂喜暗中換了幾條線才來到這裏,想着是安全了些,沒想到,剛一來,宅子裏便有人等着,打昏了我,醒來以後,姑娘已經不見了。世子,黃真辜負了您的托付。”
傅添面上不顯,沉聲道:“回京。”
黃真抹了淚跟在傅添後頭,他看見世子上馬時候,連着蹬空兩次。
整個南朝都是他劉謹的,單看劉謹在幾年前就把局布好只等君入甕便知道,劉謹不會留給對手一絲一毫的機會翻盤。
傅添回到皇城時,天已經大白。
泰王早已自盡而亡,屍身不知道被人收殓到哪裏,乾坤殿前又整整齊齊地站了許多侍衛。
皇城并未受到損害,因而除了大門正在維修,其餘的早已經按部就班。傅添越往裏走,就越看到,劉謹治下的條理。
所有人并不因為皇城的動蕩而失去了秩序,相反,每個宮人都各司其事。
腳下,昨晚沒掃的雪已經清掃幹淨。
劉謹是在暖閣等着他。
“世子可回家看過了?”暖閣裏溫暖如春,劉謹正習字,知道是傅添來,頭也不擡地說。
傅添步步平穩,站定,看着偌大的暖閣那邊,單有劉謹一個人,傅添道:“看過了,和峰山宅邸一樣,空無一人。”
是的,劉謹既然要徹底整治親王,一個泰王又怎麽夠?可別忘記,劉翊,齊王世子在外還是個亂臣賊子。劉謹就此,需要給外界一個交代。
劉謹手中的筆不停,收筆以後,也沒管案上的字,徑直走過來,招呼傅添,“坐。”
傅添沒有推辭。這次,劉謹沒有煮茶,他準備了幾壇酒,兩只敞口碗。
“恭喜皇上,得償所願。”傅添擡手倒了一碗。
劉謹笑了,也倒一碗,仰頭飲盡。
“轶凡呢,該叫她出來一起。”傅添也飲盡,熱辣的白酒下肚,連被外面冰雪冰冷的手都漸漸回溫。
劉謹輕描淡寫道:“傅添,你知道的,她回來,我還怎麽會讓她走?”
“我來,也是為了帶她走。”
劉謹似乎十分惋惜,擡眼看着面前這張熟悉又不熟悉的面容,道:“看來是談崩了。”
楊轶凡變得愈加焦躁不安。
門口忽然有了響動,她立刻回過身去,見是劉謹,連忙跑過去,目光卻停留在劉謹身後空蕩的門外。
“氣色好多了。”劉謹端看楊轶凡,正欲牽起楊轶凡的手。
不料被楊轶凡躲開。
楊轶凡後退一步,緊緊盯着劉謹,一字一句問:“世子呢?”
“他不是世子了。”劉謹無意多說,到處環視這間宮殿,笑了,“看來你還不習慣這裏,不過沒關系,朕今天就把明花和小撐子他們派過來,還讓他們服侍你,從今往後,朕再不需要忍着不見你,咱們在這裏好好生活,就像尋常夫妻那樣。”
“世子呢?”楊轶凡繼續問。
“意如,你當知道,朕不希望從你嘴裏聽到別人。”劉謹依然笑着,可讓楊轶凡看起來,卻覺得陌生不已。
這還是劉謹麽。
不,這是帝王,而她居然忘了這點。
“我要見世子。”楊轶凡語氣裏已經充滿了哀求。
劉謹再也不能對楊轶凡的話恍若未聞,他忍不住向楊轶凡走了一步,看着楊轶凡往後退,他站定,問:“以後沒有傅添,只有我了,好不好。”
楊轶凡震驚不已,劉謹居然知道劉翊就是傅添。
難怪,難怪劉謹這樣堅決。
“不好。”楊轶凡滿眼驚恐地丢下這句話,轉身就想往門外跑。
劉謹比她更快,扯住她的胳膊,将她扛到肩上,一步一步往內殿走去。
“我不去!我不去!我要傅添!傅添!”楊轶凡死命掙紮,伸手捶打劉謹的背,她不停地喊着,可劉謹依舊無動于衷。
劉謹把楊轶凡扔到軟榻上,按住楊轶凡的手,欺身壓過去,定定地看着雙眼通紅的楊轶凡,咬牙道:“裴意如,你是朕的!”
“我不是裴意如,我是楊轶凡,我不是你的!”楊轶凡拼命搖頭。
“很快就是了。”劉謹擡手撕扯楊轶凡的衣服,不顧楊轶凡的喊叫,他低低地說:“你怎麽能不是我的,嗯?我掏心掏肺對你,你就這樣報答我?你怎麽能如此無情?你的心腸就這麽冷硬?”
“傅添!傅添!傅添!”楊轶凡撕心裂肺地叫着,衣服已經被扯開,露出了半個肩頭,楊轶凡狠狠地咬住劉謹的手,幾欲咬出血來。面對皇後的迫害,她可以從容赴死,但事關傅添,她不能。
劉謹忍着痛,他也氣急,大聲道:“繼續咬,傅添會來救你麽?他是叛臣!明日就是他的死期!你還期待什麽!”
這句話一出,楊轶凡就松了口,躺在軟榻上,雙眼看着宮殿頂繁複的花紋,忽然就流下淚來。
劉謹蹙眉,剛要說什麽,就聽門外宮人的通傳,“皇上,淑妃娘娘到了。”
他起身,冷聲道:“想死,也得看朕的意思。”
楊轶凡沒有反應。
劉謹氣得拂袖而去,出門也沒看宜淑妃,丢下一句“看好她”就離開。
宜淑妃已經削發,她就在宮內的佛堂參禪,如若不是知道楊轶凡的事,她不會出來。
剛進內殿,宜淑妃就聽到楊轶凡咬緊了牙關也不敢啜泣的隐忍聲音,臨到軟榻前,她看楊轶凡衣衫有些淩亂,但好在沒有釀成大錯,因而便松口氣,坐到軟榻邊上,伸手替楊轶凡蓋上錦被。
“你激怒他,有什麽好處呢?”宜淑妃嘆氣。
楊轶凡擦擦淚,整理好衣服便坐起來,眼睛漆黑,還蒙着淡淡的水汽,她對宜淑妃行禮道:“宜淑妃,我欠你一句對不起,還有謝謝。”
“所以你是跟我告別,也是跟皇上告別了。”宜淑妃似乎要看進楊轶凡的靈魂裏了,“你想尋死?”
楊轶凡搖頭,“不,我很感激皇上為裴意如所做的一切,所以至此,我不會恨他,就當是還債。可他要殺了我的愛人,我便要恨他。”
“這些又怎麽一句話說得清楚?”宜淑妃神色溫和,“皇上何嘗不痛苦?到最後,你愛上別人,皇上又要找誰去說?”
楊轶凡的淚簌簌地往下掉,“可這是我的心哪,如果我能管住它,我就該和劉謹在一起,沒得白叫傅添搭上性命。”
宜淑妃不知想到了什麽,也沉默不語。
楊轶凡最後握住了宜淑妃的手,指向了自己的胸口,啜泣道:“可這是我的心哪。”
宜淑妃是明白的,愛情是最飄渺的事情,可心卻是實實在在的,它會騙任何人,可唯獨不會騙本身。
否則,她又為何為那個人守了這麽久的光景?實在想不透,實在放不下,想着出了家就是好的,可到頭來六根都靜不下來。
宜淑妃比任何人都明白這種苦。
“齊王一家,會比王氏更早獲罪。”宜淑妃壓低聲音,“先前,世子找過我。”
作者有話要說: 總算解鎖完了O(∩_∩)O~~
☆、端妃娘娘的決絕
劉謹晚膳時分又來到,見楊轶凡還是一言不發,劉謹也沒有惱,叫明花備了一桌好菜,然後就坐到楊轶凡旁邊,伸手把她垂下的頭發撩到耳後,笑道:“還生朕的氣?”
楊轶凡抿着嘴,沒有言語。
“朕想着,這麽久沒見你,便推掉那些收拾攤子的事,意如,不管如何,陪朕用頓膳也是好的。”劉謹言辭懇切,目光裏再沒有咄咄逼人的氣勢了。
盡管楊轶凡沒說話,但她已經起身,率先坐到圓桌邊上去了。
明花在旁暗暗心喜,她留意了眼劉謹面上的笑,垂首退出去。
“這牛乳酪,你是最愛吃的。”劉謹也坐過去,親手打開一個小圓蓋子,把那碗乳酪推到楊轶凡跟前。
這頓餐,楊轶凡用得很壓抑,桌上所有的菜品都是她最喜歡的菜,可為什麽每吃進一口,她都覺得喉嚨生澀非常,難以下咽呢。她懶得張嘴說話,但劉謹似乎并不甚在意,一個人自顧自地說着什麽,他會講些以前的事。
楊轶凡聽進耳朵裏,就有些悵然若失。原本一切都還是好的,怎麽到最後,居然成了這般模樣?若是以前,劉謹如此,她定然不會對他不理不睬。
可有什麽辦法?
剛放下筷子,楊轶凡忽然開口問:“皇上白天說的是什麽意思?”
劉謹笑容不變,“剛吃過,我們沿小路走走吧。”
楊轶凡剛要說話,卻被劉謹不輕不重地捏住了手。
她雖然看劉謹還笑着,但也知道劉謹不高興了,于是生生咽下了下一句話。
“朕知道你怕熱,便叫人在禦花園南邊多建了座閣樓,夏日那裏該是很清爽的,到時候荷花池開滿荷花,朕便帶你去湖上泛舟。”劉謹微微笑了,“你若是還有了身子,那便是三人成行了。”
“皇上。”楊轶凡嗓子一陣陣發緊,她失聲叫道。
劉謹偏頭看着她,問:“如何?”
“我無福消受。”楊轶凡深吸一口氣,明明白白說出來。
劉謹指了指他們身後的暖閣,“冬天便在這裏,京城底下沒有溫泉,朕便讓人造一個出來,朕會把最好的都給你。”他停頓片刻,繼續道:“即便如此,你還是不接受?”
“若我沒有經歷這一遭,那麽,我會很開心。”楊轶凡哽咽道,她看着眼前這個年輕的帝王,曾經喜歡過的人,她要當面告訴他,她最終要離開他。
“可,我已經知道愛情是什麽滋味。”楊轶凡流着淚微笑起來,說,“我每天都想要看見他,我們一起上班,一起吃飯,做任何尋常的事都會比以往一個人更快樂。”
劉謹轉過身,冷聲道:“別說了。”
“劉謹……”
“等你想好怎麽跟我說話再說。”
劉謹丢下這句話就大步走開了。
楊轶凡捂住自己的額頭,沒希望了。她穿得很厚,可依然感覺到了刺骨的寒冷。關于齊王府的處置,劉謹把消息捂得很嚴,也就是宜淑妃知道了那麽一點口風。
明天,劉謹就要向天下人表明他的态度和強硬手腕了。
而劉翊,就要成為劉謹鞏固權力的血紅基石。
楊轶凡咬咬牙,下定決心,提起宮裝下裙,向着劉謹的方向就跑過去,一邊跑一邊喊:“皇上,求您饒他一命!我什麽都聽您的,您讓他回去,我留在這兒,我再也不離開了,皇上!”
喊到後來,楊轶凡壓制不住的哭音就被風聲掩蓋了。
寒風簌簌,樹被吹得枝桠顫動,路邊的灌木叢也喧嚣起來。楊轶凡就站在黑夜之下,無助地看着空無一人的周圍,一遍又一遍地重複道:“我不走了,你放過他。”
最終楊轶凡被出來找她的明花給扶回去。
主仆二人剛一離開,劉謹便從樹後慢慢走出來。月光投在他臉上,留下一半的陰影。他望着她們的背影,看不出是怎樣的神色。
“我放過他,誰放過我?”
他低低地說。
明花憂心忡忡地為楊轶凡披上披風,眼眶不由得紅起來,哽咽着道:“娘娘,奴婢等到您回來也是命中的福氣,本以為您跟皇上可算是守得雲開見月明,可如今您怎麽了?怎麽就看不到皇上的好了呢?”
楊轶凡此刻心都墜到冰窖裏去了,她忍不住裹緊衣服,說:“不是看不到,是看到了也放不進心裏。”
“您等皇上那麽久,現在就放棄了嗎?”明花問。
放棄了嗎?也對,也不對。
“明花,我愛的人明天就要死了。”楊轶凡幾乎說不出話來,她懇求似地看着明花,“他要死了。”
明花從沒有見過這樣的端妃。
印象中,似乎無論受到皇帝怎樣的冷遇,最終都笑呵呵地挺了過來,偶爾會哭,但并不痛徹心扉。可現在呢,她無助地像個小孩子,哽咽不能語,只要說起她的愛人,她便止不住地難過。
明花于是明白,劉謹讓端妃知道什麽是心動,端妃的愛人教會端妃什麽是刻骨。
“我還要去求皇上。”楊轶凡掙脫了明花的手,沿着記憶的方向向着劉謹的書房去了。
“娘娘!”明花跺跺腳,也跑着跟了過去。
意料之中的,劉謹并不願意見楊轶凡。
德新出來傳話,看着臺階之下,身材瘦弱但面容堅毅的女子,低聲道:“皇上睡下了。”
“那你告訴皇上,我留下,我不走了,放過世子好不好?”楊轶凡撲通一聲朝着德新跪下了,連連磕頭,“德新公公,求你幫我傳個話,我不走了。”
德新為難地不行,眼前這個面容還是樂喜的靜皇貴妃,讓他怎樣都不好拒絕。可皇命在那,他不得不為。德新也向楊轶凡跪下,勸楊轶凡回去。
劉謹怒氣沖沖地踹開門,快步走下臺階,一把扯起她,大着聲音道:“你這是做什麽!”
“求皇上了。”楊轶凡眼淚汪汪,她揪住劉謹的衣裳,上氣不接下氣地說:“我不走了,皇上,我不走了。”
劉謹擡眼看了看天,滿腔怒氣與委屈不知道怎麽纾解。
“給朕滾進來。”劉謹松開她,轉身走上臺階。
楊轶凡緊跟在其後,生怕劉謹生出反悔之心。
燈火幢幢,劉謹坐在內殿軟榻上,瞧着她,道:“你說的……”
“是真的,絕無二心。”楊轶凡擦幹淚,連忙說道。
劉謹擺擺手,不再看她,“你就在這歇一晚。”
說完劉謹就起身離開書房,忽然站定,冷聲道:“別再跟過來。”
皇後就在深牢之中,身上的皇後鳳袍依然沒有脫下,靜靜地坐在那裏,不知道在想什麽。
“皇上願意來看妾身了?”皇後忽然出聲。
劉謹隔着牢籠看着坐在裏面的皇後,神情莫測。
皇後忽地一笑,偏頭看着站到那裏玉樹臨風的皇帝,夢呓似地說:“上一次,皇上好好看妾身,還是那日大婚,這麽一來,好像有六年了。”
“你原本有機會的。”劉謹說。
皇後笑容清淺,一如曾經那樣溫婉,“不,皇上,妾身從來沒有機會,從妾身在齊府見到皇上那一日,妾身就永遠沒了機會。”
劉謹察覺有異,叫人過來開門,可已經來不及了。
他看着皇後的嘴角,血慢慢流下。
門開了,劉謹最後抱住了皇後。
“皇上的懷抱,果然很暖。”皇後氣息不穩,可笑得十分純真,“妾身期盼的,無非就是皇上一個眼神,可皇上都給了端妃。妾身想着,殺了皇上,然後妾身陪着皇上去死,總可以一起過了奈何橋的。不過現在看起來,似乎不行了。”
“你這是抗旨了,王季薇。”劉謹說不清楚為什麽,有什麽隐秘的疼從骨子裏竄了出來。
恨皇後麽?不是的。
他想除掉的,一直只是王家,王季薇不過是個可憐的棋子。
“沒所謂了。”皇後眼中的光芒慢慢黯淡,留在世上的最後一句話是,“如果當時沒遇上皇上,該有多好啊。”
皇後薨了。
在她沒有被廢之前,她還是皇後。
王季薇做出叛亂之事,不能厚葬于皇陵,劉謹跟德新說:“就将她葬在福山。”
翌日一早,年三十。
宮中一掃之前的頹唐,早膳時候,便開始在外面放鞭炮,一片熱鬧祥和。
楊轶凡整夜未眠,眼底都起了兩片黑眼圈。
明花奉命過來給楊轶凡梳洗。
楊轶凡今天就要親眼看着劉謹将會給予齊王府怎樣的處罰,雖說南朝的規矩是刑不上大夫,但叛國罪,恐怕哪個君王都不會忍受。
她遠遠地看着傅添被帶到京都刑場前,情緒一時沒有收住,眼淚就在眼眶裏打轉。盡管昨天剛剛見過他,可之後的時間就度日如年,現在便覺得是相隔許久了。
似乎是感受到了楊轶凡的目光,傅添就望見了她,對着她微微笑起來。
“近日來,朝廷動蕩,齊王世子和王家,聯手毒害天子,企圖将非皇族血脈扶上大寶,禍亂朝綱,其心可誅!”劉謹站在高臺之上,朗聲說道,“泰王帶兵進京,攻入皇城,不遵先皇遺诏,有違祖訓。”
“朕深感痛心,盡管不忍責罰,卻不能違背祖宗法制,但望我南朝千秋萬代!”
泰王已死,但家眷同罪,劉謹将他及家眷逐出宗族,貶為庶民,流放三千裏。廢後,王家誅三族,九族之內王氏子弟,朝廷永不錄用。念在齊王仁厚,只貶為庶民,但齊王世子劉翊需認罪伏法。
一條條下來,楊轶凡閉緊了眼睛。
劉謹這是鐵了心了。她不信劉謹關于泰王所謂的“流放三千裏”,斬草要除根,劉謹不會不明白,三千裏那麽長,路上出個什麽事,再容易不過。
看似對齊王府最寬容,可劉翊是獨子,殺了劉翊,與殺了齊王沒有什麽分別。
“即刻行刑!”
這一聲喊起,楊轶凡趁劉謹不備,轉身跑了幾步,縱身一躍,跳下高臺。
作者有話要說: 新坑《景笙歸來》已經開坑惹~
現在不多廢話惹,
抓緊攢稿子去,有什麽話,完結了大福再滾來說好了
520,愛泥萌(づ ̄3 ̄)づ╭?~
☆、端妃娘娘的回歸
“裴意如!”
“轶凡!”
劉謹反應極快,跑過去想抓住她,卻只碰到了她随風揚起的頭發。
傅添奮力掙脫開侍衛的桎梏,拼命跑到高臺之下,臨到跟前沒有站穩,一下子摔倒在地,他撐地站起過去抱起楊轶凡。
“轶凡,轶凡,你怎麽樣?”傅添連聲喊着,把手放在楊轶凡頭後面,看到手上沒有血,傅添立刻撫住楊轶凡的臉。
楊轶凡鑽到傅添懷裏,眼淚汪汪地指着胳膊和腿,“可疼了,我特別疼。”
傅添眼眶也忍不住紅了起來。
“先別說話,乖。”傅添溫聲說着,随即單手從懷裏摸出一張符紙,低頭咬破楊轶凡的手指,将血滴到符咒上,随即将符紙塞進楊轶凡手裏。
“傅添……”
楊轶凡的手上就滴上傅添的一滴淚。
劉謹身為天子,最終按耐住走下高臺的心,對着旁邊侍衛使了個眼色示意。随即就有宮人連忙跑下高臺扶起渾身劇烈疼痛的楊轶凡。
刑場上的侍衛冷着臉将傅添重新架起來。
楊轶凡眼前一陣恍惚,她意識到這就是她跟傅添的最後一面了。她扭着頭看着被押到刑場之上的傅添,感覺眼睛幹澀得幾乎把眼淚流盡了。
“傅添!傅添!”楊轶凡叫得聲嘶力竭。
她意識逐漸飄忽起來,昏睡前最後一幕,就是傅添對着她遠遠地一笑。
溫暖,不舍,像是隔世的告別。
她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是覺得特別累。似乎身體裏每一個細胞都在說着,睡吧,楊轶凡,別再醒過來了。
楊轶凡想,為什麽不醒呢?
哦,對了,她不想睜開眼睛,就收到傅添的死訊。
那就繼續睡下去吧,她已經不想再看到這個世界了。
“李神光,轶凡好像有動靜了。”
誰在說話?
楊轶凡感覺耳邊的說話聲越來越大,她不滿地蹙緊了眉頭。
“應該是要醒了。”李神光聲音不大不小,“不過,看起來她并不想醒過來。”
方明花小心翼翼地問:“難道,和傅總經理有關系?”
李神光沒說話,他看到緊閉雙眸的楊轶凡眼角靜默地滑下兩行淚。半晌,他淡淡地說:“或許是吧,明花,我去休息一會。”
“不是剛歇過嗎?”方明花剛問出口,就看到李神光略略灰敗的臉色,随即喉嚨就像是卡住了一般,再也說不出話來了。
方明花坐到床邊,拍了拍楊轶凡的手,低聲說道:“娘娘啊,有什麽你跟我說啊,這樣下去,你讓我們怎麽辦?”
楊轶凡依然沒反應。
“傅總經理選擇送你回來,為什麽要辜負他呢?”
方明花的話,字字清晰,重重地敲在楊轶凡心頭。
方明花剛起身,想去倒杯水,就聽到楊轶凡在身後帶着哭音的聲音:“是因為,我一睜開眼,就得面對沒有他的環境啊。”
“明花,他被劉謹殺了啊。”楊轶凡擡手捂住臉,哭得泣不成聲。
李神光就在客廳,聽着自卧室傳來的低泣,手也有些顫抖起來。傅添曾在他最無助的時候幫了他一把,如今到了他幫傅添的時候,可他卻沒能成功。
“對不起。”
天氣重新炎熱起來,漸漸就到了2015年六月中旬。N市,楊轶凡從間業公司出來,抱着一大摞資料夾踩着高跟鞋在明媚的陽光下健步如飛,天已經慢慢變熱,楊轶凡臉上的妝容依然精致動人。
“陳總,對,我是啓越總經理助理楊轶凡,先前跟您約好的周四下午會談,您還記得吧?”楊轶凡偏頭用肩膀夾着手機,翻開行程表,嘴角略略揚起,笑容淡淡。
陳總那邊不知道說了什麽,楊轶凡應了幾聲後,繼續道:“我們林總這邊也是十分重視陳總,推掉了四個會議,林總還特意囑咐我,陳總喜歡甜食,我就在中山路S城家鄉菜預訂了包間。”
楊轶凡擡眼看了看天,明眸燦爛,笑道:“說起來,前兩天我剛去S市出差回來,專門帶了S市的特産。陳總周四不方便的話,那我就盡快送到貴公司去?”
“哎呀,小楊啊,太麻煩你了啊。”陳總笑得很舒心。
楊轶凡搖搖頭。“哪裏,不麻煩,陳總這些年對啓越多加照拂,這點心意跟陳總的比起來,就有點不足道了。”
“小楊你這嘴啊,小張,周四下午那什麽活動?推了吧,看在小楊這麽誠心的份上,我就去蹭頓飯了。”
楊轶凡跟陳總說好,最後由陳總收了線,楊轶凡才把手機收起來,長舒了一口氣。
傅添還在沉睡的日子裏,啓越由林成寅暫代總經理一職,這也是傅添離開前對人事部的一項交代。
三個月,傅添還沒有回來的話,那麽啓越就由林成寅暫時管理。
楊轶凡醒過來消沉了幾天,最終還是拎起包回到啓越上班。衆人都期待着,總經理助理回來後,總經理回來也就不遠了。可沒想到,都等到六月份,還沒有總經理的影子。
楊轶凡回啓越途中,又路過中央廣場,她原本正趕時間,可當她望見中央雕塑的時候,她不由得駐足,然後放慢了腳步走過去。
去年這個時候,她從南朝來到這裏,帶着滿心的惶恐和不安,小心而好奇地探索這個陌生世界的一切。如今已經過了整整一年,她現在與現代人基本沒有兩樣,甚至能勝任當初那個冷面大将楊轶凡的工作。
中央雕塑跟去年相比沒有什麽差別,如果非說要有的話,可能就是受得風霜更多了些,打磨得更厲害了。
楊轶凡停在雕塑前,站得筆直。
随即,她神色黯淡下來,抱緊資料,重新走開了。
方明花正跟李神光不知道往哪個旮旯犄角跑,李神光依然沒有放棄,因為傅添現在雖然沒有意識,但生命還在,只是為了這一點,他們就得堅持到底。
楊轶凡記得自己前段時間問李神光,她曾經身體內的那個魂魄是怎麽回事,又是怎麽解決的。李神光諱莫如深,并不願意同她講。
但根據方明花偶爾走漏的口風,她也多多少少了解一些了。
與劉謹有關。
劉謹想帶楊轶凡回到南朝去,那就必須給這個契機留下一個活口,有多餘的魂魄存在于楊轶凡體內,她的魂魄就并不能和這具身體完全融合。
千年前的劉謹,留下了這麽一招,并在千年後的去年成功施行。
劉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