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塵一曲

第37章 ☆、－37

素新兒落在車隊的最後跟着公主的隊伍往都城的路上走，在他沒注意的時候一隊輕騎已加速離開。

這一路上，素新兒也曾讓人喚到公主面前唱幾首曲子，一開始他有些不知道該怎麽面對公主，後來看到公主坦然的目光，素新兒發現公主對他的情愫已經轉變成對單純對一個賣藝人的欣賞，素新兒的心也安了一半，但另外一半因為蘇靳晨帶來的不安，則在某日公主賞戲後的一句話也安了下來。

「即使久不見素老板，素老板豐采依舊，也難怪驸馬與我一樣都這麽喜歡素老板。」公主朝着素新兒眨了一下眼睛，

「除了素老板，我可容不下其他人呢。」

聽見這句話，素新兒愣了一下，彎腰一福，

「新兒謝公主成全。」

聽見素新兒的話，公主只是輕輕一笑讓人扶着進了驿館上房；這一日，素新兒的心安了，安華公主的心也放下了。

每個人的心都放下了，但是隊伍中的氣氛卻是莫名的越來越緊張起來，即使他們是綴在車隊最後的一行人也可以感受到那緊張的情緒。

素新兒不明白這種緊張的氣氛是從哪裏起來的，但是他卻能感受到那種壓抑的情緒，讓人忍不住壓低聲音、放輕腳步的過日子，這種壓抑的情緒讓素新兒不斷的想要找梅明春說話纾解自己心中這種說不出口的緊張，但一項多話的梅明春卻只是朝着素新兒看了一眼就自顧自地皺着雙眉看着窗外，這樣的情緒讓素新兒的心底更絕慌亂，似乎下一瞬間就會有讓人措手不及的事情發生。

果不其然某天速度不快但一直持續前行的車隊突然停了下來，接着蘇老夫人一行人的車隊突然分出隊伍，接着便傳出一陣的壓低着聲響的啜泣。

素新兒走出車廂，就見到蘇老夫人一身白衣走出車廂，面無表情的看着被一大群人簇擁着的公主，接着蘇老夫人突然朝着公主跪了下去，公主也在同時扶着蘇老夫人一起跪下，在這一瞬間，原本壓抑的啜泣聲突然變得響亮了，而在此同時，素新兒很明顯的感覺到站在自己身邊的梅明春身體突然變得僵硬，素新兒看着梅明春握緊了雙拳，連帶着自己也緊張了起來。

「蘇雲傑不忠不義，陣前倒戈，洩密軍情于西北蠻族，以致西北煙硝再起，置西禁城十萬百姓性命于水火，罪婦蘇李氏跪求公主成全，願以一己之身，換取罪婦之子一戴罪立功的機會。」

蘇老夫人的聲音一向不大，但在此時那一個字又一個字卻清清楚楚的敲在素新兒的心上，每個字素新兒都聽得懂，卻又不想聽懂。

陣前倒戈？洩密軍情？西北煙硝再起？

素新兒下意識的朝着蘇老夫人的位置走了兩步，他很想問問這到底是怎麽回事？為什麽蘇老将軍會陣前倒戈？他為什麽要洩密軍情？他為什麽要讓的對蠻族踐踏家國河山？還有蘇靳晨不是他的兒子嗎？蘇老夫人不是他的妻子嗎？為什麽要讓這兩人面對這一切？

素新兒才往前走兩步就被梅明春一把拉住，

「不要忘記我們的身分！」

梅明春将素新兒塞進車廂內，自己坐在車轅上，讓他們這幾臺車後退十丈，他們只是平民百姓，前方發生的任何事情他們都不該介入。

素新兒很着急的想要推開車門，卻發現車廂的大門被梅明春從外頭鎖上，他不死心的拉開車簾，才正準備開口，卻聽見遠處突然傳出一個拔尖的哀號。

「夫人！」

聽到這聲尖叫，素新兒更着急的想要離開車廂，那是蘇靳晨的娘，那是他的家，素新兒答應要替他守着他的家的！

素新兒用力的捶着車廂，試圖讓梅明春放他出去，卻聽見梅明春的一聲低喝。

「不準出來！」梅明春的聲音顫抖着，

「如果你還想要替他守着一個讓他可以回來的地方，就不許出來！」

梅明春的聲音顫抖着，心底的悲傷怎麽也沒辦法完全隐藏，他警告完素新兒的這句話後就再也開不了口，咬緊牙根，只怕再開口就只能宣洩所有的悲傷。

素新兒聽見梅明春的話終于消停了下來，他曲着手指放在口中緊緊地咬着，他必須活得好好的，他必須替他守着一個家，給他一個等他回來的地方。

所以不管外頭發生甚麽事，不管誰生誰死，他都要安靜的、卑微的留在角落，他要活下來，因為他還要等着他……

素新兒咬着手指，卷屈着身體躲在角落，外頭的哭聲漸漸的變大，尖銳的聲響鑽進素新兒的胸口，素新兒咬着牙假裝自己甚麽都沒聽到。

不知道過了多久，車廂的門終于被打開，素新兒微擡着眼從散落的發絲之間看着梅明春痀偻的走了進來。

梅明春慢慢地爬到素新兒身邊坐了下來，貓着腰将臉藏進雙掌之中，從掌心傳出的聲音帶着嗡嗡的回響，

「公主的車隊要趕回都城，我們晚點出發……跟他們分開走……」

素新兒看着自家師哥，

「師哥，告訴我，到底發生甚麽事了？告訴我……求你了……」

「蘇小将軍該跟你說了，西北不平靜，才讓你跟我們走。」梅明春維持的原本的姿勢，

「今日一早傳來的消息，蘇雲傑陣前倒戈了，他那從商的庶長子卷走了西禁城所有的糧草，他丢下了一整隊的軍營，空蕩蕩的糧倉……呵，他怎麽就狠心？勾結異族這誅九族的大罪，就讓自己的嫡妻嫡子面對，為了讓蘇靳晨還有活命的一絲機會，柔娘只能死……蘇雲傑他怎麽狠心？他怎麽就狠心……」

也許是真的豁出去了，梅明春說的話沒有任何的婉轉，甚至直直說出蘇老夫人的閨名……雖然梅明春是蘇老夫人養的面首，但在不知不覺中，他似乎也交出了真心。

「師哥，我想回去，我想回西北。」素新兒覺得自己該哭的，但是他卻一滴眼淚也掉不出來，他只是很平靜的開口，

「就算死，我也想陪着他。」

「你去只是害死他！」梅明春擡起頭，雙眼布滿紅絲的瞪着他，

「罪臣之子已是待罪之身，他現在的處境艱難，柔娘死也要替他掙一個戴罪立功的機會，你別過去扯他後腿！」

梅明春幾乎是吼的在素新兒耳邊大叫，素新兒愣了一下，沒有任何的回話，他只是将那支已經被他咬得鮮血直流的手指繼續塞進口中咬着。

他的口中滿是鮮血的腥味，手指傳來的刺痛似乎在提醒着他是多麽沒用，當這樣的事情發生時，他只能躲在後方，不能陪在他的身邊只怕成為他的累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