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施老師,您覺得我們這一次的三重唱唱什麽歌比較好啊?”練習的第一天,顧梓熠端坐在鋼琴前面,側着臉,像一個認真的好學生乖巧地望着施宴問道,“還是唱音樂劇嗎?”
施宴傾斜着身體倚靠在鋼琴邊:“你想唱什麽?”
顧梓熠不假思索道:“我都可以,主要看施老師。”
施宴聽了顧梓熠的話,似乎是顧及到還有其他人在場并沒有笑得太過肆意,眼裏卻是實實在在含着笑,她身體往下靠了些,更接近顧梓熠道:“我主要看你。”
“……”顧梓熠本能地往後仰了仰身體,覺得自己的臉頰有些發燙。
“咳咳。”羿正卿看着旁若無人的顧梓熠和施宴忍不住咳嗽一聲,顧梓熠這才分出注意力到他的身上。
因為忽略了自己老師,顧梓熠的臉上露出一種窘迫的神情,她半是想躲避施宴的接近半是想關心羿正卿地站起身走到羿正卿面前詢問他說道:“羿老師有什麽想法嗎?”
“我沒什麽想法。”感覺自己在這裏顯得尤其明亮的羿正卿面帶苦笑地搖了搖頭,他看着已經悠哉悠哉地坐在鋼琴旁的施宴說,“我感覺施院長應該心中有數了。”
“真的嗎?”顧梓熠驚訝地回頭,施宴似乎很享受顧梓熠的關注,她揚唇一笑說:“還真是,我發覺有一首歌很适合我們。”
顧梓熠有點擔心:“不會是講三角戀的吧?”
“當然不是,你過來我跟你說。”施宴朝顧梓熠招招手,顧梓熠立刻小快步跑到她的跟前,施宴又拍拍她跟前的凳子,顧梓熠又乖乖地坐下,整套動作行雲流水,一看就知道私底下“練習”不少。
看着顧梓熠宛若一只被馴化的大型犬,羿正卿驚呆了,,雖然他在學校教導顧梓熠只有短短一個學期,接觸也不算多,但是在羿正卿心中,顧梓熠的形象和她在舞臺上展示出來的相差無幾,總體上是一個酷酷的還帶一點叛逆女孩子。
如今,冷不丁地看見一個溫順如小綿羊的顧梓熠,羿正卿實在是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我之前聽過一個歌劇,感覺裏面有一首歌很适合我們三個的音色,我放給你們聽聽,羿老師也聽一下,看你喜不喜歡。”等顧梓熠坐到自己旁邊,施宴才繼續說話,她拿出手機聯通音響,把那首她心中所屬的歌放了出來。
顧梓熠對歌劇的了解不多,施宴找的又并非特別有名的曲子,她聽了半天沒聽出是哪部歌劇的哪一首歌,只覺得這歌的原唱聲音深情濃郁,旋律悠揚絕美,每一個音符都是飽含感情,如絲綢般的輕輕拂過耳朵,感覺上像是聽了一場聽覺盛宴。
“很棒。”羿正卿首先發表了自己的看法,他甚至激動得鼓掌叫好,“我們就唱這個。”
歌曲定好後便到了最難的排練時間,歌是好歌,難唱也是真難唱,不僅調子難合唱難,意大利文的歌詞也極其拗口。就連施宴和羿正卿這樣的老江湖都練得夠嗆,更別說顧梓熠這種三重唱經驗為零的年輕人了。
然而排練并不是最讓顧梓熠頭痛的事情,最讓她上火的是謝麗帶着通告從天而降了,這使得顧梓熠不得不抽出本來就緊張的練習時間來應付忙碌的工作。
顧梓熠的壓力與日俱增,施宴無疑給他們三個選出了一首适合且足以驚豔全場的歌,可是如果因為她的原因無法發揮出讓這首歌的魅力徹底展示出來,那麽顧梓熠覺得自己是死一萬次也不夠了。
壓力從古至今都是一把雙刃劍,大多數時間裏亞裏亞各種東西懸在顧梓熠的脖頸上都會成為讓她變得更強的力量,可是這一次似乎刀刃太過鋒利,于是引發了負面的效果。
在繁重行程裏抽空練習的高強度作業下,一向健康的顧梓熠竟然生病了。
回別墅那一天,顧梓熠發着高燒,頭昏腦漲,臉頰發燙不說,眼睛也熬得通紅,她整個人暈乎乎的,仿佛随時都要暈倒。
謝麗已經帶她看過醫生,打了針吃了藥,她把顧梓熠送到別墅丢進被窩裏,再找了床厚被子給她蓋上算是完成了第一件事。
之後謝麗在顧梓熠房間裏收拾整理了一下,看着顧梓熠呼吸逐漸平緩下來,似是睡着了,于是兩手一揮,當即決定走人。
謝麗一出顧梓熠的房間,施宴把她堵在門口,陰恻恻地開口:“舍得放她回來了?”
“嗯。”謝麗被施宴一雙烏黑的眼睛盯得發怵,背脊骨發涼。
施宴很看重這一次的舞臺,以至于為了表演效果一直在沒日沒夜地加班完善作品,就連學校的工作,她這一周都放下了不少。
羿正卿同樣如此,可是謝麗偏偏把基礎最弱的顧梓熠帶着到處趕通告,搞得他們三個練習的時間急劇減少,無限緊縮。
三重唱,三重唱,三個人不重複唱一唱怎麽可能有默契呢?不多培養默契又怎麽可能演繹得出好作品呢?
雖然施宴很欣賞顧梓熠的能力,但是實話實說,在他們三人中,顧梓熠的表現目前是最弱的。
這也正常,她家老師畢竟是老師,別人家的院長終究也是院長,顧梓熠被夾在老師和院長之間,能夠做到如此的模樣已然十分不容易,然而正是因為知道很不容易,施宴才覺得可惜。
要是謝麗放顧梓熠安安心心在別墅練習個一周,效果絕對令人難以想象。
真是可惜了,施宴覺得這一次的表演很有可能因為顧梓熠的忙碌缺少了些什麽。不過這不怪顧梓熠,畢竟她已經盡力了,昨天顧梓熠還在工作空閑時間向自己請教問題。
聽說謝麗是在顧梓熠單人活動後才開始帶她,真是不是一手帶起來的孩子不心疼,施宴看着謝麗不拿顧梓熠當人般地給她排行程,相當心疼顧梓熠。
聽說顧梓熠今年和她公司的合約就到期了,想到這裏,施宴心裏好受了一些的同時腦子裏情不自禁地冒出一些想法。
謝麗被施宴的語氣吓到,又被對方盯得直冒冷汗,她猜不透施宴的心思,不敢随便說話,所幸施宴盯着她看了一會兒便松口說道:“既然小顧回來了,那我進去了。”
“額……”謝麗張了張嘴,晚了一步,沒來得及告訴施宴顧梓熠生病的事,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對方開門走進房間,然後房門被重重地合上,阻隔了裏面所有的信息。
房間裏,厚重的窗簾緊緊地閉合在一起,整個房間仿佛蒙上了一層昏暗的罩子,從明到暗,施宴的視野模糊成了一片。
房間裏安靜得到了掉根針都能聽見的程度,如果不是謝麗剛出來,施宴一定會以為屋裏沒人。
進入顧梓熠的房間後,施宴感受到一種不同尋常的氣息。在又暗又靜的環境下,施宴也放緩了呼吸,她輕手輕腳地走進來,遲疑了一下,開口喊人:“顧梓熠?”
回答她的是無限漫延開來的沉默,施宴輕皺眉頭,徑直走到床邊,适應了環境的眼睛總算看出床上确确實實躺了一個人型生物。
一回來就睡覺?施宴感到一絲古怪,她俯下身,再次輕呼顧梓熠的名字。
顧梓熠仍然毫無反應,施宴的心中有一種不祥的預感。她将床頭櫃上的臺燈打開,在昏黃的燈光下,顧梓熠的臉蛋輪廓更加分明,五官也顯得更加立體,她閉眼睡得很沉,呼吸有點急促,胸口跟随着呼吸的節奏像是喘不過氣來似的,非常明顯地上下起伏着。
這種狀态就很不對勁,施宴往前邁了一步,把手伸到顧梓熠的額頭上,滾燙的溫度一瞬間燒到施宴的指尖,飛快地燃燒到她的心頭。
施宴自己沒怎麽生過病。更加沒有什麽照顧病人的經驗,看着顧梓熠虛弱地躺在床上,無所不能的施院長傻眼了。
想到顧梓熠是謝麗送回來的,施宴趕緊走到門口,一打開門,謝麗果然還沒走,施宴像是擔心她逃跑似的,一把把她按住,氣勢洶洶地質問她道:“顧梓熠怎麽回事?”
本來發燒不算大毛病,經過醫生檢查後謝麗更不覺得有什麽,可是施宴的反應着實把謝麗吓了一跳,她磕磕巴巴地回答:“就……就着涼了。”
施宴又問:“生病了你還把她帶回來,為什麽不直接送醫院?”
謝麗回答:“看過醫生了,針也打了藥也吃了,說是睡一覺就沒事了。”
“誰能保證打針吃藥她就一定可以退燒?”施宴并不相信謝麗的話,她想起自己過來時謝麗的舉動,難以置信道,“如果我沒來你就打算走了?”
“我跟節目組說過顧梓熠生病的事,一會兒會有人來照顧她的。”謝麗明白施宴是在說她不負責任的意思了,她感覺有點冤枉,說起來還委屈上了,“節目組有醫生的,顧梓熠不會出事。”
“你這樣不負責任的經紀人真是讓我大開眼界。”施宴聽了謝麗的話,直言不諱道。謝麗面上挂不住,和施宴瞎扯了幾句,腳底抹油就開溜。
施宴從工作人員那裏得知他們确實有醫生,不過她并不放心,立刻摸出手機打電話聯系了一位熟識的醫生後,這才重新回到了顧梓熠的房間,在她旁邊搬了一張椅子坐着,守着她。
施宴聯系的醫生很快到了,他是某醫院大佬,多少人排隊排不上他的號,施宴倒是一個電話就把調休的他叫出來了。
這位醫生是施宴為數不多的真朋友,聽見施宴緊張兮兮地叫他過來,還以為她出了什麽大事,馬上放下了手中的事情飛奔了過來,結果給顧梓熠一檢查,沒啥大事兒。
醫生扶了扶眼鏡,看着雙手環胸,一臉苦大仇深的施宴道:“老施啊,這個發燒呢,打針吃藥沒那麽快見效的,你別擔心。我給她檢查了一下,只要退燒了問題就不大。”
施宴似懂非懂地點點頭,還不懂就問地看着醫生道:“要是不退燒呢?”
“那你用一些物理降溫的方法。”醫生給施宴介紹了幾個小方法,不過畢竟多年朋友了解施宴不是伺候人的主兒,他又補充說,“當然了,我覺得她的情況不需要物理降溫,等會兒藥效上來自然就退燒了。”
“嗯。”施宴依舊一臉嚴肅,“要是她不退燒就照着你說的做是吧?”
“對。”醫生點頭,施宴心領神會地起身,然後走進衛生間,一會兒拿着一張被冷水沾濕的毛巾出來:“我現在給她搭上可以嗎?”
“可以。”醫生眼巴巴地看着施宴溫柔地将濕毛巾放在顧梓熠的額頭上,懷疑眼前這個施宴是假的。
多年前朋友發燒,施宴無比冷漠地告誡對方“多喝熱水”的“美好”畫面還歷歷在目,怎麽一轉眼,施宴都會照顧人了呢?
我的青春結束了,醫生呆呆地站在一邊看施宴照顧顧梓熠心裏波瀾壯闊,就連施宴都會照顧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