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雲散
在暗淡的燈光中,他慢慢走了近來。
齊玉湮坐在床榻之上,看着突然出現在房中的,那個高大的身影,整個人都呆住了。
他走到她面前,低下頭,眉頭輕蹙,定定看着她,問道:“玉湮,你到底怎麽了?為何要哭?”
聽到他的聲音,她才确定,真的是他!真的是他來了!她擡頭望着他,委屈的眼淚再一次洶湧而出,捂着嘴發出嗚咽之聲。
他一慌,坐在她身邊,将她摟進懷裏,輕聲說道:“玉湮,你別哭!出了什麽事?跟我說呀!”
她靠在他懷裏,只顧着哭,卻說不出話來。
“玉湮,別再哭了,你說話呀!到底出什麽事了?”見齊玉湮還是哭着不說話,他一臉着急地叫道,“玉湮,你這樣不說話,是要急死我嗎?”
半晌,她抽泣着說道:“我,我以為,以為你,你不來了?”
聞言,他呆了呆,然後笑了起來,“就為這事啊?”
“嗚嗚!”回答他的,還是她的哭聲。
“傻瓜,我怎麽會不來呢?”他緊緊攬着她,低聲說道,“你不知道這幾月我有多想你,每晚我一個人躺在床上,都恨不得自己能長着翅膀,飛回來見你。”
“那你為何這麽晚才過來?”她抹了抹眼淚,問道。
“玉湮。”他嘆了一口氣,說道,“我除了是你的丈夫,還是大軒的皇帝,我走了三個月,總要将手頭上一些要緊的事情處理好了,才能來看你啊。”
“皇上騙人!”她酸酸地說道。
“我怎麽騙人了?”他一愣。
“可臣妾聽說皇上招潘莠君去了乾陽宮。”她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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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招她啊!”他有些訝然,然後像是想起了什麽,便笑了起來,對她解釋道,“昨晚我與她下了一盤棋,未下完,我便随口說我們改日再下。沒想到,今晚她便自己跑來乾陽宮,說要陪我下完昨夜未完那局棋。我一聽,連面都沒見她,便把她打發走了。”
“那你昨晚為何要與她下棋?”她不滿的問道。
“前幾日無聊,她便與六弟下棋之時,我在一旁觀看了幾回,覺得她棋下得還不錯,便與她下了兩盤。昨夜我半晌睡不着覺,六弟又連夜趕回來了,無人相陪,我便叫她過來陪我下棋打發時間。不過只下了一半,我見夜深了,便叫她回去了。”說着他在她耳邊低低道:“昨晚我是一個人睡的。”
她臉漲了漲,又問道:“那你為何會睡不着覺?”
“因為你呀。”他笑。
“又幹我何事?”她撇嘴。
他摟着她的手緊了緊,笑道:“我想到今日便要見到你了,腦中全憶着你,怎麽也睡不着。”
她呆了呆,又說道:“皇上騙人!”
“我怎麽又騙人了?”他有些愕然。
“今日在興慶門外迎接皇上時,皇上眼中只有皇後,看都沒看臣妾一眼,怎會想臣妾激動無法入眠呢?”她說道。
他一怔,然後嘆了一口氣,說道:“鄭妁畢竟是我的皇後,自然要在人前做出帝後情深的模樣,為天下之表率。此事無關感情,只關政事。再說了,我怎會沒看你,我一下車,便看見了你跪在我面前時,我當時恨不得将你摟在懷裏。可當時我不能那麽做,我還是要有所顧忌,必須要在大臣面前與鄭妁做出夫妻恩愛的模樣。”
見她又不說話,他輕輕拍了拍她的背,說道:“玉湮,我除了是你的丈夫,還是皇帝,有些事,我也是身不由己的。”
是啊,他是她的丈夫,更是鄭妁的丈夫,而她卻不是他的妻子。頭一回覺得,自己的身份竟然如此無措。她輕輕吸着鼻子,沒有說話。
他扳過她的身子,定定地看着她,說道:“玉湮,你現在可還生我的氣?”
她定了定,然後搖了搖頭。
他一笑,又将她摟進自己懷裏,在她耳邊輕聲說道:“玉湮,你知道嗎?今日,我很開心。”
“為何?”她仰頭,一臉的不解。
“因為,我看着你剛剛醋意大發的模樣,我便知道,你心裏是有我的。”他輕聲笑道。
她嘴硬:“我才沒醋呢。”
“好,好,你沒醋!”他緊緊摟着她,卻是一臉的笑意。
她靜靜地靠在他懷裏,閉上眼睛,亦不說話。
他低下頭,在她額頭上輕輕吻了一下,“玉湮,你放心,我心裏有了你,便再也容不下別人了。”
“那,你以後不許和潘莠君再下棋了。”她任性道。想起李璟會與潘莠君在一起談笑風聲,飲茶下棋,她便一肚子的氣。
“好!我以後不跟她下了!”他笑,“我只和你下棋。”
“嗯。”她應了一聲。
“娘娘,安胎藥煮好了。”這時,竹韻端着藥碗走了進來。
聽到竹韻的聲音,齊玉湮一下從李璟懷裏掙脫出來。
竹韻早從梅香嘴裏知道李璟過來的事,剛剛進門又見兩人摟在一起,知道現在已經雨過天晴了,心裏不免一陣歡喜。她慢慢走上前,對着兩人行了禮,笑道:“娘娘,奴婢覺得,皇上這一來呀,比什麽靈丹妙藥都強,娘娘這下應該全好了,怕是用不着這安胎藥了吧?”
“勿多舌。”齊玉湮臉一熱,瞪了竹韻一眼。
竹韻抿嘴一笑,也不多話,便拿起藥碗,給齊玉湮呈了上去。
齊玉湮伸手接過藥碗,聞到那苦澀的味道,眉頭輕輕一皺,然後才将藥飲了下去。
“玉湮你不舒服嗎?為何要飲安胎藥?”李璟緊張地問道。
“剛剛臣妾肚子有些隐隐作痛,竹韻便去為我做了這安胎藥。”齊玉湮說道。
“娘娘聽說皇上招了潘貴儀去乾陽宮,肚子都被氣疼了。”竹韻捂嘴笑道。
“又多舌!”齊玉湮對着竹韻又是一瞪,然後将飲淨的瓷碗遞給竹韻,說道:“你先退下吧。”
“是。”竹韻微笑着退了下去。
“竹韻說的,可是真的?你真以為我招了潘莠君,惹得自己身體不适?”李璟轉過臉,定定地望着她。
她低着頭,沒有說話。
“玉湮,你怎麽不信任我呢?”李璟急急說道,“你這樣,傷着孩子可怎麽辦啊?”
“皇上回來之後,話也沒跟臣妾說一句,便陪着皇後與太後在一起敘天倫之樂,事後也不來看臣妾,便回了乾陽宮。竹韻去乾陽宮找皇上,卻聽到潘貴儀去了乾陽宮。皇上,這些事,你讓臣妾如何想?”她又咬了咬唇,“皇上,臣妾早就說過,臣妾是妒婦的。”
看着她一臉醋意大發的模樣,他怔了怔,笑了起來:“我就喜歡你這妒婦。”
聽他這麽一說,她怔了怔,然後眼眶便紅了。
他又将她摟在懷裏,将她把頭靠在自己的脖頸邊,輕輕說道,“太後讓我與皇後陪她用膳,又不想招你們相伴,我也只好順着她。從仁壽宮出來之後,我只想着把那兩事處理好之後便來看你,就急着回宮了。至于潘莠君,剛剛我也對你解釋了。”
“那皇上也不派人來傳個話,無怪臣妾胡思亂想。”她說。
“是,是我沒考慮周全。”他緊緊摟着她,說道,“玉湮,我知道,都是我不好!是我做了讓你誤會的事!你也別胡思亂想了,我保證,以後這種事,不會再發生了!”
聞言,她眼淚一下便溢了出來,輕聲地抽泣着。與之前不同的是,此時她的心裏,卻是歡喜的。
“別哭了,小心傷了身子。”說着,他低下頭,在她濕濕的頰上吻了一下。
“嗯。”她點了點頭,想把眼淚收起來,卻半晌才收住。
兩人就這般靜靜擁了一會兒。
“玉湮,我們早些歇息了吧。”他柔聲說道。
“好。”她點頭,“先讓宮人服侍皇上洗漱吧。”
“我在乾陽宮洗漱好了,換過寝衣才過來的。”他笑着在她鼻子上輕輕刮了刮,“沒想到我就遲了這麽一會兒,一來便看見有人偷着哭鼻子。”
聞言,她面上一曬,不服氣地道:“什麽叫遲了一會兒,遲了好幾個時辰呀。”
“好,是我不好。”他也不與她再争辯,輕輕在她臉上捏了捏,笑道,“你快去洗漱吧,我等你。”
“嗯。”她這才出門,招了梅香與竹韻來服侍她洗漱。
等她洗漱好,進了屋來,看見他已經脫了外衣,只穿着寝衣坐在燈下看着文書。見她進來了,他放下文書,迎了上來,将她攬住。
竹韻一見,忙松了手,低頭笑道:“奴婢這便告退了。”
“竹韻。”李璟出了聲。
竹韻一愣,趕緊回道:“不知皇上還有何吩咐?”
“玉湮肚子裏的孩子,沒事了吧?”他問道。
竹韻笑了笑,說道:“皇上放心,娘娘這胎穩得很呢。”
“那先前她為何肚子作痛?”他擡眸。
“其實娘娘先前肚痛,并非身體不适,實乃心病。”竹韻望着李璟,微笑着說道:“奴婢給娘娘煮安胎藥,也只是想讓她心裏舒服一些。”
“好,朕知道了。”李璟了然,微笑道,“你下去吧。”
“奴婢告退。”竹韻行了一禮便退了下去。
齊玉湮仰頭望着李璟,抿嘴笑道:“皇上,是在擔心孩兒嗎?”
“我是擔心你。”他歪過頭,在她耳邊低低道。
她一怔,心裏卻甚是甜蜜。
他擁着她,到了床邊,替她把外衣脫下,扶着她躺了下來,然後自己也上了床,從背後将她擁住。
“玉湮,三個多月了,我終于可以這般與你在一起了。”他将鼻子埋在她的脖頸間,輕輕吸着她發間發出的帶着皂莢的清香。
她抓住他環在自己腰間的手,面上的表情滿足而幸福:“皇上趕路辛苦了,早些睡吧。”
“嗯。”他應了一聲。
然後兩人便都不說話了,他的呼吸很快便深遠而綿長。這麽快,便睡着了?她怔了怔,然後心底發出一陣微笑。
聽到他在自己身邊發現均勻的呼吸聲,聞着他身上那熟悉的氣息,她覺得甚是安心,白日那些煎熬糾結早已煙消雲散,很快也進入了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