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逃離
前言
在那永無止境的黑色暗潮中,你可曾聽到亡靈們悲傷絕望的恸哭、吶喊!那撕裂般的吼叫,貫穿耳膜,轟鳴着我們的心髒!那裏滿布着屍體腐爛後的惡臭,那是亡靈們生前寄生的軀殼,黑暗将軀殼中的幸福、希望、快樂統統吸食幹淨,作為它的養分,然後,肆意的滋長出邪惡、痛苦、悲傷、絕望……直至最後将所有的美好寄托都狠狠地湮沒在時光的洪流中……
沉澱。腐朽。
如果有一天,你在美好的幻境中突然迷失,掉進了這無窮無盡的黑暗深淵中,你是否還能保持着那顆純淨的、透徹的心,勇敢地、無畏地将那層窒息的黑暗踩在腳底,堅定的踏上你心中那矛盾的、厭惡的、卻又不能舍棄的清醒的現實社會之中!?夢幻、噩夢與現實的來回交替,到底能造出個怎樣的你,是堅定地守護着你厭惡的現實,保持時刻清醒;還是進入你夢想中的美麗世界,從此沉淪;是否會稍有不慎,跌落深淵,掉入那永無止境的黑暗亡靈寄居地,肉身從此腐爛,靈魂從此哀鳴!?
逃離
【1】
2012年的那個夏季,我逃離了我所在的實習地點。我不知道我的父母知道後會怎樣的憤怒悲恸;又會怎樣地四處将我找尋;亦或是将我徹底的放棄,就當是生命中從未曾有過的最親密的孩子……這些,我都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我只知道,我逃離了那個困了我三年的地方,也逃離了那個恨得我牙癢癢的專科……我有一些近乎瘋狂的開心……
我日夜兼程,馬不停蹄,就如一個逃犯一般,躲在哪裏,都不是一個安全的藏身之所。每到一個地方,我都會用公用電話打回家,向家裏的人報平安,以慰我不告而別的愧疚之心。更重要的是,我害怕他們真的會動用警察來尋找我的下落,這樣的話,就算我躲到了天涯海角,我最終也會被他們無情的揪出來吧,然後再去承受他們無休止的憤怒與責備,再然後,鄰裏鄰外的難堪言語……還有,父母心疼失望的眼淚……我想,所有的這些我都是承受不住的吧。
記得第一次打電話回家時,父母的憤聲怒罵,以及焦慮的責備,總令我鼻頭發酸,很快地挂了電話,最終蹲在電話亭,泣不成聲。
一個星期的奔波逃離,我疲不堪言。身上僅有的幾千塊錢,盡管我路上省吃儉用的,也花了我好幾大百。并且那麽遠那麽長的逃離路費不是一筆簡單的費用。最終我在T市停下了奔波的腳步,也許,這裏将是我的夢想萌芽之地。
對,我離開我的故鄉,離開我的親人,離開我所痛恨的專業,就是來尋找我的夢,一個遙不可及,卻又仿佛近在眼前的夢。它是矛盾的,它是不相容忍的,但是它是我一生的追求。我不想為了那些我不喜歡的東西,而委屈了我的夢想。
T市的開銷很大,不是一個擁有幾千塊錢的窮困的人所能負擔的起的。所以,負擔不起昂貴的房租的我,只能睡在露天的公園裏。以天為被,以地為床。幸好是在夏天,我不必擔憂睡着的我會被夜晚的飓風吹得凍死掉。而且T市是個很幹燥,很悶熱的地方,就連樹蔭下吹來的風也是熱熱的,吹拂在本就熱得發燙的臉頰上,更是難受得要命。睡在露天的地方,确實是一件很麻煩的事情,不但要防備着突如其來的暴風雨,還要防備四處“嗡嗡”亂飛的蚊蟲,還有那接連幾天都不洗澡的汗濕黏膩的身子……這些都在促使着我要去盡快找到便宜而又安靜的房子。可是,我知道,這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情。
【2】
所幸的是,這只是困難,而不是毫無希望。最終我在公園一角的廢舊報紙上,找到了要出租房子的一對中年夫妻。這對夫妻有一個兒子,常年在外打工,一直以來居無定所,終究是失了聯系。所以夫妻倆想暫時将房子出租,外出尋找多年未歸的兒子,一年之後,如若沒有找到,他們便會回來,在家等着他們的孩子,他們說,他們相信他會回來。
這些話不免觸動了我,我想到了遠在故鄉的父母親人,突然為自己不成熟的舉動感到羞愧難當。最終我還是穩下了情緒,沒有沖動的帶着行李返回家鄉。
T市終究是個大城市,盡管是在貧民區,對我來說租金依舊很貴,六百元錢一個月。我想我所帶的錢,是遠遠不夠支付這一年的。所幸的是,這個房子并不是我一人租用,一個和我相仿年齡的女孩同我合租了這間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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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此,我開始了另一種不被打擾的新生活。而我的夢想,也是時候發芽了。
我帶來的東西并不多,幾件常用的換洗衣服,幾個本子,幾只筆,還有一臺老舊筆記本電腦……正如我所說的,它是一臺老舊的電腦,時時死機,網速緩慢,那種烏龜的速度,讓我恨恨地總想踹它幾腳。不過,所幸有它,我才能繼續我的夢。
其實,說實話,這樣的房子并不是一個理想的住所,它并不安靜,這裏住滿了從外地來的打工人,還有常年在這裏居住的窮困本地人。從早到晚,吵吵嚷嚷的,從不肯停歇,仿佛也不知道什麽叫做停歇。孩子的哭鬧聲,婦女的責罵聲,夫妻的吵架聲,從早到晚的賭博喧嘩聲……聲聲不覺于耳。還有那些門前門外的垃圾惡臭的氣味,總是從敞開的窗戶中飄散進來,熏得人直想作嘔。
剛開始的幾天,坐在電腦前打不上幾個字,我便會被外面的氣味熏得跑到衛生間大吐特吐。可難受的是,我什麽也吐不出來。後來的幾天,窗邊總是飄散着好聞的香水味,但是混合着外面的惡臭,還是有些怪怪的味道,但總體上比先前還是好了不少。
我知道這一定是同我合租房子的那個女生噴的香水。自從住進這個不大的房子以來,我從沒有跟她說過話,她也沒有開過口,而且她那淡漠的模樣,也不會讓我産生多想親近她的沖動。所以我也不會自作多情的認為她是為了害怕我嘔吐致死,才在窗前噴上香水。這個房子只有一間卧室,但是卻被牢牢地鎖上了,我想那大概是那對夫妻的兒子的房間,之所以鎖上,是不想他的房間被別人所破壞、所占有吧。他們只是想要保持着他回來時的原樣吧。當初因為他們走得急迫,我們只是大致的看了一眼,并不知道這間房間是鎖上的,不過,我應該慶幸,他們連走前并沒有把大門也鎖上,鑰匙也帶走了。我和女孩住在了外間,狹小的空間擺上兩張單人床已經很是擁擠了,就連唯一一張餐桌也被我的電腦所占據,雖然這張餐桌并沒有用來放過菜,那個廚房我們從沒有用它煮過飯,因為房租的關系,我們已經沒有多餘的錢再去買菜了。
不過這張桌子自從住進來之後,她一直都沒有碰過。她從不看書,也不找工作,只是窩在床上睡覺,抑或是抽煙,緊鎖着眉頭,也從沒有笑過。她從沒有跟我說過任何話,而我也不是一個聒噪的人,在陌生人面前,我也從不喜說話。反正,她沉默地像空氣,但我以為,她是個不會說話的啞巴。她總是塗着妖豔的指甲油,頭發也被燙成那種成熟的波浪卷,她抽煙的姿勢也很是娴熟,總是讓我誤認為她是一名不良少女,讓我想要盡可能遠遠的避開她。之所以說“誤認為”,那是因為,她每每抽煙之前,總是要拿着煙在手中緊緊凝視,那若有若無的哀傷與脆弱,總是在不經意間被我捕捉。然後,過了很久很久,她才會将煙點燃,側卧在床頭,一口一口地吸着手中的煙,看着煙頭在她的指尖忽明忽暗,煙霧缭繞中,我看不清她的表情是怎樣的,我只看到她微微彎起的嘴角,朦朦胧胧的不知是笑,還是在哭……
住了一段時間之後,我發現女孩白天基本上都是窩在房子裏不會出去的,但是每天晚上,她總是會畫着很妖豔的妝容,到了很晚很晚都沒有回來。對她這樣的行徑,我總是不屑地嗤之以鼻。剛開始時,我還是會為她留門,直到後來的每天早上,當周圍亂糟糟吵成一片時,她才會踏進屋子,然後徑直走到她的床鋪上,濃厚的妝容還未卸下,便已經沉沉的睡了過去後,我便再也沒有為她留過門。
【3】
在T市待了一個多星期,我發現我餘下的錢很難再維持我日後的生活。于是,我白天便去做一些臨時工,幫人家洗盤子,上菜,一個月也只能拿到一千五左右的工資,這樣的工資對這個城市的人來說,是少之又少的,是他們根本不屑去做的。但是,我還是覺得我很幸運,至少我能夠維持自己的生計,不至于丢臉地餓死他鄉。
至此,我的生活作息,也變得不正常了起來。白天打工,晚上坐在電腦前不停地打字,直至最後手臂酸澀難忍,我才爬上床,困倦地閉上雙眼,可是,過了好久好久才勉強睡着。
在那個小飯館裏當服務員,好像總是有做不完的工作。每天的客人總是那麽多,端菜洗盤子的工作總是讓我感到無比的厭倦與乏味,可是,我卻從來不敢抱怨什麽,這份工作,我不敢也不能丢掉。所以那段時間我總是莫名的煩躁。中午午休時,屋外的吵吵嚷嚷,屋內的煙霧缭繞,終于将我體內的煩躁引爆。
“麻煩你到外面抽煙好嗎?”我煩躁的皺緊眉頭,望着女孩時帶着一種我自己也沒有發現的無法掩飾的嫌惡。
女孩抽煙的動作一滞,很快的将煙頭掐滅,扭過頭來朝我抱歉一笑,好似并沒有看見我眼底的嫌惡之情。就在那一天,我聽到了女孩的聲音,純淨如一潭清泉,但卻又讓我恍惚覺得像是一個歷盡滄桑的老人。
“抱歉,打擾到你了。”
自那以後,我再沒有看到她在屋內抽過煙。但是從那天的說話開始,我們之間依舊相處的不鹹不淡。女孩依舊白天休息,晚上出去。而我依舊白天工作,晚上打字,就如時鐘的循環往複,從十二點轉一圈後,再次回到原先的位置。我想,唯一不同的,只是時間的流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