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周家的動作很快,似乎早就安排好了一般。
次日一早, 夏淳帶着小彩蝶宋嬷嬷兩人背着行李便出了周府的角門。門外早已候着一輛小青皮馬車, 還有四五個幫忙擡行李出來的粗使。車夫見夏淳主仆三人出來,趕緊上前幫忙, 指着車廂的後頭示意粗使們将行禮堆上去。
粗使們動作利索,溫氏派來看着夏淳搬的幾個蒹葭院婆子有條不紊的指揮。車夫咧着嘴殷勤地與其中一個婆子寒暄, 得了幾塊賞銀, 頓時就笑眯了眼。
小彩蝶被擠在人群之外,個子小,巴巴地在外圍打轉。突然不知從何處湊過來一個七八歲的小乞丐, 趁着宋嬷嬷與蒹葭院嬷嬷說話之時撞了她。小彩蝶剛要怒斥, 發覺手心裏多了個東西。她眼皮子迅速一跳,扭頭看向夏淳。
夏淳頭上帶着帷帽,看不清神情。她正一腳踩着杌子, 拎起裙擺便施施然上了馬車。宋嬷嬷抱着貴重物品, 緊随其後。
事已至此,也沒有什麽其他辦法可想, 走一步是一步吧。
小彩蝶握着手中東西半晌,繞着人群走一圈,從角落裏鑽進來跟上宋嬷嬷。見宋嬷嬷一幅認命的模樣不由嘟了嘟嘴, 冷哼了一聲就爬上馬車。
車簾放下, 車夫馬鞭一甩,青皮小馬車緩緩行駛。
蒹葭院幾個婆子看着馬車漸漸走遠,彼此對視一眼之後長嘆一口氣。夫人趁大公子不在府上做主趕走這丫頭, 也不知公子回府知曉後會如何的震怒。
相比于蒹葭院的憂心忡忡,夏淳慢慢撫着手中玉葫蘆眺望窗外。不知在想些什麽,眸中光色明明滅滅。宋嬷嬷抱着木盒子還在一旁連連嘆氣,一無所知的模樣。小彩蝶眼珠子咕嚕嚕轉一圈,鬼鬼祟祟地湊近夏淳身邊耳語起來。
方才在周家角門,小乞丐塞進她手心的是個小紙條進。小彩蝶沒打開,但這段時日跟在夏淳身邊形影不離,心裏約莫猜到是怎麽一回事兒。
夏淳接過來沒避諱就這麽大喇喇地當場打開來瞧——是蘇家兄弟送來的。
蘇家人在信中直言,他們在城門外安排了人手。馬車出了城門,會被四個夏淳托他安排的護衛去城門外一裏地出的樹林攔下。屆時夏淳主仆切勿驚慌,這四人是蘇家的補償,至此會認夏淳為主。夏淳主仆只管順勢離開便是,蘇家自會替三人抹除離開的行蹤。
“……”夏淳摩挲着下巴眼眸深沉,蘇家人做事還真是效率。
小彩蝶也看到信中內容,嘴巴又翹了起來。
宋嬷嬷在一旁見兩人神色不對,心中頗有些奇怪。畢竟主子沒心沒肺她見慣了,小彩蝶可是一點就炸的炮仗性子。竟然從昨兒出事到現在都安安生生的,一句話沒說。狐疑的目光在兩人身上來回,這會兒,她隐隐約約也有點兒感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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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到如今,夏淳自然不會再瞞着宋嬷嬷。見她疑惑,便将手中的紙條遞給她。
宋嬷嬷将東西接過來一看,眼前頓時就是一陣黑。看信上的口吻,蘇家人私下聯系夏淳的事情怕是有一段時日了。不僅給了補償,還抹除蹤跡,蘇家這是要夏淳徹底消失在少傅大人的眼前!然而這麽大的事兒,居然丁點兒苗頭都沒有冒出來?
她不由擡頭看過去,眼神狠厲。小彩蝶縮着小脖子,別提多心虛。
宋嬷嬷閉了閉眼:“姑娘……”
夏淳卻無所謂地聳聳肩:“正如你親眼所見,蘇家希望我盡快離開公子身邊。”
宋嬷嬷的這一口氣哽到了喉嚨眼,又氣又心酸。她看着夏淳,眼睛頓時就紅了。信中倒是沒覺得夏淳如何,只覺得蘇家人行事太霸道。親事還未成,蘇家姑娘人都還沒進門呢就暗地裏打發周卿玉的身邊人,未免欺人太甚:“姑娘,姑娘您受苦了……”
夏淳擺擺手,還是那副沒心沒肺的模樣:“無事,他們還算厚道,給了不少補償。”
宋嬷嬷卻還是咽不下這口氣。
雖說于情于理,正妻打發丈夫身邊人是合乎規矩的。但這人慣來有親疏遠近,她伺候的主子是夏淳,自然站在夏淳的立場上看問題。如今宋嬷嬷只覺得蘇家姑娘的手伸得太長,心裏不乏惡毒的詛咒,詛咒蘇皖不得周卿玉歡心。
“罷了,罷了,”宋嬷嬷抹着眼淚,“姑娘是如何打算的?就這般稱了蘇氏的心?”
“不然怎麽辦?”本來就在找離開的時機,如今正好順水推舟,“正好周家兩個主子都容不下我,未來少夫人也容不下,不如自覺離開,好聚好散。”
……話是這樣說沒錯,但公子若是知曉了怕是會暴怒。
宋嬷嬷自然知道識時務者為俊傑的道理,被主母視作眼中釘并非小事。豪門勳貴後院的生存,不止是讨男人歡心就行。于是抹了抹眼睛,又仔細将紙條給看一遍。小彩蝶見她這麽快就轉圜過來,心中不由感慨,果然姜還是老的辣!想想,又鬼頭鬼腦地湊到宋嬷嬷身邊道:“主子早就在外頭置了産,咱們還在京城。”
宋嬷嬷心中一驚,驚詫地看向夏淳。
夏淳點了頭,掀了車簾看向窗外。不知不覺馬車已經漸漸遠離人群,怕是沒多久就要到城門口。于是叫宋嬷嬷小彩蝶趕緊将貴重財物全部收好,包裹背上身。
果不其然,一刻鐘後馬車出城,四個蒙臉持刀做土匪打扮的彪形大漢就在一裏地的樹林将馬車給攔下來。夏淳出府除了宋嬷嬷和小彩蝶,周家就派了一個車夫跟随。大漢刀一出鞘,車夫就兩腿發軟地跪在了地上。
逃是不會逃,車夫年紀也不小,眼瞅着打不過自然得求饒。
彪形大漢就是沖着夏淳主仆來的。不管車夫威逼利誘還是求饒,上去就一個手刀将人劈昏。而後上前一刀劈碎車簾,示意夏淳主仆下車。
雖說早已做好心理準備,宋嬷嬷小彩蝶還是被這陣仗給唬得不輕。夏淳倒是還好,畢竟見多識廣,率先跳下馬車。主仆三人下車立即換了一輛不起眼的馬車,四個彪形大漢前後左右圍坐在馬車外圍,一甩馬鞭就換了個方向折回城內。
回程似乎走了不少彎路,避開了人群,耗得時辰比較長。約莫花了一個半時辰,方輾轉到了夏淳在城東的那幢宅子。
說來夏淳的宅子買下用的還是她現代爹的名字。這勞什子的古代,女兒家不能置産。夏淳兩套宅子只能謊成父親身子不便,由她代為購置房産。正所謂有錢能使鬼推磨,去衙門登錄在冊,花了夏淳不少銀子打點就是。
一進門,宋嬷嬷看着打點得井井有條的院子就傻了眼。再一看小彩蝶心虛得都不敢看她的模樣,宋嬷嬷忽地憶起這段時日她的多次暗示,不由恍然大悟。
看來主子離府之事,計劃已久。
院門關上,四個大漢面罩一摘,沖夏淳跪下便認了主。
蘇哲毅安排得還挺厚道,四個大漢一看就是武藝高強的練家子。人品身份姑且不論,單看眼神,四個人目光清正,不大像奸猾之輩。
夏淳點點頭,問了四個人姓名。
這四個人直說換了主子,以前的名字便不用了,如今請新主子夏淳賜名。夏淳也懶得去計較這是不是古代主仆規矩都是這樣,幹脆給夏一夏二夏三夏四地給四個人取了名。四個大老粗也沒那麽多矯情,磕了個頭就認下了這敷衍的名字。
為了逼真,她們的行禮都丢在京郊外樹林的馬車上了。夏淳的身邊除了貴重物品和銀錢,連個換洗的衣裳也沒有。
宋嬷嬷這時候也顧不上嘆氣,連忙就要下去安排。好在夏淳一早采買了齊全,各種用具早早購置了,也托人牙子采買了下人:一個燒飯的婆子,兩個漿洗的粗使,一個馬夫。宋嬷嬷随她們一道出府,往後管家的事兒就交給宋嬷嬷,小彩蝶老樣子,貼身伺候。
不得不說,人的适應能力真強。宋嬷嬷原先還嘔心蘇家人欺人太甚,如今在府外小半月,漸漸适應下來。沒了頭上緊着的那根弦,日子似乎更松快。
……府外的日子松快,一晃兒就是小半月。
春闱結束,太子作為一國儲君,自然得趁機廣納賢才。只是他到底年幼,事事少不得周卿玉這太子少傅代為出面。周卿玉在廣大學子心中地位崇高,有了少傅,太子招賢納士順風順水。這般忙活了小半月,少傅終于處理了手頭事務方得以回府。
五月一過,日頭漸漸烈起來。
六月中旬是兩府的婚期,周卿玉忙起來天昏地暗,回了府方想起來還有十來日就要迎新婦進門。他心中煩躁,捏了捏發漲的眉頭,一臉疲累地回到玉明軒。只是方踏入院門,迎頭就撞見欲言又止的張嬷嬷。
松和院那邊還等着他去用膳,溫氏那邊也遞了話來,有事兒要與少傅親自交代。周卿玉這廂擺擺手示意張嬷嬷先行退下,無論何事稍後再提,轉身繞進屏風後的淨室。
張嬷嬷嘆了口氣,這事兒已成定局,早或晚都沒多大差別。于是低頭應諾,退下去。
人到了松和院,溫氏也在。周老夫人果然提及周蘇兩家的親事,溫氏要交代的也與此事相關。周卿玉漱着口便聽溫氏說起婚事的細節安排:“得了空,你親自去京郊弄兩只雁來。蘇家是武将之家,親自打來的雁更顯誠意。”
周卿玉無可無不可便點了點頭。他這段時日忙得腳不沾地,鐵打的人也會累。此時看着祖母與母親,眼睑下的青黑是有目共睹。
溫氏與周老夫人對視一眼,到底沒有當場提及夏淳被送走之事。一來兒子的模樣似乎很累,溫氏有心叫他歇好了再提起;二來她也知這般不聲不響送走夏淳的事兒做得不地道,唯恐兒子心中不愉,便想着拖一時是一時。
周卿玉不知兩人心中所想,施施然回了院落。換了一身幹淨衣物,沒在主屋見到夏淳的身影也尚未發覺不對。捧着茶水淺淺押了一口,只念及回府之時張嬷嬷臉色不對。令人招來張嬷嬷,問她到底有何事要禀。
張嬷嬷當下往地上一跪,沉重道:“主子,夏姑娘被夫人打發去莊子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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