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入學(二)
謝宣換上便服,被陸檀拖到了書院後門。
“陸兄,夜色深沉,若是想玩兒不如等到明日?”深更半夜,謝宣是想不出這個時候能去個什麽好地方了。
“哎呀呀,好地方當然得晚上去,你看着過了今晚,保準明日你的名字就能傳入各家閨秀的耳中。”
謝宣無話,一時十分無奈,只能認命地朝門口走去,卻被陸檀一把抓住。“謝老弟哎,你這是幹嘛,找事兒呢?”
“我們不是要出去?”謝宣反問。
“那也不能走門啊,門口還有四個護院輪流守着呢。書院處罰細則第二條第一款,書院學子入夜不得擅自走動,亥時二刻後未歸寝者,罰綜述一篇,記小過一次;第二款亥時三刻後擅自出書院者,罰綜述三篇,記大過一次。三次大過就要被退學了啊,老弟,你說你是不是腦子不太好使?”說着便指了指靠近後門的一道低牆,給謝宣使了個顏色,示意他翻過去。
可憐謝宣當了兩世的乖學生,哪裏能知道這些處罰細則了?被人逼的一問三不知就算了,這會兒望着眼前那堵牆,他只希望時間再倒流一次,回到跟這位世子爺結交的時候,他一定選擇淡定的走掉。
陸檀輕輕一躍便上了那堵牆,小聲喊道:“老弟,快點兒。”
謝宣只能沉下一顆心,望着牆上的人說:“你伸只手,拉着我點兒。”只見謝宣講長衫的前襟掀起,紮在褲腰上,往後退了十來步,蹲下,再起立,一個助跑奮力往陸檀的方向蹦着。好在,陸檀眼明手快,一把抓住了謝宣,将他撈上了牆,再帶着人跳了下去,落在早已準備好的草墩上,而他們旁邊是輛等候多時的馬車。
陸檀帶着謝宣上了馬還沒忘記笑上兩句:“謝老弟,你這身手明顯不行,看來得多跟我練練。”
馬車走了一陣,謝宣不好奇去了哪兒,便在車裏打盹兒,等陸檀叫他下車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已然深處一家青|樓了。
“陸兄,這,這......”
“走走走,為兄帶着你長長見識。”看着一臉震驚的謝宣,直接拖着人輕車熟路上了樓上包廂。
月照中天,京都大街上确是兩幅截然不同的場景。柳堤街外人煙寥寥,除了更夫和偶爾幾個趕路的商人,便是一片寂寥;而柳堤街上燈紅酒綠,各大青|樓的老/鸨們正帶着新人在街邊攬客,青|樓裏頭更是熱鬧非凡,各色歌舞表演層出不窮,賓客們的喝彩聲也延綿不斷。謝宣他們所在的廂房,雖是在二樓,窗戶一開卻正對着樓下的戲臺子,此時正有兩妙齡少女身着羅紗裙,手持團扇,表演歌舞。只是一眼,謝宣便紅了臉,轉過頭不去看了,倒不是害羞,而是厭惡中帶了兩分愧疚。他本就不喜女色,雖說只是這麽一瞥,仍是覺得對不住李之源。
陸檀招呼人準備了些吃食,一進來便看到謝宣紅着張臉。
“喲,看你這樣子,沒開過葷吧?你這個年紀了,家中竟然沒有人塞個小丫頭給你?”陸檀忽做驚訝狀,看着謝宣道:“你改不會還未夢洩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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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下見識淺薄,向來不喜這些,還望世子海涵。”謝宣連連搖頭,臉色沉了下來,他想與陸檀結交是因為上一世陸檀在京都聲名遠揚,他年少有成,能跨馬随其父護國,鐵骨铮铮;亦能揮墨寫情詩卷卷,柔情缱绻。所以,白日裏他所言自己是那什麽勞什子京中閨秀最想嫁的排行榜榜首,謝宣是毫不奇怪。可他決然不能接受,眼前這位一相識便帶着自己上青樓的登徒子就是記憶中的陸檀。
陸檀見狀也稍收斂了些。“本想帶着老弟來開心一下,沒想到觸了你的逆鱗,這樣,為兄給你賠個不是,你莫要在意。既然你不喜這種地方,吃完這杯茶我們走了便是。”
高高在上的世子都給了臺階,謝宣自然得下,好在陸檀說到做到,讓人關了面向戲臺的窗戶不說,三兩下吃完茶,果真帶着謝宣回了書院,當然走的還是那面矮牆。
第二日卯時,天色還未大亮,所有學子就必須集會,聆聽胡夫子的入學教誨。站于隊伍最前端的陸檀與謝宣此時是瞌睡連連,終于在夫子幾乎沒有什麽起伏的訓誡中,兩人閉上了雙眼,而碰巧天色漸明,被巡禮的督導逮了個正着,于是晨會一結束,兩位典型就被迫站到了胡夫子的住所外。
夫子捋着自己花白的胡子,蹙眉看着謝宣,道:“一日之計在于晨,晨會乃鹿鳴書院傳統,入學的第一次晨會更是重中之重,謝宣,老夫看你不似那狂傲之人,怎的做出這等事情?你可知錯?”
“夫子容禀,昨日初入學院,學生心中喜不自勝,太過興奮,便未能按時入睡。未能做到不喜不悲君子之道,是學生的不是,此為一錯;晨會上放任自己,未能做到嚴于律己,此為第二錯;将夫子講話視為耳旁風,未早日熟讀書院管理細則,此為第三錯;入學第二日就辜負夫子期望,此為第四錯,望夫子責罰。”
謝宣一段請罰的話下來,胡夫子原本有的那點兒氣氛已是煙消雲散,心中暗想,這果然還是自己兩月前見到的那個好孩子。
“既然你知錯,便領罰吧,念你初犯,就罰你抄《禮記》三遍,至于記過就免了,你可服氣?”
“學生領罰,謝過夫子。”謝宣作揖。
陸檀見謝宣完事兒了,喜笑顏開,對胡夫子道:“夫子,我也知錯,我的錯跟謝宣一樣,學生深感慚愧,願意領罰。”
胡夫子一看見這老油條就頭疼,道:“抄《禮記》十遍,下月十五前交上來,否則就罰留堂,本月不準回家。”
陸檀的笑容僵在了臉上,正欲與夫子讨價還價,外頭書童進來告知夫子有客到訪,胡夫子大手一揮,陸檀的責罰便是沒跑了。
兩人出門之時,正巧碰見了夫子的客人,也是一青衣少年,眉眼青澀,溫文儒雅,是陶憲之。陶憲之見到陸檀,停下了行禮,陸檀也回過禮才跟着謝宣走了。
“方才那位公子,陸兄認識?”
陸檀一挑眉:“他啊,陶太傅家的二子,名滿京都的才子。說真的,若是有朝一日,你想入廟堂,盡量避開與他一屆。”
“哦,請陸兄賜教。”
“因為他一定是狀元!”陸檀篤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