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輕松的搖搖頭
有些細微的疼痛又一層層的漫了上來,整顆心猶如被銳利的小刀在不緊不慢的淩遲着一樣。長沙的冬天是濕冷的,屋子裏沒有暖氣,只是看着空調,空氣中幹得要命,萬裏只覺得自己就像瀕臨溺死的魚一樣,最後只能大口大口的呼吸着。
到底是血濃于水,就算再怎麽吐槽萬裏的蠢,表弟也還是暗暗在心裏計劃着,他蘇之河有人保駕護航,一路走來為他出謀劃策,連談個戀愛都要算計,而萬裏雖然這麽多年來都是孑然一身,可是也并不代表能讓人這麽輕易的欺負了去的。
畢竟,愛着他護着他心疼他的人是萬裏,不是他。
想到這,表弟忍不住有些頭疼的問道:“萬裏,你老實給我說,值得嗎?”頓了頓,他才有些艱難開口,“為了一份還沒有正式确定的關系,為了一個比你還小幾歲的男孩子,你把自己逼到這種地步。”
其實有些問題擺出來很現實也很不好看,她比蘇之河大是事實,人氣不如他高也是事實,甚至于網上那些嚷嚷着不配的人,所羅列出來的每一條缺點,都是她心裏清楚,也是她躊躇的。
可是生活真的要淪落到讓人家指手畫腳了,那又有什麽意義呢?她很怕緋聞沒錯,這麽多年來也被黑怕了,可是害怕的這端,是蘇之河啊,是那個差點失去,最後終于決定勇敢相擁的蘇之河。
所以在害怕和他之間,即使前路再難行,她也會選擇他的。
想到這,萬裏點了點自己的胸口,明明眼淚還有點點淚光,嘴角卻用力扯了起來:“你說奇不奇怪,明明先動心的人是他啊……”
言下之意,便是值得了。
表弟點了點頭,有些無奈的嘆了口氣:“那既然你決定了怎麽做,那我也只好挺你了。”說着,他又咧嘴笑了下,“還是那句話,沒事不惹事,有事,天塌下來我也給你扛着,啊。”
彼時正是十二月初,有冬日薄弱的陽光穿透厚厚的雲層,斜斜的散落一地,萬裏看着,只覺得這個冬天真長啊,長得都沒有邊際了。
可是事實證明,這個冬天不僅長,而且還冷,從心到身,都涼透了。
接到蘇之河電話時,她正錄完最新一期的快樂大本營,馬上就讓人訂好了飛往北京的機票,正拖着行李準備出門時,蘇之河的電話不期而至。
萬裏一邊艱難的把行李往外挪,一邊笑着問道:“你今天怎麽這個時候打電話來了?不是有戲嗎?”
那端先是沉默了一會,只有平穩的呼吸聲從聽筒裏傳來,就在萬裏都要以為他是不是按錯了電話時,蘇之河終于出聲了。
“萬裏,你還記得你答應過我的事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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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聲音有些喑啞,似乎是被北京的幹燥影響了一般,一點也不似平常的清澈。
萬裏用脖子夾着電話,一邊鎖門一邊皺着眉頭問道:“欸,你是不是感冒了?”
“你先回答我。”他的聲音更加低沉了,“說啊,你還記得嗎。”
察覺到他有些奇怪,萬裏不禁停下了手裏的動作,拿着電話緊張的問道:“你怎麽了?”
“你說的,熬過這段時間就在一起,是騙我的吧?”那段傳來的一聲低笑,“可笑的是,我還當真了。”
“啊?”萬裏有些摸不着頭腦,只能急忙解釋到,“當然是真的,你到底是怎麽樣啊?”
“如果是真的……那你說這些話是什麽意思!”那段突然傳來了一聲怒吼,幾乎要把萬裏吓到魂都飛掉,很快,電話那段就傳來了她的聲音。
是上次在賈總手裏錄制的,現在一字不差的,隔着電話,又重新播放了一次。
屈辱。
萬裏滿腦子只有這個念頭,一下子只覺得四肢百骸都癱軟了一般,眼淚都在眼眶裏打轉轉了,卻還是咬着牙問道:“是賈總給你的嗎?”
“所以,這個真的是你的聲音,萬裏,這就是你的心裏話嗎?”他的聲音越發疲憊了起來,“我還以為……你會不一樣的。”
聽到這句話,萬裏心下一痛,她的左手攥得緊緊的,直到把掌心掐出了四個深深的月牙印,這才費力的開口問道:“那你相信嗎……”
“你他媽要我怎麽才能不相信!”那端傳來了一聲苦笑,“萬裏,你難道要告訴我,你是被別人逼着錄的嗎?”
然後就像時間都靜止了一樣,他就像個執拗的小孩一樣,用着最銳利的劍,将對方和自己都刺得鮮血淋漓才罷休。
萬裏用力抿着唇,拼命仰着頭眨着眼睛才能使眼淚不落下,她扔開了行李箱,深呼吸了一口,閉了閉眼睛,才嘆息道:“那行吧……你猜對了,是我說的話,卻被別人不小心錄的,從頭到尾,我都在欲擒故縱,吊着你,好讓你對我死心塌地,然後炒作。”說出來這番話後,她反而笑了出聲,語調也更加輕松道,“畢竟,你要知道,湖南臺的女主持競争也是很激烈的,我想一姐那個位置,可是很久了。”
聽到萬裏這番話,那端沉默了很久,最後才傳來似乎是強忍着怒火的蘇之河的聲音。
“那……從頭到尾,你都是騙我的嗎?”
他問道,有乞求,有期待,也有試探性的一句話。
萬裏只覺得自己的五髒六腑都瀕臨破碎了一般,體內冷熱交替着游走,她慢慢的蹲了下來,小心翼翼的抱住了發抖的自己,然後盡量使自己的語氣放得更加玩世不恭,這才開口道:“對,都是騙你的。”
“那還好,我們從來就沒有在一起過,連分手都避免了。”
說着,電話裏傳來了嘟嘟的忙音。是蘇之河挂斷了電話。
萬裏就那樣蹲在地上,舉着手機有些不知所措抱着自己,她保持了那個姿勢很久很久。
從傍晚直到夜幕降臨才稍微緩過神來。
最後她一邊扶着牆壁,一邊小心翼翼的直起身來,腦子裏卻忍不住還在想,電話斷絕關系真不好啊,連他的表情是什麽樣,她都不清楚。
也許……也許也會有不舍和心疼吧?
忽然的,因為長久的蹲下導致腿麻,加上路又滑,萬裏竟然就那樣直挺挺的滑了下去,并且直接撞到了行李箱傷。
“砰——”
很想的一聲,行李箱沒有拉好,有東西四散了一地,她愣愣的爬了起來,木然的看着那堆散落一地的東西,不知怎的,她忽然用力捂住了胸口,原本被壓死在喉嚨裏的悲傷一下子一擁而上,不說話,淚水就那樣一滴一滴的落了下來。
前不久才說過的不後悔和值得,就像響亮的耳光一樣,将她扇得不省人事。
真好,天衣無縫的局,賈總的手法她自認不如,只是天真就天真在,她一門心思的想要付出,自以為受了天大的委屈,卻不想其實對方根本不領情,轉個身就能把她抛棄在天涯。
他為什麽會這麽篤定的相信賈總而不相信她呢。他怎麽……可以這麽輕易的懷疑她呢!
萬裏苦笑着看着小腿上涓涓淌出來的血,總算覺得心裏的痛減輕了不少。
此時已經是華燈初上,遠方有燈火闌珊,萬裏抹了把眼淚,強撐着站了起來。
冬天還很漫長,而他們,終究還是熬不到可以在一起的時候了。
就在萬裏這邊日月無光時,其實蘇之河那邊也不好受。
如果說世界上真的有所謂感同身受的話,那麽蘇之河也相信,這種事情,只能發生在極其熟悉的人身上。
他站在二十八樓的窗戶邊上,下方是來來往往的車輛,北京城很大也很小,這些玩具一樣的車子在跑道上穿梭擁堵,說不定某個車裏就坐在高官大佬,這座城市,深藏不露的人,從來不是少數,比如他身邊這位,也是個中好手。
“不錯啊,果然是專業演員。這一個電話打得,連我都要被你騙了。”突兀的聲音響起,打破了室內的平靜,接着就有零星的幾下掌聲傳來,蘇之河轉頭看去,手指已經緊握成拳,甚至可以看到暴起的青筋了,但面上依舊不動聲色。
他嫌惡的皺了皺眉,幾乎是用盡全身力氣,才控制住自己沒有一拳揍上去,這才冷靜發問:“電話我已經打了,你要我說的話也說了,怎麽樣,東西可以給我了吧?”
賈總不緊不慢的搖搖頭:“易峰,都這麽多年了,你性子怎麽也沒改改,”說着他邊把玩着手指,邊饒有興趣地問道,“反正你們倆也沒可能了,怎麽樣,要不要跟我出去喝一杯,男人嘛,失幾次戀很正常的。”
“砰——”
一聲巨響,将賈總吓了一大跳,他擡起頭,目瞪口呆地看了過去,原來是蘇之河終于忍無可忍一拳揍到了桌子上,因為力氣過大,直接将會議桌砸得陷了下去,屈起的拳頭迅速就泛紅了。
“少他媽給我廢話。”他紅着眼,頗有些狠戾地說道,“你他媽給是不給!”
被他的氣勢震懾到,賈總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愣了一會,随後才快速的反應了過來,似笑非笑的調侃道:“果然沖冠一怒為紅顏啊,只是這東西給你了,怎麽保證你會乖乖按我的要求來呢?”
“你——”他瞪着對方,心裏的怒火一陣比一陣高,許久之後,似乎是放棄了這種無謂的對話,反而是直截了當的問道,“說吧,一次性說完你的要求然後給我滾蛋。”
他心如刀絞,渾身浴血卻不能有半分表現。
因為他知道,這個世界上一定還有另外一個人,也許正偷偷哭泣,比他還煎熬。
一想到這,他就恨不得掐死面前這個男人。
“哎呀,我就喜歡你這種聰明人。”賈總笑了笑,從公文包裏翻出一份合同,試探性的問道,“怎麽樣,要不要先看看?”
他皺着眉頭接了過去,遂即心裏很快明白了這一連串的事情究竟是怎麽回事了。
如果是這樣,那麽從偷拍到他買下的照片寄回公司,然後再騙萬裏入局,錄下那些有可能會讓她的演藝事業一蹶不振的話,再到拿着這些話來威脅他就都可以理解了。
實在是算不上多精致完美的局,只是吃虧在他們都太為對方着想,自以為能扛下所有的風霜雨雪。
愛人啊,就像體內的肋骨一樣,取不出,放不下,最柔軟也最堅強。
他有,萬裏也有。
只是他們現在要如何是好。
蘇之河不知道,他只覺得現在心都麻木了,他拿着那份合約皺着眉頭問道:“為什麽會選中我?”
為什麽該死的就選中了他!
“人氣高,演技不錯,形象好,最重要的一點,你一直是我的人。”賈總不緊不慢的點燃了一只煙,抽了幾口,才繼續道,“蘇之河,最開始你拒絕我的時候,早就要想到,會有今天的。”
“你出去自立門戶,不一樣的會有很多人投奔你嗎?”他把合約放到了桌子上,“為什麽非要一個不忠心的藝人?”
“笑話。”他彈了彈煙灰,冷哼一聲,“你以為你現在還是身披戰甲英勇無懼的戰士啊?你看看你自己,渾身上下都是破綻。而我,恰巧最喜歡有軟肋的人了。”
“既然你清楚這一點,”他皺了皺眉,“為什麽還要我打這個電話?這樣對你沒有好處,不是嗎?”
“易峰,你還是太天真了。”賈總嘆了口氣,笑着搖搖頭,“我可以的東西,別人也可以,而我有的把柄,現在不斷死這條路,遲早別人也會發現。”
所以要做就做到讓他退無可退,這樣才能背水一戰嗎?
想明白這點之後,他第一次有些憎惡自己高人氣,他捏着合約,身子有些微微的發抖,最後閉了閉眼才說道:“好,你讓我想想。”
“ok,我給你時間。畢竟要和歡瑞解約,也不是什麽容易的事。”賈總笑了笑,“我等你的好消息。”
還不待他說完,蘇之河就已經大步流星的走到了門外,并且用力的帶上了門。
只是他沒有看到的是,他離開之後,會議室裏那人嘴角揚起了一抹詭異的笑。
《老炮兒》的拍攝已經接近尾聲,他的戲份基本是殺青了,只等着宣傳的時候去幾趟就好。
他拿好東西出了組就往車上扔,Miya被他吓壞了,最後等到雙方都坐在車上,Miya吩咐司機開車時,才小心翼翼的問道:“之河哥,你怎麽了啊?”
他靠在椅背上,用手遮住了眼睛,好一會兒才嘶啞着嗓音開口問道:“Miya,最近一班去長沙的飛機是什麽時候,幫我訂個票吧。”
“……可是之河哥,”Miya小心翼翼的提醒到,“你待會還有個專訪呢……”
“哦……這樣啊……”他有些無意識的開口,“那就不去了吧。”
這樣的蘇之河很奇怪,連神經大條的Miya都感受到了,她的腦子快速轉了幾圈,終于得出了‘之河哥大概是想輕輕姐了吧’這樣的結論,于是調笑道:“想輕輕姐了吧?想她就給她打電話呗。”
他下意思的搖搖頭,悶着聲音,語氣悲怆道:“沒用了……再想她,她再也不會接我電話了……”
Miya伸手拍了他一下,笑着道:“之河哥你拍戲拍傻了吧?我記得輕輕姐下午還給我打了電話說要從長沙過來呢,還問了我你在哪裏拍戲,打算給你一個驚喜來着,”說着她擡眼看了看手表,嘴裏念叨着,“看時間也要到了啊,難道是飛機晚點?”
有情緒翻滾着擠壓到了胸口,讓他透不過起來,他愣愣的直起身子按住Miya的肩膀快速問道:“你說什麽?你說……她……下午打算過來的?”
Miya被他吓了一大跳,只能懵懂的點了點頭道:“對啊,差不多就是你去公司的時候……”
那豈不是……他打電話的時候,就是萬裏打算飛過來的時候嗎?
他一下子就感覺整個人都癱軟了,渾身就像被抽幹了力氣一樣,想說些什麽,卻張了張嘴卻沒有發出聲音,腦海中快速劃過各種場景,最後卻只定格在一個瞬間。
雪地中她穿着米白色的大衣,站在人群之中,邊哈着氣邊笑着等他的樣子。
這種場景,大概再也不會有了吧……
只要一想到這樣的結果,他就猶如靈魂被人硬生生的剝離了身體一樣,動彈不得。
怎麽辦啊……他好像……是真的失去萬裏了。
眼神一個恍惚,他像車外看去時,明明是一片雪白,只有瑩白色的雪花和月光相映成輝,他卻好像看到了一個人影,穿着大紅色的棉襖,踩着可愛的雪地靴,沖着他笑得開心。
是萬裏嗎!
蘇之河瘋狂的拍打着車窗,扯着嘶啞的嗓音吼到:“停車!停車!”
司機被吓了一跳,不明就裏的就把車靠在了路邊,還沒有來得及停穩,蘇之河一打開車門就一個健步就跑了出去。
這裏是北京回城的郊外,已經是入夜時分,人流量十分稀少,他跑了幾步,卻不小心被雪絆倒,一個趔趄直接摔倒在了雪地裏,有刺骨的寒冷馬上侵入身體之中,從皮膚肌理,慢慢到內心,一寸一寸的蠶食着他。
寒冷很快讓他清醒了過來,他就那樣躺在雪地之中,閉了閉眼,最後苦笑了一聲。
原來不是她啊……怎麽可能是她啊!
見蘇之河躺在雪地裏久久起不來,Miya還以為他摔到了腿,也趕緊跑了過去将他一把拉了起來。
有雪夾雜着冰雹狠狠砸下,落在人身上疼得緊,後背早已被雪水浸濕,他卻絲毫不在乎,被Miya拉起來後,反而是茫然的坐在了雪地之中。
“之河哥,你今天到底怎麽了啊?”Miya有些不放心的問道,“發生了什麽事情嗎?”
“沒發生什麽,”他沖着Miya露出了一個難看的笑容,眼眶紅紅的,在泛黃的燈光下,似乎還有些許淚光閃爍。
“那你……”Miya看着他,欲言又止,最後卻說不出半句話,因為她看到那個坐在雪地中的少年,有些茫然無措的點了點自己的胸口,皺着眉有些苦惱的沖她說道:“Miya,我這裏,現在是空的,少了一個人。”
這裏缺失了一塊,所以空蕩蕩的漏風,疼得緊。
我拿着刀,就不能擁抱你,我放下刀,就不能保護你。
》》》 chapter 21
十二月已是深冬,北京城被大雪覆蓋不說,而且極其寒冷。
萬裏才一下飛機,就不由自主的抱緊了自己的肩膀,幾乎是一路抖着走進了保姆車。
“輕輕姐,待會的有個拍攝,然後得去和劇組的人會個面,讨論下劇本啊什麽的,”表弟拿着行程表有些頭疼的說到,“看來今天一天都是連軸轉的狀态啊。”
萬裏心不在焉的看着車窗外白色的雪發呆,她還記得上次也是這樣的雪地裏,蘇之河開着車過來接她,那時候她手裏還提着米奇的手表,看着他戴上,然後笑彎了眼,而現在呢?
她微微的嘆了口氣,膝蓋上受的傷已經被包紮好了,因為勒得太緊還有些隐隐約約的痛感傳來,連着心裏的痛一起,讓她幾乎無法從回憶中抽身而出。
“輕輕姐?輕輕姐!”見她沒有回應,表弟忍不住把手伸到她面前晃了晃,萬裏這才回過神來,有些懵懂的問了句:“怎麽了?”
“你怎麽走神了,我和你說話呢……”表弟嘆了口氣,只好又把剛剛的話重複了一次。
萬裏笑着點點頭:“忙些才好,省得胡思亂想。”
這一番話說得表弟有些心塞,于是再一次忍不住問道:“輕輕姐,你沒事兒吧?”
說也是奇怪,自從那天她讓他取消飛往北京的航班之後就變得怪怪的了,整個人不是在發呆就是在走神,而且聯想到她受傷的膝蓋……表弟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問道:“輕輕姐,你老實說,蘇之河是不是打你了啊?”
萬裏:“……”
猛然間聽到這個名字,她只感覺自己的整個人一震,然後以一種不可思議的目光看向了表弟。目光中非常清楚的表達出了一個意思。
——啥啥啥,你在說啥啊!
表弟的氣勢瞬間就弱了,有些結巴的問:“難道……我猜錯了?”
她有些哭笑不得的搖搖頭:“你說你都在想些啥啊,這種事情怎麽可能嘛,你輕輕姐我是那種任人欺負的主嗎?”
表弟撇撇嘴,默默腹诽到,那可不一定,之前你不是還拿着刀子往自己身上戳來着嗎?能和戀愛中的女人論什麽智商哦。只是想歸想,卻還是不敢親口說出來,只得聳聳肩:“那好吧,你到底怎麽了嘛。”
萬裏擠出個大大的笑臉:“我沒事,你放心好了。”
沒事還是有事,這種事兒外人搞不清楚,只有萬裏自己,才知道。
她恍恍惚惚的拍攝完,然後又和導演聊了會,最後拿着劇本初稿出去時,都沒有想明白自己這一天到底幹了什麽。
出門時北京城剛剛擦黑,一股子冷風灌進了身體裏,凍得她馬上就抱緊了自己的雙臂,然後四處張望車子停在哪兒了。
“萬裏,你出門都不看天氣預報的嗎?今天北京大雪你不知道?”
一個熟悉的嗓音在耳邊響起,萬裏先是渾身一震,然後不敢相信的擡起頭向前看去。
是蘇之河,站在雪地裏,抿着唇一眨不眨盯着她看的蘇之河。
他的眼睛紅紅的,不知道是困的還是凍的,頭發也有些淩亂,見萬裏看向自己,先是一愣,随後便低頭向身邊的Miya耳語了幾句,然後萬裏就眼睜睜的看着Miya跑走了,這一片天地裏只留下他們兩個人。
舊情人相見,多少有幾分尴尬,雖然他們連舊情人也算不上。
這還是那通電話之後,兩個人第一次的會面。
萬裏垂着頭不說話,只是看着被腳印踩得雜亂無章的雪地,眼眶一下子就酸了。
好一會,還是蘇之河率先開口,聲音混合着呼嘯的北風入耳,幹澀得讓人心疼。
“萬裏……”
之後便再沒有了下文,不是無法說,而是沒有立場說。
他的身子有些微微發抖,前幾天摔着的膝蓋忽然間又隐隐作痛了起來,最後還是微微嘆了口氣:“對不起……”
呵,對不起,多蒼白的三個字,萬裏擡頭不敢置信的看着他,只見那人站在冰天雪之中,大大的羽絨服将他整個人裹在了裏面,渾身上下已經沾滿了雪花,卻依舊一動不動的盯着她,目光之中欲言又止。
她恨及了這幅模樣,純良得就像一只小白兔,明明說着要在一起的人是他,說着還好沒在一起的人是他,不信任她的人是他,可最後,做出委屈模樣的人,還是他。
最可氣的就是,有那麽一瞬間,她卻還是心疼着他的。心疼他站在風雪之中,心疼他被人算計,心疼他,一個人踽踽獨行而她卻再也沒有了相伴的資格。
要花費多大的努力,才能控制住自己不去擁抱那個人,不去說出整件事的內幕。
委屈且屈辱,卻又心甘情願。
她也不想這樣的,可是卻拿自己無能無力。
最後還是什麽也沒有說,這條路上人雖然少,可是還是難保不會有人來往。
萬裏閉了閉眼,五指緊握成拳,直接擡步就走,卻被他一把拉住了。
雪花飛舞而下,北風吹得臉頰又幹又痛,手心卻傳來溫暖的溫度,萬裏整個人有些顫抖,她嘆口氣,轉頭看向了蘇之河,無奈道:“放手。”
他依舊是眼眶紅紅的看着她,抿着唇一言不發,卻死活沒有松手。
“你這是要幹什麽呢。”萬裏只覺得渾身都失去了力氣,看着他的目光也變得柔軟了不少。
到底是淪陷下去了,就算前面被他多殘酷的對待過,就算腹背受敵被人砍了一刀又一刀,渾身都血肉模糊了,卻在面對這個人時,始終無法真正生氣,也無法真正說出什麽狠戾的話來,只能這樣僵持着,凍得嘴唇烏紫也沒有甩開那只手。
“你的腿……”他有些艱難的開口問道,“是受傷了嗎?”
“嗯。”萬裏微微點點頭,不知道該用什麽表情面對他,只好別開了臉,輕描淡寫道,“摔了一跤而已,沒事。”
他還打算說些什麽時,萬裏已經帶着些許哭腔問了出口:“你還是不相信我嗎?蘇之河。”
這一番話問得突兀又委屈,單刀直入,毫不掩飾。
“我……”他有些語塞,卻不知道從何說起。
要怎麽樣才能完整的說出,其實他從來沒有懷疑過她,其實……
心有難言之隐,卻只能一言不發。
萬裏努力睜大了眼睛,強忍着不讓淚水掉落出來,最後扯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臉:“你看吧,你還是過不去自己這關,不過也是,”她仰着頭,拼命眨了眨眼睛,深呼吸了幾下才用一種比較輕松的口吻說了出來,“要是我親耳聽到那些話,我也很難相信你。”
“萬裏,你別這樣……”看到這樣的萬裏,他只覺得心上有刀刃不緊不慢的劃過,千瘡百孔,痛得他直皺眉,喉結滾動了幾下,最後話語卻被哽死在了喉嚨裏,發不出聲來。
怕只怕一開口,就是哭音。
“我沒怎樣,”萬裏擡起頭看向他,眼睛裏泛着淚光,指了指他還緊緊拉住自己胳膊的手,語氣卻還是一如既往的輕松的問道,“可是你這是要做什麽呢……”
既然不相信,又何必為難自己,何必……為難她。
最終,那只手還是慢慢的滑落了下來,沾了一手的雪,冰涼到沒有知覺。
“既然沒事,那,我先走了……”看着那只手慢慢的松開,萬裏感覺自己的心也一點點的涼了,她沖他點點頭,整個人都是僵硬的,卻挺直着背脊,踉跄着擡步就走了出去。
再次擦肩而過。這次卻再也沒能有一只手将她死死拉住。
雪又深又厚,她一步一步走得艱難,心裏卻一直暗暗告誡着自己,萬裏,不要回頭去看,不要摔倒,不要哭。
北風一個迎面撲來,吹得她幾乎摔倒在雪地之上,卻依舊步履執着的朝前方走去。
前方是哪兒,她不知道,她心裏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離開這裏。
蘇之河還是站在原地,看着萬裏離開的背影,直到她消失在自己的視線之內,才默默的收回目光,轉過身徑直走向停車處。
背道相馳,雪地裏兩行腳印從彙合到漸行漸遠,猶如在暗示着他們的命運一樣。
遠遠的看見蘇之河靠近了車子,Miya趕緊打開了車門将他迎接了進來,一邊還不忘緊張的問道:“之河哥,你們談得怎麽樣了?”
“不怎麽樣……”他有些頭疼的按了按眉心,“開車吧,Miya,采訪快開始了吧?”
“你傻啊你,為什麽不告訴她真相?一得到她來北京的消息你就魂不守舍的,最後還推遲了采訪頂着高燒追過來不就是為了跟她講清楚的嗎?”Miya有些無語,最後把手往他額頭上撘了撘,“我天,還是這麽熱。”
他的腦子更加暈暈乎乎,整個人都燒得有些糊塗了,卻還是搖搖頭,十分疲倦的說到:“還是再等一等吧,把所有事情處理好再說,我不想再把她牽扯進來了。”
好不容易才拼盡全力護好她的周全,又如何忍心讓她再如履薄冰。
如果說喜歡是一種負擔,那麽也應該由先喜歡的那個人來承擔。
Miya嘆了口氣,利索的準備好了藥,又從瓶子裏到些了熱水,一起遞給了蘇之河,這才嘆口氣道:“可是之河哥,你有沒有想過,輕輕姐也許不喜歡你這樣的保護也不一定……”
他皺着眉頭咽下去了藥,靠在椅背上,車窗外早已被水霧彌漫看不清楚,他扯出了一個苦笑:“可是Miya,并不能因為她不喜歡,就不保護。”
愛是柴米油鹽的生活,是張開雙手的保護,是心甘情願的舍不得和無奈。不只是驚天動地的承諾。
如果你明白。
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
》》》 chapter 22
早些年蘇之河揣摩演技時,曾經看過《天使愛美麗》,翻譯組很有意思的是,将一句幹巴巴的情話翻譯成了詩意的,沒有你,良辰美景可與何人說。
當時候他還覺得有點誇張了,但現在扪心自問,這句話卻深入心扉。
他頂着發着高燒的身子撐完專訪,上車時已經快午夜時分,明明頭痛欲絕,可是奇怪得很,他卻絲毫沒有睡意。
睜着有些朦胧的眼睛穿越繁華的大街小巷,或古老或現代的建築從眼前如同浮雲一般略過時,皚皚白雪上被反襯着各式光彩,美不勝收。
他腦海中忽然冒出了一個很奇怪的想法,如果她在就好了。
也許會笑得眉眼彎彎,也許還會紅着臉對他噓寒問暖。
畢竟他現在可是病人,有的是特權呢。
想着他就難過的閉上了眼睛,苦笑着搖搖頭,于是在看完那部電影整整兩年後,他終于明白了那句臺詞到底是什麽意思。
Miya見他情緒低落,也不好說什麽,只好試探性的問道:“之河哥,要找醫生過來吊水嗎?你這狀态,明天估計沒法開工吧?”
他擡起頭,像個不知所措的小孩一樣看着Miya,然後有些茫然的不答反問道:“Miya,我做錯了嗎?”
他做錯了嗎……
這個問題問得Miya心裏一痛,她跟着蘇之河走了好幾年,這個人一直是運籌帷幄意氣風發的,特別是走紅了之後,更不曾露出如此頹廢的一面,可是現在,那個在舞臺上光芒四射的人,睜着大大的眼睛,像個孩子一樣的問她——
我做錯了嗎?
她蠕動了下嘴唇,卻不知道該如何開口,最後只能故作輕松的搖搖頭:“沒有啊,之河哥你自己不也說了理由嘛,我相信輕輕姐一定會理解你的。”
許是生病讓人變得心理脆弱,聽到這樣明顯安慰性的話,蘇之河竟然意外的舒展了眉毛,喃喃道:“這樣嗎?那就好……”頓了頓,他又問道,“你把藥托人拿過去沒?”
Miya有些無奈:“之河哥先不說輕輕姐那腿真沒啥事,就算你現在托人帶過去,她也不一定會用吧?”
“那你沒給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