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花燈節過後兩個主子就怪怪的,玉明軒上下都察覺了。宋嬷嬷不知兩主子之間出了什麽岔子, 怎地出了一趟門, 如膠似漆的兩個人一下子就冷了下來。或者應當說,素來縱容她們姑娘的公子對姑娘的态度突然冷淡下來。她左思右想不明白其中緣故, 明明那日姑娘意外丢失公子還焦急萬分,怎地人找回來反倒棄之如敝履了?
不止宋嬷嬷想不通, 就是淩雲淩風也猜不透主子在想什麽。夏姑娘素來沒皮沒臉, 手段層出不窮。往日不管公子如何冷臉如何呵斥都毫不避諱地往上貼,如今卻乖覺起來,竟忍住一個多月沒往正屋張望一趟。為此, 淩雲淩風也十分詫異。
小彩蝶急得不行, 姑娘被冷落這一個多月,小樓那邊三個女人小動作就多了。不僅如此,那叫秋香的還竟色色效仿她家姑娘的穿着, 學的不倫不類, 也不怕旁人笑話她東施效颦!
素來清淨的玉明軒暗潮洶湧,主子不急, 小彩蝶着急也沒用。好在小樓那三個女人也沒得逞,公子吃慣了好東西,再吃不慣那些四不像!大多時日都是呆在東宮裏頭, 便是得了空回周府也是早出晚歸, 根本就沒興致去沾染那些女人。
那什麽勞什子的秋香姑娘,就是頭飾衣裳做派都學她家姑娘也是畫虎不成反類犬!小彩蝶一面暗地裏詛咒小樓幾個女人,一面又替自家姑娘心酸得不行。
不過心酸歸心酸, 這些時日她也忙得腳不沾地。不知姑娘是不是真打了離府的主意,隔三差五就要她跑腿出府典當東西換銀錢。
還別說,公子出手就是大方,給姑娘哪怕一件衣裳料子都是外頭求都求不來的好物。她零零總總,竟然替夏淳當了有五萬兩銀錢。也虧得那典當行敢收,除了那些戳了周家私印的東西外頭不敢買賣,夏淳把能典當的都典當了。
懷揣着五萬八千六百多兩銀票,夏淳心頭的那股子憂愁勁兒就散了。雖說難得遇上一個極品玉公子,朝夕相對,她不是鐵石心腸的人,難免會動心。不過身份不對等這事兒總是個越不過去的鴻溝,除非她抛棄自我強行迎合,否則只有自取其辱的份兒。
轉眼就到了二月,料峭春風拂柳,天氣漸暖。夏淳看着日漸消融的皚皚白雪,庭中翠竹仿佛那人冷冽沉郁的眉眼,不由地悠長地嘆了一口氣,她舍不得啊舍不得……
“姑娘,”小彩蝶是真的要哭,不甘心,十分不甘心,“明日上午,公子就要随夫人去定北王府下定。您真的不做點兒什麽麽?”
周家與蘇家這門親,還是敲定了。
少傅親自點頭,溫氏和周家上下也十分滿意。小彩蝶消息靈通,白馬寺那日回來夏淳就已經知道結局。她不是木頭人,說不傷心那是假的。不過她想得開,像周卿玉這樣卓然于衆的男人,前朝和現代都很難出一個,她能獨自霸占一年已經算賺到了。
“做什麽?”夏淳歪了歪腦袋,看着窗外枇杷樹,“我雇人去截殺安瀾郡主?”
小彩蝶:“……”
“姑娘!”小彩蝶氣得跺腳,一口小銀牙咬得咯咯響,“難道你真打算攜款離府,給那什麽郡主騰位置?”憑什麽啊!她算老幾!
不是她騰不騰位置的問題,是她本來就沒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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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淳沒骨頭似的從窗棱上滑下來,水蛇一般細長的腰肢被衣裳勾勒的惑人。她幽幽地盯着斜對面正屋的窗戶,表情有點小小的糾結。大冷的天,對面窗戶大喇喇地敞着,屋裏袅袅青煙,看不清人影兒。說來,周卿玉這段時日好似很少在府上?
“公子何時回府?”
這小彩蝶哪裏知道,周卿玉的行蹤就是溫氏都不大清楚的。不過時隔一個月,夏淳終于打起精神來,小彩蝶頓時來勁兒了:“奴婢這就去問前院的松二哥哥!”
說罷,一溜煙就跑出去。
宋嬷嬷端了一盅滋補的湯來,斥了風風火火的小彩蝶一句,小心翼翼地進了內室。
說來那日花燈節的不歡而散,姑娘也消沉了好些時日。宋嬷嬷憂心夏淳想不開跟周卿玉置氣,可這事兒起頭就是少傅,不知如何勸,整日也唉聲嘆氣的:“姑娘,用些熱湯水去去寒。雖說過了正月,二月裏的風也涼得很。”
自年前大夫囑咐過夏淳可以用溫補的藥,宋嬷嬷就每日都會去小廚房炖一盅滋補的湯。這般溫養着,夏淳的臉色日益紅潤,眼看着就結實起來。
別說,小彩蝶整日惦記着夏淳的肚子,盼星星盼月亮地盼着夏淳能生庶長子。宋嬷嬷嘴上斥責她沒規矩,心裏卻也是有這點念想的。規矩是規矩,她如今是夏淳的嬷嬷,自然是盼着自家主子色色拔得頭籌。庶長子這事兒于夏淳來說,搶先生下來總是利大于弊的。
瞥了一眼夏淳的肚子,想着正屋的那位已經避出去二十來天,宋嬷嬷這心裏也焦得很,兩位主子到底要鬧到什麽時候?何時方能和好?
這日夜裏,周卿玉夾着一身春雨從府外歸來。
回來的時辰晚,玉明軒裏處處都是靜悄悄的。少傅并未驚動府中其他人,帶着淩雲淩風穿廊而過。一身銀黑色的兔毛大麾,行走間衣擺獵獵。途經夏淳的屋子,腳步忽地一頓。屋子裏漆黑,想必裏頭的人早已睡下。
少傅鴉青的睫羽顫了兩顫,複又提腳離開。
身後淩雲淩風對視一眼,彼此眼中閃過了然,忙踢腿跟上。
正屋點了燈,兩個前些時候提拔上來的小厮在門外候着。張嬷嬷低頭候在廊下,亦步亦趨地尋問少傅深夜歸府,可要用些吃食。
少傅嘴角冷淡的抿着,這些時日仿佛又回歸當初不愛言笑的一尊玉像,如斯冷冷清清。
淩雲淩風擺了擺手,示意張嬷嬷莫多言。
張嬷嬷心中嘆氣,主子的心思再難猜,他們也知道周卿玉這是跟夏淳拗上了。雖不曉得花燈節那日到底發生了何事,但能叫主子如此在意,也說明了夏淳在周卿玉的心裏到底是不同的。不過這話他們心裏想想就罷,誰也不敢說出口來。
人進了屋,沒燒地龍,只置了幾個火盆。
周卿玉年少習武強身,倒是不怕冷。火盆這種東西置不置辦都不打緊,少傅脫了大麾,裏頭衣裳多多少少也被雨水沾濕,穿着有些不舒坦。
張嬷嬷打眼一瞧,立即下去備水。
周卿玉脫了鞋子進屋,下意識地掃視了一圈內室。正屋的內室裏地毯和軟枕沒撤走,還擺放在地上,他如今倒也習慣了赤腳走路。四下裏靜悄悄的,再沒有人大半夜不睡偷翻他的窗子,屋裏也沒擺放零嘴兒。惹人心煩的那蠢貨不在,倒顯得冷清。
搖曳的燭光下,帷幔輕輕晃動。周卿玉嘴角抿得更緊,顯得神色清冽冷漠。如玉的容顏在燭光下仿佛冰雪雕成,唇極紅,眼若星,越發的凜冽不可侵犯。
少傅有些心煩,再有兩個月便是春闱。年前三皇子方因刺殺太子圈禁,牽連出一長串的官員落馬,空了不少職缺。今年的春闱任務極重。翻過年太子十四,隆德帝有心讓太子早早涉政。春闱算是讓他小試一把。少傅作為太子老師自然得全程參與。
一來,遼國和親之事尚未有定論,兩國友好條例未達成共識;二來,鄯單國王子還在京城,鄯單小國态度暧昧;三來太子刺殺一案雖已結案,但朝堂上下因此暗潮洶湧,五皇子六皇子這時候凸顯出來……一樁樁一件件,叫人分身暇術。
少傅赤腳踩着柔軟的地毯,徑自掀了珠簾在窗邊軟榻坐下。明日還得早些随溫氏去蘇家,周卿玉眼前驀地閃過一雙狡黠的眼睛,心頭一陣煩悶。
手中竹簡撥動了兩下,張嬷嬷領着小厮擡水小心翼翼地進了淨房。
須臾,人都退下,少傅方擰着眉頭去了屏風後頭。水聲淅瀝,在這雨夜顯得四下裏格外靜谧。少傅只簡單梳洗了,捏着眉頭披着頭發去了床榻歇息。
這一掀紗帳,榻上睡得兩頰紅撲撲的人兒就曝露在眼前。
少傅先是一陣錯愕,緊接着眉頭瞬間就舒展開,那一雙略帶沉郁的眼睛末梢高高吊起。他鴉青的睫羽在昏暗之中拉出纖長的影子印在高挺的鼻梁上,襯得人冰肌玉骨,豔色無邊。發尾沾濕了還在滴水,他擡腿踢了踢榻上之人肉墩墩的臀:“誰準你又進來?”
夏淳睡得正香,翻了個身扭着屁股躲遠。
少傅跨着長腿半支在榻上,殷紅的嘴角微微翹起,倨傲地又踢了踢:“給我睜眼。”
夏淳煩不勝煩,手伸到屁股後頭撥了撥,嘟囔了幾句卻根本撥不掉。于是煩躁地睜開了眼不高興:“幹什麽呀!還讓不讓人睡了?”
“哦?”周卿玉上了榻,俯身湊過去,“本官的屋,你想進就進?本官的榻,你想上就上?膽子不小!”
夏淳被最後一句話給詐醒,兩胳膊一伸摟住了上頭喋喋不休之人的脖頸,仰頭就堵上這人的唇舌。将如蘭如蓮的清香含進嘴裏,堵得他一個字都說不出口。廢話那麽多作甚?她今兒就是進了這屋就是上了這榻,怎麽着!
于是一個打滾利落地将人壓倒在下,撬開唇舌,攻城略地。
作者有話要說: 我肥來了,好累,累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