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40
「新兒,替我陪你嫂子送貨去給縣城的吳夫人。」梅明春從裏屋走了出來,看着埋頭做着手上工作的素新兒。
素新兒一邊點頭,一邊收拾桌上散落的東西,
「正好我也要拿我新納的鞋底給商家。」
梅明春皺着眉看着素新兒,
「就跟你說你師哥這裏不缺你一口飯,你偏不聽話硬要去接這吃力不讨好的活來做,兩雙鞋底三個銅板……又費力錢又少,何苦來哉」
「我知道師哥不把我當外人,但我不想當個沒用的人。」素新兒打包着幾雙新納的鞋底,看着梅明春,
「當初咱們一夥人來投靠蘭師哥,大夥兒将前些年攢的家底全拿了出來蓋了這大院,我卻甚麽都拿不出來……大毛他們跟着村裏人到處找零工,我這身板卻是讓人一看就搖頭,他們後來也不找我一起去了;他們這幾年也有了點錢,還讨論着哪日去找村長想開點地,有土斯有財也好讨媳婦,他們是這麽認真的在過日子,跟他們比起來,我倒像是你和嫂子的吸血蟲……」
「你這小子真是越大越不可愛!」
素新兒看了梅明春走進內屋的背影一眼,轉過頭望着外頭的天空。
外頭的天空很藍見不到一絲的雲朵,但耀眼的陽光照射下來卻不顯炎熱,陣陣清風吹拂,春天到了,又一年過去了……
這一仗一打就是五年,躲在大後方的他們根本就掌握不到前方的戰事到底有多激烈,唯一的消息只有偶爾上縣城時在府衙附近榜上的消息,但那些消息對素新兒而言沒有多大的用處,勝了,不知道那人是否有功,敗了,也不知那人是否有傷,一顆心懸了五年都快麻木了,有時候,素新兒甚至會懷疑,五年前的日子是不是只是一場夢?夢有多甜,現在的日子就顯得多……不,素新兒知道自己的日子過得不苦,頂多就是麻木了,每天就只是一呼一吸之間過着日子,也不知道他所盼的那個人是否仍安好?他這樣守着一個地方是否仍有意義……
不管有沒有意義,素新兒知道自己都會守下去,因為這樣等着那人,就是自己餘生的意義。
「新小子,走了。」
梅李氏從屋子裏走了出來,領着素新兒坐上村子裏的牛車跟着村裏其他上城的人一起朝着縣城的方向去。
「新小子,你家梅哥早上氣得不輕啊。」梅李氏與同車的鄰居聊過幾句後轉過頭看着安安靜靜坐在一旁的素新兒。
「我接個活兒他也要嫌,我都不氣了。」素新兒默默的翻了一下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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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氣得是甚麽你不知道?」梅李氏臉上仍挂着笑,這幾年的生活讓本來養尊處優的她臉上的肉都削了下去,臉上卻多了恬淡的幸福,性子也比當年溫婉許多,
「我是讓你替他守着一個家,不是守着一個墳,你怎把日子過得這樣?」
素新兒不置可否的扯了一下嘴角,只有自己一個人的地方怎麽稱得上是家?
原本走得好好的牛車突然停了下來,車上的人紛紛站了起來探頭往前方看去,動作慢了一步的素新兒和梅李氏只看到大夥兒的人頭,只好等一旁的幾人先探聽消息。
幾個耐不住性子的人跳下了牛車,不一會兒帶着興奮激動的神情跑了回來。
「贏了!咱們終于打贏西北的蠻族了!前頭是咱們凱旋的軍隊啊!」
這樣簡單的一句話,讓素新兒與梅李氏對看了一眼,也跟着跳下牛車往前頭跑去。
等跑到了前頭看着一大隊正緩緩前行隊伍,他們倆人才發現自己的沖動,這一大隊人馬,他們如何能找得到自己想要找的那個人?他們倆站了好一會兒,看着一整隊的人馬消失在自己的面前,才轉身上了牛車。
落在隊伍後方壓陣的蘇靳晨感受到一種讓人熟悉溫暖的悸動,他拉着缰繩,轉過頭只見到官道上一臺牛車孤零零的停在那兒,完全沒有找到讓他悸動的原因。
「怎麽了?」謝祥靠近蘇靳晨。
「沒事。」蘇靳晨跟上前方的大部隊,
「也許有些近鄉情怯吧,從小到大,沒哪一次回都城是這樣的心情的。」
「是我也會怯,畢竟你那老子的錯處還擺在那……可你也不過是個犧牲品啊!你也真夠倒黴的。」
蘇靳晨輕呵一笑不再多語。
誰說他不倒黴呢?生在蘇家這種亂七八糟的家裏,十二歲以前還有個娘疼,十二歲後到了西北卻像個沒爹沒娘的孩子,他那姨娘是個厲害的,在蘇府他是一餐沒過一餐,但在外頭總是讓他扮得光鮮,讓外頭的人挑不出一點錯處;後來大了,有能力了,卻沒能力決定陪自己走一輩子的人,他拚了一次得到了一個願意對自己付出真心的人,卻沒想到自己的親生父親會對自己這麽狠,叛逃西北,他只得繼續以叛将之子的身分繼續拚,拚到了現在,拚贏了,但落在自己身上的不孝名聲也将跟着自己一生一世。
謝祥見蘇靳晨的情緒低了許多,因此與他說起其他的事情來。
「咱們杜元帥聽說已經面聖了,而且在陛下賞賜錢直接說甚麽高官厚祿都不要,只求陛下指婚。」一說起閑事,謝祥整個人精神頭都來了,
「你知道他求得的人是誰?」
「安華公主。」蘇靳晨面不改色的回答。
「你怎麽一點都不驚訝啊?」謝祥有點挫敗,
「我可是透過好多人才知道這個消息的,原本陛下是想将安翔公主只給元帥的,卻沒想到他直接讨了那個五年前就去護國寺帶發修行的安華公主。」因為早就知道蘇靳晨與安華公主沒甚麽感情,所以謝祥談起這個好友的前妻也沒甚麽壓力。
蘇靳晨扯了一下嘴角,對謝祥的消息不置可否。
杜鋒願意幫自己本就是為了安華。
那一日,當蘇靳晨還困坐大牢,杜鋒帶來的除了是讓蘇靳晨戴罪立功的旨意外,還有一份他與安華的和離書,只有簽下了那份和離書,他和杜鋒之間的交易才算真正成立,但是想想自家母親與心上人至今仍可安穩的活在這世上,他覺得杜鋒所做得已經超過他們當初說好的一切。
想起世上唯一兩個讓自己牽挂的人,蘇靳晨的臉上終于露出了真正的笑容。
我終于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