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用糖果來沖淡內心的苦澀
用糖果來沖淡內心的苦澀
雖然每天都住在一起，連在學校時座位也是坐在一起的，可是看起來距離如此接近的兩個人，一天又一天過着的仿佛都是陌生人的生活，各幹各的事，各走各自的路，仿佛在往後的生活中再無交集。
……
“因為今天第一次讓淩洛離見我最好的朋友呢！而且，今天的淩洛離出席了我的‘家長會’！感覺現在的我和淩洛離很近很近呢！”
……
“你真的很容易開心呢！藍藍和小歆的關系很好嗎？”
“小歆是我最好最好的朋友呢！從第一眼見到小歆時，我就很喜歡很喜歡她呢！”
……
“可是，我以前也沒有見過她，為什麽第一眼起我就覺得她很熟悉呢？給我很溫暖很溫暖的感覺呢！？為什麽呢？”
“是因為小歆和藍藍很相像的緣故嗎？”
“啊，對了！一定是這樣呢！呵呵……”
“你想要和小歆永遠在一起嗎？”
“我和小歆一直都在一起啊！”
“我指的是住在一起！”
……
在不久前我還和淩洛離在談論着小歆——我最好的朋友。可是，所有人都在瞞着我。他們是兄妹，是那麽親密的關系，可是我卻不知道，突然之間感覺自己就像是一個傻瓜，笨手笨腳的演着這場獨角戲，到最後才恍然發現，原來自己就是一個醜角，在別人酣暢淋漓的大笑聲中踉跄退場。——因為今天第一次讓淩洛離見我最好的朋友呢——這句話那麽深刻的印刻在腦海中，就連在睡夢中我都能看到自己在說着這句話時的可笑模樣。其實這個世界中一直都不該有我的存在，這樣奢侈多金的世界又怎麽可能有我的立足之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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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之間很想哭，而我也确實是這樣做了，用雙手捧住臉，埋首在膝間，卻只能無聲的抽噎。
不管是愛情還是友情，我都輸的一敗塗地……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間已經到了十二月份，氣溫早就已經急劇下降，寒冷幹燥的風吹刮在臉上，刺骨的疼痛。我辭了甜品店的工作，一心一意的準備起複習的功課。
我已經将近半年沒有回過家了，我開始瘋狂的想起我的家鄉，我的父母，我的姐姐，我熟悉的鄰居，還有毛毛……我總是想起小時候每次放學回家，毛毛都會搖着尾巴，在我的周圍上竄下跳的，那時候的我，總是感覺這樣的毛毛真讨厭，它總喜歡用着髒髒的小腳踩上我幹淨的衣服，歡迎我回家。這樣的歡迎方式，頗令我頭痛，每每忍下想要踹它一腳的沖動回到房間裏，關上門，将小小的它隔絕在門外，而後聽到它委屈的嗚咽聲，開心的躲在房間裏偷偷的笑。
這些我從不曾在意的事情如今卻是那麽清晰的印刻在我的腦海中，揮之不去。
在這個冬天裏，我們每個人都越來越沉默。
其實在十一月份剛開始時，班主任就進行了一次座位大變動，打着臨近考試的旗號，硬生生的将班上他認為的那些愛說話的學生們都給調開了。自然，我和小歆也在其列。其實他大可以不必這麽麻煩，我和小歆之間的感情比之陌生人更顯尴尬，我們不說話，就連眼神的交彙時，也會迅速的離開。
我猶記得那天早上調換座位時的情景。當老師點到付梓歆時，我的心髒“咯噔”一聲，擡起眼睛錯愕的看向老師，然後又看向小歆，卻正好與她的目光相接，而後心下一驚的瞬間，我們又匆匆移開目光，而她也手忙腳亂的收拾起桌上的東西，很快的抱起書本向着班主任指定的座位匆匆而去。
對，在我的眼裏，她的腳步确實是匆匆忙忙的模樣，仿佛是一刻也不願在我的身邊待下去。
之後，我們的接觸也就越來越少。離得遠了也就不會擔心會碰上尴尬。而我也是每天晚上在學校複習到很晚很晚才回去，所以會相碰的幾率并不大。而她好似也是有意躲着，早上早早的去了學校，晚上大多數的時間就是躲在房間裏，亦或是在客廳裏和劉爺爺聊天。而我的沉默和刻意躲避，也終究是在淩家成為了一個隐形人，沒有那麽多的目光投注在我的身上，我倒也顯得自在了許多，但是心底的某一處又是莫名的失落着。
而我在淩家與淩洛離遇到的機會卻有很多，但是在這個冬天裏，我們再也沒有了先前的自在，我總會在看見他時，垂下眼睛，朝着他點了一下頭，便很快的離開了。沒有給他說話的機會，也不讓自己和他有說話的機會。我時刻提醒着自己，這半年過後，我再不會和他們相見，就是那一點點的瓜葛，也不要再有。
他們的世界不适合我。
這一天，天氣很冷很冷，就算是套了一件又一件的毛衣，外面又穿了一件爸爸媽媽新寄來的羽絨服，走在去學校的路上時，我還是凍得瑟瑟發抖。我朝着手上哈了一口氣，搓了搓沒帶手套的手，頂着凍得紅彤彤的鼻子走在大街上。街上的車輛一輛接着一輛的從我的身邊駛過，帶過的風襲來，像是刀子，狠狠地淩虐着我裸露在外的肌膚，疼的我淚眼朦胧。
僅存着一點驕傲，我拒絕了淩洛離提出要接送我的好意。我不想再欠他的一點人情，欠他的錢已經不是一筆小數目，再加上一直在他的家中借住，吃喝住行都是淩洛離所提供，我不想，也不能再接受他的任何恩惠。
終于走到學校時，卻下起了雪花，并且有越下越大的趨勢。我擡起頭，任雪花落得我滿臉，自從那天之後，我第一次感到沒來由的輕松。仰望着雪花飄落，我露出笑容。
再過四個星期，我就可以回家了……
今天的課程比以往的好似更加枯燥乏味，但是我還是豎起耳朵認真的聽着。課程大概進行到一半時，生理期的正常反應在這次愈加明顯。我伸出一只手捂住小腹，那一陣一陣的疼痛襲來的同時，下身也是一陣潮湧。
以往的生理期時并沒有這樣明顯的反應，也許是這段時間的作息和情緒影響吧。
我捂緊下腹，那疼痛依舊在繼續。
下課後，在廁所的隔間裏換過衛生巾，正欲打開門走出去，外面洗手池中傳來的聲音卻令我止住了動作。
“田玉琪，聽說你們班的姐妹花決裂了？”
“姐妹花？”
“不就是那個和付梓歆長得很像的鄉下人嘛！”女生語聲輕蔑。
我僵立在門後，腦海中回蕩着的只有三個字，“鄉下人”。
“你說季藍藍！什麽決裂了嘛。簡直就是比陌生人的關系還糟糕。不過，你說話小聲點，這段時間小歆心情不好，被她聽到我們提起她，她肯定會不開心的。每次我們在她面前提到季藍藍時，她都是那種沉默陰郁的表情。”
“怕什麽！付梓歆早該認清事實！像這樣窮酸的鄉下人跟她交朋友簡直就是侮辱。以前跟她說，她還不樂意，還給我臉色看，事到如今，她總算是看清那個鄉下人了！”她輕哼了一聲，又繼續道，“就憑着那張長得像付梓歆的臉，也想勾引付梓歆的哥哥嗎！哼，她哥哥一定是因為避開她才去國外的。”
“季藍藍看起來并不像那樣的人。”
“田玉琪，你腦子壞掉了你！你有見過壞人的臉上寫着壞人兩個字嗎！？”
“可是……”
“別可是了，你有見過誰穿着地攤貨坐名車的！我猜她八成是被人包養的……”
“詹玉琳，沒根據的話不要胡說！”
“是不是胡說，主角的心中通常都是心如明鏡的……”
……
聲音越來越遠，到最後再也聽不見一絲聲響。
鄉下人。窮酸樣。包養。
這些字眼反複交替的在我的腦海中回蕩，曾經一直堅信的美好，在這一刻砰然傾塌。原來在大家的眼中，我就是這樣的人。因為礙于面子所以都才沒有當面說起嗎？就連小歆，她也是這樣看的嗎？我在她們的眼中就是這樣的不堪嗎？
我吸了吸鼻子，将心底湧出的悲哀全數壓回心底。為什麽要在乎別人的看法呢？只要做好自己不就行了嗎？
可是，為什麽還是感覺那麽的悲哀、無助？
我摟住雙肩走在操場上，雪确實是越下越大了，北風也越加肆略的呼嘯着。我可以感覺得到冰涼的雪花鑽進我的脖子裏，然後碰到我溫熱的肌膚後，慢慢的化成水滴，于是，那些冷意就這樣肆無忌憚的侵入我的體內。
我哭了。
蹲下身子，緊緊地摟抱住自己，輕輕的哭出了聲。
……
“我叫付梓歆，你叫季藍藍是不是？是蘭花的蘭，還是藍色的藍？你看，這是我的名字！有點難記。呵呵……”
“是藍色的藍。你的名字很好聽。”
“是嗎？呵呵！希望我們以後能成為好朋友！”
……
好朋友……
是朋友嗎？現在的我們還能夠做朋友嗎？開始的相遇只是老天爺開的一場玩笑嗎？在這樣的玩笑中，你我又擔任着什麽樣的角色呢？在所有人的眼裏，你是高高在上的公主，而我，只是一個充滿窮酸味的鄉下丫頭……
是不是，你也意識到了這樣的一個差距，所以，你才不願意再和我說話？不願意再和我做朋友？
雪花洋洋灑灑的從空中灑落，越來越多，越來越大。我只是蹲坐在地上，眼淚一滴又一滴的落下，而後越來越多，像是河流縱橫交錯的在臉上流淌。
突然身上一暖，我感覺到有人輕輕地攬住了我，耳邊呼嘯的風聲漸漸弱去，聽到的只是一串溫熱的呼吸聲，還有一聲聲的輕嘆聲，在我的耳邊，一聲又一聲的回繞。
我僵硬了身子，停住了哭泣，擡起淚痕交錯的臉，看向蹲在我面前的沐星辰。愣愣地看着他，我不知道此刻的我該說什麽。
“你看看你，大雪天的哭得跟小花貓似的！”
他收回手，笑得邪邪的。可是，那眼底快速劃過的，是心疼嗎？我只是看着他，沒有說話。
“喏，給你！”
他沒有在意我的沉默，攤開手，手心裏躺着的是一個糖果。
“為什麽給我糖果？”我的聲音聽起來有些低啞，還帶着濃厚的鼻音。
“季藍藍，你知道嗎？你哭起來的樣子真難看！”
他并沒有立刻回答我的問話，而是嫌惡的皺皺鼻子，拉過我凍得冰涼的手，将糖果放在了我的手心，然後擡起手粗魯的将我臉上的淚水抹去。
“糖果很甜。”他輕聲道，并沒有放開我的手，而是用着他溫熱的手心将溫暖傳遞給我。
“……”
“如果心裏很苦澀，那就用糖果的甜香去将它沖淡，這樣的話悲傷也就會淡去。”他用雙手将我的雙手包裹住，眸光一直緊随着我，“我小時候只要是不開心了，姐姐都會給我一顆糖。季藍藍，如果心裏難過就吃一顆糖，不要讓苦澀侵蝕你的整顆心。”
我看着他，很久很久，然後低下頭，凝視着手中的糖果，将手從他的掌中抽離出，我慢慢的剝開手中的糖紙，将糖果放入口中，立刻，糖果的甜香在舌尖擴散，而後蔓延向喉嚨，滑向心田。
“我相信你。”
我擡起頭，愣住。
“我相信你。”他重複，看着我的眼神認真，“不管別人怎麽說你，我都相信你。你不是他們口中所說的女孩。他們不能了解你的好，也看不到你的好。”
“……”
“不要在乎別人的眼光，做好你自己。”他看着我，慢慢揚起唇角，笑得溫暖，“如果真的覺得難過，那就哭出來。但是哭過之後，你還是你，不要讓任何人左右了你的生活。”
雪花不停地飄舞，洋洋灑灑的像花瓣的隕落。
“沐星辰。”我朝着他露出笑容，“謝謝你。”
“……”他依舊微微的笑着。
“還有，糖果很甜。”
雪花飄落的姿勢依舊美好而潔白。
經過了一天的堆積，地上、屋頂上早已覆滿了雪花，一腳下去，厚厚的積雪便會深深地凹陷下去。
此時已經距離放學很久很久了，我原本以為這個傍晚會是我一個人的悲傷，但是我卻沒有想到，沐星辰會找到我。
糖果慢慢地在我的口中融化幹淨了，但是它的甜香卻仍然在我的舌尖萦繞，甜甜的，觸動着我的每一個感官。
“沐星辰，很晚了，我們回去吧——”
站起身的瞬間，我突然僵住。愣愣地看着站在不遠處的淩洛離，僅一瞬，糖果的甜香再也蓋不住心底翻湧而出的難過、悲傷、委屈、澀然……他們咆哮着的侵占着我的每一個神經，讓我無所遁形。
有多久了，有多久他沒有用這樣心疼的、溫柔的眼神望着我了？
是那天晚上的告白嗎？還是那個大膽的吻？還是他妹妹的歸來？
但是在此刻好似一切都顯得那麽的無足輕重。
我的心中眼中只剩下那個皚皚大雪中屹立着的颀長身影。
雪花靜靜的飄落，一片又一片落在他的頭發，他的肩頭，他高挺的鼻梁，在這樣潔白的雪花中，他只是靜靜地看着我，眼底流露出的疼惜那麽的明顯。
回到淩家時，天空只剩下朦胧的光點。
時間并不晚，恰恰是吃晚飯的時間，可是整個淩家靜悄悄的，沒有一個人影。這樣的氛圍在如今倒是顯得有些詭異。
一路上我們一直沉默着，就算回到了淩家，這沉默也依舊在進行着。依舊不想給對方有說話的機會，我低垂着腦袋，邁開步子便要向樓上走去。
“藍藍。”
我停住腳步，沒有回頭，靜待他的下文。可是，只這兩個字之後，他便再也沒有說話。
“我今天有些不舒服，如果沒有其他的事我就先回房了。”突然間很疲憊，很多東西我都看不透了。
“你有心事。”
“……”
“藍藍，你是一個很執拗的孩子。”他嘆了一口氣，慢慢踱到我的身側，腳步緩慢沉重，“有什麽事就說出來，不要把什麽都憋在心中。我是你的家人，不是嗎？”
“家人？”我輕聲呢喃，轉過眼看着他，輕輕地笑道，“你不是我的家人，我的家人在上縣的一個小村莊裏。”
“藍藍——”
“淩洛離，你壓根就不明白我的心情！”眼眶中像是有淚要溢出，我眨了眨眼睛，輕聲道，“我要的，不是你的同情。”
“不是同情，我想給你的是家人之間的親情——”
“你明知道我要的是什麽！”我突然抑制不住的朝他吼起，“我要的是你的愛情。你能給我嗎？你會給我嗎？”
當最後一個字落下時，空氣裏出奇的寂靜。淩洛離看着我，沒有說話，眼睛裏蕩漾着的情緒那麽的深沉、複雜，我猜不透他究竟在想什麽。看着他的沉默我突然笑了，一種近乎嘲諷的輕笑。
“我知道你不會！我們之間無親無故，你說要給我親情，你這樣說不覺得很可笑嗎？除了愛情之外，你不覺得你想要給我的一切都很沒有根據嗎？也很沒有必要嗎？”頓了頓，我移開目光，“寒假開始後，我會離開這裏。這個城市不是我該呆的地方。”
我沒有再說話，擡腳向着樓上走去。上了好幾階臺階後，身後有聲音輕輕傳來。
“就算是為了朋友，你也不願意留下來嗎？”
腳步微頓，過了很久，我輕聲道，“我沒有朋友。”
我一步一步的拾級而上，每邁一下，我就痛一分。——我沒有朋友——我是這樣說的嗎？這句話是從我的口中吐出的嗎？
我沒有朋友，我沒有朋友……
小歆，不是我的朋友……
我将自己關在房間裏，屈膝坐在床上，心髒一陣一陣的抽痛着。痛得像是用塗滿鹽的刀子在一下一下的割着。為什麽承認我沒有朋友，會讓我這麽的難受？
盡管心髒漫天蓋地的疼痛着，我卻再也沒有辦法流下一滴眼淚。
屋子裏很黑很黑，就算暗夜中我睜大了眼睛，也終是像瞎子一樣，體會到的只是一片窒息的黑暗。
不知道過了多久，有人敲了房門，我呆坐在床上，沒有任何回應。只是敲了三下，便又重歸平靜。我以為門外的人已經走了，卻不期然有低沉的嗓音從門外傳來。
“藍藍，我不知道你在害怕什麽，可是，我是真心的對你好，沒有其他。”門外的人沉默了很久才又道，“如果和小歆之間有什麽誤會就當面說清楚，不要讓自己留有遺憾，你們是很好的朋友，不是嗎？”
“……”
“那個生日主要是為你而舉辦，如果可以，請不要缺席。”
“……”
“藍藍，星辰是個好孩子，好好珍惜他……”停頓了一下，他又繼續道，“你好好休息，等你想開了，我們再好好談談。”
門外腳步聲響起，漸行漸遠……
黑暗中，我大睜着的眼睛中終于有淚溢出。——星辰是個好孩子，好好珍惜他——這樣，是很委婉很委婉的……拒絕嗎？
……
“只要是藍藍不喜歡的事情，我都不會做，哪怕是愛情，只要藍藍不喜歡我的伴侶，那麽我也會立刻結束掉這段感情。”
……
“只要藍藍還在我的身邊，就算，讓我放棄全世界，我也無所謂！”
……
眼淚再也止不住，像是泛濫的河水，咆哮着淹沒了我心底僅存的一丁點希望。
這個夜晚，每個人都是輾轉反側，終不得入眠。而書房裏的淩洛離更是抽着煙，一根又一根，沒有停歇。煙霧缭繞中，他的眉頭深鎖，卻終究是看不出悲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