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蘇家一門因戰功而得以異姓得世襲侯爵之榮,蘇将軍所創之狼嘯營,威震北方,北番莫不敢犯;奈何功高震主,蘇家男丁駐守北方,然蘇家女眷卻不得離開都城半步,每年只得春節、夏至與中秋,蘇家男丁得以回都半月與家人相聚,且每日都需入宮請安,以示忠誠。
蘇小将軍,蘇靳晨,十二歲那年就跟着自家父親前往北方學習用兵之道,如今已是一意氣風發英挺少年郎,今年春節随着父親與母親進宮拜節,淩霄國主一見蘇小将軍已長大成人、一表人才,當下賜了酒也賜了婚。
蘇小将軍還記得國主所賜的那杯酒的滋味,但卻完全不知道國主賜了甚麽婚,只知道才入夏,北方水草正肥美的時候,自己還沒享受馳騁于天地之間的快感,就突然被蘇老将軍帶回都城,然後就被告知自己要成親了,對象還是一個嬌滴滴的小公主。
蘇老夫人年約四十風韻猶存,其實也是擔不上老這個字的,只不過小蘇夫人就要入府了,蘇夫人也将自己冠上個老字,至少提點一下未來進門的兒媳婦,即使在宮中身分高貴,在這府裏,只要蘇老夫人還在的一天,這公主兒媳婦也是得服小。
「鬧甚麽別扭呢?陛下賜婚難道不是極大的賞賜?」一向冷靜自持,一年裏大半日子都是自己守活寡的蘇老夫人,看着這個自己打小就寵着的兒子那一臉的桀傲,突然有些頭痛。
「兒子不敢。」蘇靳晨低着頭咬着牙,畢竟十二歲就離開家,一年也只見個幾面,他對自己的母親還有着很深的孺慕之情,不敢讓母親生氣。
「娘還不了解你嗎?你這表情就知道你不願,可……可我們為人臣子,可有能力說聲不?」
「母親,兒子明白,只是這一個公主娶進來就是娶進一尊大佛,只能這樣供着,罵不得、打不得,且這種嬌滴滴的姑娘家連代替兒子陪着母親可能都不行,兒子想到這就煩躁。」
「孩子……」蘇老夫人還想再勸,卻沒想到自家兒子卻突然站了起來,轉過身背對着她。
「母親,兒子出去走走,也許回來了,心就平了。」蘇靳晨不等自家母親答應,邁開腳步就往外走去。
蘇老夫人望着自家兒子越走越遠的背影,當初被蘇老将軍帶走,還一步一回頭喊着娘的那個小豆芽真的再也回不來了。
蘇靳晨也知道自己對這門親事沒有說不的權力,但就是這身不由己的心情讓他更覺煩悶。
蘇家手握兵權,又有世襲爵位,這是多麽令人眼紅的一件事?但是誰知道他們蘇家過得是怎樣的生活?父親一年只回來到都城三次,母親從年輕就守着活寡到現在,自己滿十二歲時,也被一點也不熟悉的父親帶離母親的身邊,替這個讓他的家分崩離析的君主鎮守着北方大地,只是沒想到,現在這個主子也想把自己的女兒拖下水,也打算讓她也年紀輕輕守起活寡。
對于即将成為自己妻子的小公主,蘇靳晨不是沒去打聽過這女孩的底,這女孩是個昭儀所生,母親不受寵也沒前朝的勢力,這樣的女孩兒也難怪這皇帝老兒舍得讓這小公主嫁進蘇家。
「真不知道這皇帝陛下在想甚麽,想拉攏蘇家怎不找個受寵的公主?」蘇靳晨冷笑了一下,但轉頭一想到也不是不明白,嫁進蘇家注定就是守一輩子的活寡,那皇帝老兒怎會舍得讓受寵的孩子嫁進來?
蘇靳晨在黑暗的巷弄間走着毫無目的的走着,突然一陣水聲吸引了他的注意,他望向不遠處的矮牆,牆內有一個纖細身影舀着水沖洗着一頭長發,那一頭長發順着水流倘下,在微弱的月光下反射着淡淡的光澤,就像是上好的緞子會滑人的手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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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月光下的景色讓蘇靳晨突然呼吸一滞,他還沒見到隐藏在黑發之後的面孔,但眼前的這道身影已經緊緊的抓住自己的目光。
「誰?」有着黑瀑般長發的纖細人影感受到目光,停下了手上的動作,問了一聲。
這一聲問話的聲音有些細柔,卻又不似女子的嗓音尖細,讓人一聽便知這聲音的主人是個男子。
「我只是個經過附近的路人,唐突……」蘇靳晨原本想說唐突姑娘了,但一想到眼前的人是個男人,後面兩個字當然也萬萬說不出口。
黑瀑的主人愣了一下,
「蘇小将軍?」
蘇靳晨愣了一下,這人認識自己?為何自己半點印象也無?蘇靳晨想不出來自己的身邊有誰擁有這樣一頭美麗的黑發。
沒有等到回應,那人低聲笑了一下,
「蘇小将軍莫猜疑小的心思,小的今日唱戲時有見到您,剛好聽到你的聲音變記住了。」他抓着自己的長發,
「讓小将軍看到小的這模樣真是失禮了。」
蘇靳晨聽到對方的回答,他看了一下四周的景色,發現自己竟莫名其妙的走到了白日母親看戲的戲樓後院,所以眼前這人是……
「素老板?」白日,母親似乎是這樣喚着的。
那人愣了一下,很快的回答,
「小的還擔不起老板二字。」
眼前的人這種謙恭有禮的模樣,蘇靳晨很難與白日那嬌媚的身段聯想在一起,他覺得這人現在的模樣比白日時順眼多了。
「母親說你擔得起,你就擔得起。」
黑暗中的人本想将手中的長發拉起以面對蘇靳晨,卻因為他的這句話而停下了動作,依舊讓黑發擋着自己的臉,
「小的謝過蘇老夫人、蘇小将軍……聽聞蘇小将軍即将迎娶公主,小的祝蘇小将軍與公主永結同心。」
突然被人提起這煩心事,蘇靳晨愣了一下,不過倒也沒有将氣出在眼前的人身上,他朝對方揮了一下手,
「你的祝福我也就收下了,再會。」
站在黑暗之中的人執着長發拉到側邊,露出一雙大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蘇靳晨的背影,那眼神中包含了太多說不清的情緒。
「新兒,你在看甚麽?」
素新兒回頭看了出來叫自己進屋的素蘭兒,他低下了頭把自己長發中多餘的水擠幹,
「沒甚麽。」
素蘭兒滿臉狐疑的看着自家師弟,但他最後還是搖了一下頭轉過身,
「洗好頭就趕緊進屋了,風大,別病了。」
「好的。」素新兒一邊回答一邊拉過放在一旁的巾子,擦拭着自己的頭發,一邊望着那人離開的方向,心底滿滿的不知是怎樣的一種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