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天倫
鄭妁擡起頭,對着齊玉湮冷冷一笑,說道:“齊貴妃放心,本宮說讓你将暄兒養到六歲後,本宮才會将他接回來,便不會提前帶走他的。對了,你也別這麽着急再生孩子了,暄兒雖說是在我名下,可不管怎麽說,他也是你親生的。如今,他身體如此狀況,你還是先顧着他,将他身子養好才是。至于再為皇上開枝散葉之事……也不急于一時,等暄兒好些再說吧。”
聽到鄭妁這麽一說,齊玉湮怔了半晌,然後才面帶猶豫地說道:“既然皇後娘娘是這個意思,那……臣妾有個不情之情,還望皇後娘娘答應。”
“本宮都說了不會提前要回暄兒,你還有什麽事要說?”鄭妁此時似乎有些不耐煩了。
齊玉湮頓了頓,又說道:“臣妾鬥膽,想請皇後娘娘與臣妾一起到太後和皇上面前,将此事說清。讓太後與皇上做個見證,在暄兒六歲之前,皇後娘娘都讓他與臣妾一起生活在一起,不會讓他離開臣妾。”
聽了齊玉湮的話,鄭妁先是一愣,然後回過神來,一下便發起怒來:“還要找什麽見證?齊玉湮,本宮的話難道作不得數嗎?”
看鄭妁發起火來,齊玉湮趕緊跪下來,請罪道:“請皇後娘娘恕罪!臣妾不像皇後娘娘這般,京城大家出身,眼界高遠。臣妾自小在眉陽長大,乃是沒見過世面的小家女子,膽小怕事,凡事沒有定數,總是害怕。還請皇後娘娘大人大量,成全臣妾!”
“你!”鄭妁氣得一下從座上彈了起來,指着齊玉湮罵道:“齊玉湮,你不要太過分了!”
“請皇後娘娘體諒臣妾。”齊玉湮抹起了眼淚。
看着齊玉湮一臉的低眉順眼,想到自己終究還是要讓她替自己撫養李暄,也不想與她将關系弄得太僵,鄭妁将發到嘴邊的火,又生生咽了下去,說道:“好,既然齊貴妃不放心,本宮就陪你走一遭。不過,皇上那邊就不用去了,本宮與你到太後面前将此事說清楚便是。”
“多謝皇後娘娘!”齊玉湮趕緊磕頭謝恩。
很快,兩人便坐了宮辇去了仁壽宮,将此事禀明蕭太後。
蕭太後一開始聽到此事,感覺有些意外,怕是齊玉湮借李璟之手來逼鄭妁就範,便将鄭妁叫到後殿來,仔細問話。
鄭妁自然不敢将自己的小心思向蕭太後和盤托出,只說是李暄自從來了坤陽宮,日夜啼哭,不肯吃奶,可能是離開親娘不适。她怕這樣下去,把李暄拖出病來,只好将李暄暫時送回重華宮,讓齊玉湮撫養到六歲後,她再将孩子接回坤陽宮撫養。
聽到鄭妁這麽說,蕭太後有些不相信:“暄兒這麽小的嬰孩,他能懂什麽?有奶娘不是行了嗎?當初哀家養皇帝的時候,他跟着奶娘便是了,從來不哭鬧啊!”
“可兒臣聽說暄兒在重華宮,都是齊玉湮親自哺乳的。不知道是不是這個原因,暄兒不願意離開她。”鄭妁回答道。
聽鄭妁這麽一說,蕭太後這下也拿不準了。畢竟她當時沒有親自哺乳李璟,而李璟的乳母是一直陪在他身邊的,沒有這樣的分別之事發生。
Advertisement
不過,對于這麽小的孩子會因為想念親娘而哭鬧,蕭太後還是覺得有些難以置信,又問道:“暄兒這麽小,能有這麽懂事嗎?”
“哎呀,母後!你別看暄兒這孩子還小,人可精靈着呢!他什麽都懂呢!”鄭妁說道。
李暄雖然是齊玉湮所出,但畢竟也是蕭太後的親孫子,有人誇自己的孫子聰明,她聽着也順耳,便不疑有他,點了點頭。
可想着好不容易争取到了孩子,如今又要還給齊玉湮,蕭太後又有些替鄭妁擔心,嘆氣道:“阿妁,你讓齊玉湮撫養暄兒,這樣一來,母後怕以後暄兒與你不親啊!”
聽到蕭太後這麽說,鄭妁也是心有感觸,可現在除了将李暄還給齊玉湮,她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便只好強笑道:“兒臣知道母後心疼兒臣,母後也別太擔心,兒臣會經常去看望暄兒,帶着他玩的。兒臣相信,人心都是肉長的,只是兒臣真心對暄兒好,他定會認我這個母親的。”說到這裏,鄭妁還抹了抹淚。
“唉!”蕭太後長嘆一聲,說道:“你自己能想通,母後也就不幹涉你們的事了,你自己拿主意便是!”
“多謝母後。”鄭妁趕緊行了一禮,便将蕭太後扶出了後殿。
齊玉湮忐忑地等在前殿中,好不容易看見蕭太後與鄭妁出來了,忙迎上前行禮。
蕭太後免了她的禮,又說道:“齊貴妃,皇後的意思便是哀家的意思。不過,你要記住,暄兒始終是皇後的兒子,你只是代為撫養,你知道嗎?”
齊玉湮趕緊回答道:“臣妾知道。”
“等暄兒滿了六歲,皇後要回暄兒,你也不可阻攔暄兒離開!”蕭太後又說道。
“是,臣妾記住了。”齊玉湮連聲應道,“到時皇後娘娘若要帶暄兒回去,臣妾必不阻攔。”
“既然如此,哀家便準你将暄兒将到六歲。”蕭太後道。
“是。”齊玉湮應道,“臣妾必定會盡力照顧暄兒的。”
“那好,哀家與皇後還有話說,你先下去吧!”蕭太後揮了揮手。
“臣妾遵命!”齊玉湮強壓住心中的歡喜,向蕭太後和鄭妁行了禮,這才慢慢從殿中退了出去。
出門的時候上,她刻意放緩了腳步,不想讓她們發現自己太過高興而對自己生疑。
她緩緩出了門,慢慢上了儀辇,這才回了重華宮。
一踏進宮門,她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動,快步跑到後殿去看暄兒。
一進殿門,便看見竹韻已經支開了乳母黃氏,叫來王未替暄兒服了解藥。她趕緊迎了上去。
由于怕皇後看出什麽端倪,王未不敢一時把藥性全解了,只是分好幾次解。
用了解藥後,暄兒雖然比以前吃奶好些了,但總歸身子還是有些不舒服,時不時要哭鬧一番。
齊玉湮看見暄兒哭着,心疼得要緊,忙從竹韻手中接過暄兒,緊緊摟在懷裏。哄了好久,暄兒總算安靜下來,沉沉睡去。
她将暄兒放在床上,直直看着那可愛的小臉蛋,心裏一陣激動。
她将面頰貼在他的小臉蛋上,心中暗道:暄兒,你終于回來了,終于回到娘親身邊來了。暄兒,娘親答應你,從此之後,再也不會讓你離開娘親的。現在不會!六年後,更不會!沒有人再能将你從娘親身邊奪走!
想到這裏,她将牙咬得死死的。鄭妁,六年後,看你還有沒有能力還向我要兒子!
待李璟忙完了手中之事,便到重華宮來了。他早知道暄兒回到了齊玉湮身邊,心情也是十分激動,一進宮門,便迫不及待地往暄兒住的偏殿來。
一進門,便看見兒子正安靜地睡在床上,一臉的靜谧。而齊玉湮坐在他身邊,唇邊帶笑,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他,用手中的團扇輕柔地為他扇着風。
雖然還是春季,天氣還不熱,但小孩子汗多,特別是剛睡着的時候,汗特別大。齊玉湮怕熱着他,便一直守在他身邊,為他輕輕扇着歲。
他見此情景,便放低腳步,輕輕地走過去。
齊玉湮聽見響動,轉過頭來輕輕看了他一眼,将食指豎在唇邊,輕輕“噓”了一聲。然後放下團扇,準備起身行禮。
李璟趕緊走過去,将她按住,低聲道:“玉湮,別這麽多禮了。”
齊玉湮怔了怔,對着他嬌媚一笑,也不多語,便拾起團扇,繼續為兒子扇着風。
“玉湮,讓宮女過來為暄兒打扇吧。”他将手搭在她的肩上,說道,“你可別累着了。”
她仰起頭,對着他笑道:“臣妾不累的。”
“你是貴妃,又不是宮女,做這些粗事做甚?讓人來替你做!”這扇久了,胳膊肯定會又酸又疼的,怎麽會不累啊?
“可臣妾是暄兒的娘親啊!”她擡頭望着他,淺笑道,“這個是誰也替代不了的。”
聽齊玉湮這麽說,李璟一愣,嘴唇微微張了張,終究什麽話也沒有說出來。
他轉過頭,看着躺在床上的暄兒。只見他雙眼緊緊閉着,長長的睫毛擋在眼睛上,随着他深長的呼吸,像小扇子一般,簌簌輕顫着。
看着這小小的嬰孩,一種奇妙的感覺從他的心中油然而生。這個孩子,是他和玉湮的兒子,是他和她之間,最緊密的聯系。
他坐在齊玉湮身邊,用手輕輕攬住她的腰,然後從她手中奪過扇子,親自為李暄扇了起來。
見狀,齊玉湮怔了一下,輕聲叫道:“皇上……”
“我是他父親,這個也是誰也替代不了的。”他沒有看她,只為暄兒扇着風。
聞言,她呆了呆,然後轉過臉去看着孩子,也不再多說什麽了。只是,嘴角的那絲笑意,似乎也怎麽也藏不住,便在唇邊綻了開來。
這一刻,她真的覺得兩人似乎就像尋常夫妻一般,守在最心愛的兒子身邊,為他扇風,看他入眠,共享人世天倫。
李暄的乳母黃氏發覺,自從李暄回了重華宮後,自己這小主子的身子居然一天一天好轉起來,不到半個月,這李暄便好吃好睡,再也不日夜啼哭吵鬧了。
見此,她心中不由暗暗稱奇:這李暄如此小,竟然也能如此懂形勢。他是知道回到自己親娘身邊了,可以安枕無憂了,才這麽不哭不鬧的嗎?
不過,不管怎麽樣,黃氏心裏還是高興的。李暄現在身子安好,作為他的乳母,便不用擔心他有什麽三長兩短,自己會被皇帝怪罪。
于是,這黃氏更用心地照顧着李暄。
在衆人精心地照顧下,李暄便一天一天長大了。
到晚夏時節,也是李暄也滿周歲了。
李璟也給自己的獨子李暄辦了一個抓周的儀式,還将自己的帝玺也拿來作喜頭。李暄倒也不客氣,左右開弓,一手抓了毛筆,另一只手居然正正抓到了帝玺。
當齊玉湮看見兒子抓到帝玺之時,整個一下便愣住了。前世李璟并沒有将帝玺拿來給李暄抓周,也就沒有這般曲折之事。可現在,李暄居然抓了帝玺。這是他想當皇帝的意思嗎?
雖然是父子,這事也有些避忌的吧?
大軒繼位,一直都是父死子繼。
要知道,李璟如今也才二十出頭,李暄要做皇帝,是咒父親早死,還是要趕着父親讓位?
想到這裏,齊玉湮心裏一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