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入學(四)
一場鬧劇以陸檀成功震懾全場結束,事後,謝宣與他道謝,準備自己回去上些藥,免得明日李恒與李之源過來了擔心,卻被陸檀拉住。
“你就這麽回去了?”
“不知陸兄還有何賜教?”謝宣反問。
陸檀将手搭在謝宣肩膀,道:“這麽好的機會當然要去告上一狀。”
于是兩人又去了胡夫子那裏,謝宣只管站在一邊,其餘聲淚俱下的表演全由陸檀完成。夫子本就喜歡謝宣,此時又恰巧看了謝宣今日的答卷,深感欣慰,再加上謝宣臉上的鐵證,當場便決定修書一封,送到梓君侯府,上面細細描述了蕭戰在書院的所作所為,希望梓君侯能對蕭戰嚴加管教。臨走時,夫子還拿出了自己珍藏的軟膏,讓謝宣不要吝啬,多抹一些。
從夫子住處出來,陸檀跟着謝宣直接回了廂房。
“打今兒起,你怕是要在書院出名了,不出一月,你肯定能上榜,怎麽樣,跟我結拜不虧吧?”陸檀話多,這事兒謝宣已經習慣了。
“能與世子結交,在下榮幸之至。”謝宣找了銅鏡出來,小心翼翼倒出藥膏往淤青上抹,只敷衍地答了陸檀一句。
陸檀只一笑:“哎呀呀,叫什麽世子那麽生疏,還是陸兄聽着親切些。對了,今日書院休假你為何不回去?難不成是因為我被夫子留堂,你這樣為兄很感動啊。”
謝宣擦好藥收了銅鏡,道:“明日小源要來入學測驗,我等他。”
第二日謝宣寅時三刻便起了,書院卯時開門,他想早點兒見到李之源。今日休息在書院便不用穿院服,謝宣特意換上了前兩月李夫人帶着去做的薄衫,李之源也有一套一模一樣的,出門前,拿出銅鏡再三查看過自己面上的淤青幾乎是看不出了,才安心去書院門口等着了。
卯時一到,院門大開,外頭等着的是幾列馬車縱隊,書院規矩,入學測驗只許學生進門,于是就能看見一個個半高的小孩子從馬車上跳下來,肩上背個小書包,裏頭裝着自己的筆墨鎮紙,手中拿着測驗的號牌,那是他們進入書院的憑證。
八個護院成兩列在書院門口排開,謝宣也顧不上人群擁擠,就站在兩列護院的中間,倚門而望。一個不是,兩個不是,許多個過去了,還不是,謝宣撫額,這小子大約是睡過頭了。謝宣站在門口等到卯時二刻,才看到了李家的馬車,頓時來了精神。
李恒先下車,站穩了才把李之源抱下來,李之源揉揉眼睛,手裏拽了個小包袱。謝宣沒再幹站着等他們進來,而是直接跑了出去。李之源睡眼惺忪,一看到謝宣頓時眼睛發亮,咧開嘴叫了聲:“哥哥。”
那日天氣并不太好,倒春寒的最後兩日,只見烏雲生四野,黑霧鎖長空,更有疾風相助,冷風從衣領,袖口直往人身體裏鑽,偶爾再來點兒綿綿細雨,即使出門前收拾的再規整,在風雨中站了半個時辰的謝宣身上也是粘膩帶着股寒氣的。而李之源一聲“哥哥”則如春風一縷吹化了謝宣的心。
謝宣沒忍住,走過去,微微蹲了點,抱住李之源,心想:甚好,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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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等久了?頭發都浸濕了。今日出門本是很早的,走了一會兒這小子非要吵着回去給你帶安麽麽做的糯米糕。”李恒看着謝宣渾身散發的濕氣,心中有愧。
謝宣已經站了起來,李之源就把手中的包袱舉到了他面前:“安麽麽一大早起來做的,可新鮮了,哥哥你試試,我捂着過來的,還是熱的。”
謝宣強忍了再次抱住李之源的沖動,從他手中接過小包袱,果然還是溫熱的,順道牽了李之源的手,對李恒說:“時候不早了,侄兒先帶着小源入書院,麻煩李伯伯在外等着。”
李恒帶着殷切的希望,看着兩個小孩兒手牽手往書院走的場景,難掩心頭喜悅之情,自覺李之源果然是差了個哥哥,這樣正好。
謝宣牽着李之源往裏走,一路問他:“哥哥走了之後,留給你的文章可有仔細讀過默過?”
“都默了,一日抄上幾遍呢,你瞧,手上都有拿筆留下的繭子了。”說罷伸出另一只手給謝宣看。“哥哥走了一點兒也不好玩。父親升官之後,每日早出晚歸,披星戴月,一月了都沒帶我出門。大娘整日帶着妹妹在後院學規矩,府中只剩我一個,無聊的只能練字。哥哥走之前用朱砂筆留下的字帖我都練了三遍,父親前兩日看到我默文章時寫的字,還好生誇了我一番,獎了我五十文錢和一套文房四寶,讓我再接再厲。”
一月沒見,謝宣看着自己身旁那顆毛茸茸的腦袋,忍不住又揉了上去,道:“嗯 ,小源最乖了,等今日測驗做完哥哥便能回去陪你。再過幾日書院放榜,小源考上了,便又能與哥哥在一起了。”
辰時一刻,書院的鐘敲響三下,這是測驗開始的标志。謝宣不能在課室外呆着,只能帶着小包袱回了自己房間。打開包袱,又是幾層厚厚的油紙,好不容易拆完了,才看到兩個小小的糯米糕,上面綴着紅棗和枸杞,一口咬下去,裏面全是豆沙,謝宣此刻是心滿意足。
此時,與謝宣同住的陸檀恰好醒了,眼睛都沒完全睜開,整個人就飄到了謝宣跟前,一手放到了油紙中包着的糯米糕上。謝宣眼明手快,一巴掌拍掉了那只觊觎自己糯米糕的手,然後将剩着的那個糯米糕也拿着,幾乎是抱在懷裏了。
陸檀被謝宣打那一下,瞌睡頓時沒了。“你去哪兒買的糯米糕,給我吃一個呗,肚子正餓。”陸少爺一臉幽怨。
謝宣當着陸檀的面再咬下一口,才喜滋滋道:“不行,小源給我帶過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