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純潔的雪之泡沫
純潔的雪之泡沫
“沐星辰，如果真的沒有親人，我來當你的親人吧！”
“……”
“如果沒有人給你溫暖，那麽我來給你溫暖吧！”
太陽漸漸的高升，炙熱的光線穿過略薄的衣衫，肌膚有些微微的灼痛。少年站在這樣的陽光下，被光線牢牢地籠罩着，整個人仿佛是透明。他的臉色是那麽的蒼白，眼神中流落出恍如隔世的寂寥、失落，還有那被深深隐藏着的憂傷也随之沿着眼角的輪廓，滴落……那些被僞裝的堅強在這一刻統統瓦解，卸下面具之後呈現的真實那麽清晰，清晰的讓人的心隐隐作痛。
陽光下，沐星辰看到女孩的眼眸晶瑩透亮，像是藏着一整個世紀的溫暖，他只感到胸腔中溢出的汩汩熱潮，沿着指尖，漸次蔓延向全身……
我定定的看着面前的大男孩，喉嚨哽住。正值陽光燦爛的年紀，為什麽這樣的少年會有那麽深刻沉重的悲傷？
“哈哈……”沐星辰突然大笑起來，笑得眼淚也溢出了眼眶，“季藍藍，你知不知道你是一個非常非常愚蠢的女人！別人說什麽你就信什麽，你到底有沒有腦子！”
我朝着他張開嘴角，露出笑容。也許是沒有料到我會突然朝着他笑，他原本笑着的表情漸漸僵硬，有些不知所措的愕然。
“你笑什麽！？”
我沒有回答，依舊朝着他笑。終于在他快要抓狂的時候，一把拉起他的手腕盡情的奔跑起來。
“喂，季藍藍！你到底要幹什麽！？”
我沒有因他的問話而停下腳步。我們像是在追逐嬉戲的孩子，奔跑在陽光下，哪怕被汗水浸濕了衣裳，哪怕額頭有汗珠不斷溢出，哪怕心髒跳動的幅度要超出負荷……我們依舊還是想要為了那一點點的快樂，而放肆的奔跑。
也許正是因為這快樂，這樣的肆無忌憚，從而使得沐星辰并沒有拒絕那種被動性的奔跑。
我們跑過了那些繁茂的樹木，跑過了那些閑聊的人群，跑過了假山，跑過了長亭，跑出了公園大門，穿過街道，擠過人群，穿過小巷，奔跑在越顯擁擠狹隘的空間……等我們停下腳步的時候，我們已經站在了一個小販的攤位前。
“小姑娘，小夥子，想要吃些什麽嗎？”燒烤攤前一個略微發福的小販好脾氣的問道。
Advertisement
我深吸了一口氣，以緩解因跑動而劇烈跳動的心髒和急促的呼吸。然後伸出手将額前的汗水抹去，指着攤位上的小吃，笑着道：
“兩份羊肉串，兩份雞排，還有兩份這個，嗯……還有這個，這個，那個各來兩份！”
“好的，您稍等。在這裏吃嗎？”
“嗯！”
沐星辰将雙手插入牛仔褲的口袋，在我和小販說話的這段期間，他一直都沒有說話，眼睛瞟着這些食物，滿是嫌惡。
“沐星辰，這些都是我請你吃的哦！”
沐星辰瞟了一眼這些食物，又轉過眼看着我道：“這些東西髒死了，誰會吃！”
“那好吧。”
我笑了一下，轉身越過攤位，找到一張桌子坐了下來。隐隐約約，我聽到小販因沐星辰的話而發出的不贊同的聲音。
“小夥子，你可別小看了這些食物，很香很好吃的。看你的樣子，應該沒吃過這些吧，不如今天就嘗嘗怎麽樣……看你女朋友這麽喜歡吃，也要哄哄你的女朋友開心啊！”
“女朋友？”沐星辰嘴角微微上翹，露出一個十分不屑的笑容，“大叔，你确定你眼睛不是有問題！？”
說完，沐星辰轉身走到我的桌子旁坐下，不顧小販的瞪視，靠在椅背上，悠哉悠哉的閉目養神起來。我看着他，慢慢地揚起嘴角，微微的笑了起來。
不一會兒，小販将炸好的東西端了上來。那些小吃冒着熱氣的瞬間，就連香味也層層溢出，在空氣中經久不退。
“沐星辰，你真的不吃嗎？”
他依舊閉着眼睛，對我的話充耳不聞。
“很香呢！”
還是不說話。
“哇，好燙！不過真的好好吃哦！香滑膩口，唇齒留香。”
沐星辰閉着眼睛，睫毛纖長濃黑。細長的指尖敲打在桌子上，一下一下的，看起來尤是悠閑。我輕輕笑出了聲，閉上眼睛，吃着手中的燒烤，看起來甚是享受的樣子。
“嗯！真好吃。沐星辰，如果你不介意的話，那我就把它們全部都吃了啊！”
在我吃下第三根燒烤串的時候，沐星辰終于還是睜開了眼睛。
“很好吃嗎？”
“嗯。”我看着他，眼底漸次流露出笑意，“你也嘗嘗？”
我将手中的烤串遞到他的面前，看着他猶猶豫豫的樣子，我又向他的面前遞了遞。
“嘗嘗吧。沒關系的。不好吃的話，你可以不吃的。”
“……”
最終他還是伸出手，接過我手中的烤串，張開嘴，輕輕咬了一口，我停下嘴裏動作，看着他慢慢咀嚼的樣子，突然覺得很好笑。努力克制住想笑的沖動，我低下頭，繼續吃着手中沒有吃完的東西。
當我吃完手中的烤串，伸手向着盤中拿出下一樣烤串時，卻不期然的和一只手的主人相遇。我擡頭，看向表情有些不自然的沐星辰，我了然的笑笑，收回手，還沒說話，沐星辰就慌忙開口道。
“我只是覺得這味道還湊合，我的味蕾還是能夠接受的，我可不愛吃這些東西——”說着，已經伸向盤子的手又閃電般的收回。
“哦，既然是這樣，那你就是不吃了，那剩下的——”
“誰說我不吃的！”
很快的伸出手，将盤子拉到跟前，就如小雞護食般，伸手拿起烤串，一口咬下竹簽上的雞肉。
“喂，沐星辰！我還要吃呢！”
“有本事，你自己來搶啊！”
他将盤子端起，遠遠的避開我的觸碰。
“沐星辰，你這個無賴！”
“哈哈——”
于是就這樣，一場搶奪烤串的大戰就此拉開序幕。
……
“沐星辰，烤串好吃嗎？”
“嗯。”沐星辰吃着手中的烤串，心不在焉的應着。
臨走的時候，沐星辰又買了很多烤雞串，在路上邊走邊吃着，一點形象也不在乎。穿過依舊熱鬧的的小巷口，我看到沐星辰的眉眼變得柔和起來，不再像刺一樣，防禦着那些企圖靠近他的生物。
“沐星辰，其實……你也可以和別人好好相處的。”
“你想說什麽？”沐星辰停住腳步，放下吃了一半的烤串。
“其實，你也可以試着将那些不開心的事都忘掉，這樣，你也不會活得那麽不開心的。你看，”我擡起頭，伸手指了指頭頂的陽光，“你也可以笑得和陽光一樣明媚燦爛。只要你願意。”
沐星辰仰頭，光線照射，漫進他的眼眸中，于是他的眼眸中便有光亮漸次湧出。可是，僅一瞬，光亮掩去，黯然從眼底浮現。他慢慢低下腦袋，長長的劉海将他的表情遮掩住。
“陽光再明媚、再燦爛、再溫暖，它也總會落下……然後，呈現出來的只是無邊無際的黑暗……”
“不是這樣的！就算是黑夜，也是會有光明的！你聽，你的名字，美美的，像星辰滿布的天空。”
“那又怎樣！”他擡起頭，眼中的痛苦憤怒肆意的蔓延。
“沐星辰，你為什麽就不能勇敢一點呢！既然那麽的渴望光明，又為什麽要拒絕一切能夠給你帶來溫暖的東西呢？”
也許是我的表情太過咄咄逼人，沐星辰看着我，眼中的氣焰漸次熄滅。耷拉下腦袋，像一只鬥敗的公雞。
“你想要給我溫暖，想要将我帶出黑暗，只是因為那一對兄妹。季藍藍，你只是因為他們，你只是不想讓我将他們的秘密說出來，你才會這樣的對不對？”沐星辰擡起頭，眼睛中的氣焰又再次升騰而起，“如果是因為這樣的話，你大可不必如此——”
“不是——”
突然一陣狗吠打斷了我們的對話。我低下頭，驚愕的瞪大眼睛。沐星辰手中插着烤串的竹簽，正準确無誤的插到了一條狼狗的眼睛裏，它痛得狂吠不止，到最後索性就一口咬上了沐星辰的褲腿，嘴中的嗚咽卻一直都沒停止過。
“Shit！”
沐星辰低咒一聲，正準備用腳踢打狗的身子。
“不要！”
情急之下，我蹲下身子伸出手要将狗的嘴巴扳開，它咬得是那麽的緊，我扳的指尖生疼，它的嘴巴也絲毫沒有松開一點。
“季藍藍，你這個白癡，你在幹什麽！”
“它會将你的腿咬斷的！你別動！”
“你這個白癡，快點讓開，它沒有咬到我！”
“沐星辰，你不要動！不要動！”
我的腦袋混亂成一團，只知道使勁的扳開狗的嘴巴，沐星辰說了什麽，我一句也沒有聽到。
沐星辰見說什麽，女孩也沒有聽進去。只是低着頭，使勁的扳着狗嘴，指骨也在用力過大的情況下變成了青白色。沐星辰心中“咯噔”一聲，一股溫暖從心頭湧出，只感到鼻子發酸，眼眶也漸次濕潤！
他仰起頭，眨了眨眼睛，伸出手将女孩拽起，腳下一個用力，将狗踢出一米多遠的距離，然後拉起女孩向前跑去，腳下的步伐如風一般，很快就跑出了巷口，奔跑在寬闊的柏油路上。穿過了那些高高豎起的樓層大廈，最終在一棵大大的桂花樹下停了下來。
我大口大口的喘着氣，看着眼前面色蒼白，不停喘着氣的沐星辰，斷斷續續的問道：“沐……沐星辰，你有，有沒有……受傷？”
沐星辰沒有說話，額頭上的汗珠大滴大滴的掉落下來，臉色蒼白，嘴唇幹裂，他的右手一直捂住胃部，慢慢的蹲下了身子，表情異常痛苦。
“沐星辰？”我抓住他的雙臂，試探的喊着他的名字。
“……”
“沐星辰，沐星辰？你怎麽了？沐星辰！”
沐星辰突然倒在地上，像是在忍受一種極大的痛苦，他伸手攥住我的手掌，抓的那麽的緊，像是要将我的指骨生生捏碎……陽光依舊明媚，透窗而來的光線打在緊緊交握的雙手上，白得近乎透明。窗簾也在微微的風中擺動出水波的紋路，風吹在臉上，涼涼的。我可以感覺得到頭發貼着臉頰劃過的柔軟觸感，還有緊握的雙手中有細密的汗珠滲出，手掌也因被握得太緊太久而痛得近乎麻木……這一切的一切，我都能感覺的那麽清楚。寂靜的病房內，我仿佛可以聽到心髒在胸腔間“砰砰、砰砰”跳動的聲音，緩慢而又沉重……
他還在昏睡着，臉色蒼白如紙，深深蹙起的眉頭那麽的不安，睡着的他夢到了什麽呢？他明明就是個很讨厭很讨厭的人啊，他本就是那種不管在陽光還是在黑夜中都能笑得猖狂無理、目中無人的人啊！可是，他怎麽可以顯得那麽無助？那麽悲哀？那麽……讓人、心疼……
顫了顫指尖，我突然有一種沖動，我要将他深鎖的眉頭抹平，他的額頭應該是光潔而又飽滿的啊！顫動的手掌只伸到半空，便被一股力道無情的拍落。愕然擡首的瞬間，一張豔麗的臉就這樣出現在我的視野中。
“你這個女人真是不懷好意，你要是想勾引辰哥哥，也要稱稱自己幾斤幾兩重啊！長得這麽寒碜，也好意思出來丢人現眼！那些垃圾也只有你們這種人才能吃得起，你不知道辰哥哥胃不好嗎？你帶辰哥哥去吃那些東西你究竟是安了什麽心！你是想害死辰哥哥嗎！”——“……你不知道辰哥哥胃不好嗎？你帶辰哥哥去吃那些東西你究竟是安了什麽心！你是想害死辰哥哥嗎……”——沐星辰胃不好，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如果我知道的話，我不會帶他去吃那些東西的……
“你啞巴嗎！你不會說話嗎！你快給我滾，滾啊！”
被沐星辰緊握的手背上突然傳來一陣刺痛，我輕咬住下唇，看着女孩近乎瘋狂的扳着沐星辰的手指，全然不顧自己尖長的指甲将我的手背劃傷，一次又一次，我的手背上早已傷痕累累，當最後一根手被扳開的瞬間，女孩用盡全力将我的手掌抽出，狠狠的甩到了一邊，因着重心不穩，我摔倒在了地上。
“心語，你在幹什麽！？”
“雪沫姐姐，你來的正好，都是這個女人惹的禍，我們把她趕走，如果不是她——”
“住口！”
一個女聲急叱，匆匆的腳步聲由遠及近，一片潔白的裙角就這樣出現在我垂下的眼眸中。我始終低垂着腦袋，腦袋嗡嗡作響，額頭的傷口又在隐隐作痛，我咬緊下唇，低垂着的雙眸始終沒有擡起過。
“對不起……”
“你以為一句對不起就有用了嗎——”
“心語！”
又是那個女聲，并且，就在我的頭頂。我慢慢的擡起頭，一身的潔白首先映入眼簾，像雪，晶瑩剔透，不染塵埃。雪白的衣衫動了動，我看見她蹲下了身子，一張如雪瓷般完美的臉與我靜靜的對視，眼波流轉間，有柔柔的光線透出，眼角微彎，像是有萬道光線灑落，暖暖的，柔柔的……
“疼嗎？”她輕輕拉起我的手，柔軟的眸底溢滿的，是心疼。
嗓音軟軟的，柔柔的，就像她的眼睛。我看着她，忘記了說話，這樣溫暖的人，就在我的面前，就這樣拉着我的手，就這樣理所當然的心疼着我傷口的疼痛……
“是你送星辰到醫院的嗎？”握住我的雙肩，我的身子不自主的随着她的動作站起了身，“我是星辰的姐姐，我叫黎雪沫。”
——我是星辰的姐姐，我叫黎雪沫。——
“手痛嗎？我帶你去上藥吧。心語沒有惡意，我代她向你道歉。”
仿佛有光芒從她的嘴角溢出，然後慢慢的随着空氣漫進我的眼中，于是，一瞬間，我的眼中也滿布了她的光亮，那是一個叫黎雪沫的女子給的光亮，溫暖，柔軟。我看到她的嘴角綻開的弧度，像一朵花綻放的過程，明亮，美麗……
“雪沫姐姐，你幹嘛對她這麽好，不是她的話，辰哥哥怎麽可能會進醫院！”
“伊心語！”
黎雪沫眉頭微皺，口氣嚴厲。我恍然醒悟，匆匆垂下眼簾，離開黎雪沫的扶持，再次道歉“對不起！對不起……”就這樣不停的鞠着躬，不停的道着歉，昏沉的腦袋再也經不起這樣的折騰，我搖晃着向着地面摔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