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一回
第二回是暑假,丁語婧暑假一般是學習跳舞彈琴之類。不知道因為什麽,她被哥哥丁宓之兇哭了,加上他媽媽的病有些嚴重。她便說日子太累,恨不得找個地方躲起來。于是兩個人躲去了鳳凰古城。
回來的時候,兩個人做好準備被死揍一頓,結果丁宓之并沒有特別兇丁語婧,反而關心起了她,也不再是單純地教訓她。
駱一輝道:“那時候,我們才知道,原來有人騙丁宓之,說丁語婧被綁架了,要他給贖金兩千萬,兩天之內準備好,不然就撕票。”
程亦嘉愣了愣,問:“是什麽時候?”
“我們其實就出去了一個星期,回來的時候是那年的八月十九吧。”駱一輝不太确定具體日期,“差不多就那個時間。好像丁宓之動了自己能動的所有關系,快把整個b市都翻了。”
“哦……”
程亦嘉知道丁宓之那段故事。
他救了被當做綁票的人,那個人不是別人,真是她本人。
這起因吧……哎,還是因為她拍了丁宓之的那幾張照片。
當時沒和丁宓之在酒店裏發生點什麽的時候,她特地把名字存成了小哥哥。
後來半夜擺脫丁宓之的折磨,她身上的衣服被丁宓之扯破,根本無法穿出去,便披着丁宓之的外套逃回自己房間。一直和別人聊天的錢莉莉并未注意到她的異樣,而且已經入睡。她膽戰心驚地将丁宓之的衣服和自己已經壞掉的衣服放在自己箱包的最裏面,接着發現丁宓之的身份證也在裏面。她不敢還回去,因為害怕。
後來太累了,就睡着了。
但是第二天一早,錢莉莉急着要和她朋友出去玩,可惜晚上睡着的時候忘了給手機充電,因為程亦嘉說上午不想出去,想收拾收拾回家,她就央求程亦嘉再多呆一天,然後拿着程亦嘉的手機出去。
她那時候和錢莉莉關系好到彼此可以随意看對方手機。
下午,她還沒緩過勁,就接到了錢莉莉的電話。
在電話裏,錢莉莉說一起出來吃飯,還告訴了她一個地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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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亦嘉去吃飯地方找她。那個地方看起來就有些亂,不過程亦嘉并沒多想。等進去了之後才發現,錢莉莉和她朋友被幾個人圍在一間臺球室裏。錢莉莉含淚的大眼睛似乎在告訴她,她不是故意的。
錢莉莉是被朋友帶到這兒來打臺球的,休閑的空檔她拿出程亦嘉的手機,想拍幾張自己打臺球的照片,因為嫌棄朋友的拍照技術太爛,于是把手機給別人,請對方幫忙拍幾張。拍完後,對方把手機還給她,在還的過程中,不小心點了一個鍵,然後就看到了丁宓之的照片。
錢莉莉十分驚訝:“咦,這時間顯示是昨晚上拍的……”
二十分鐘之後,錢莉莉和朋友就被人找借口打了,錢莉莉怕極了,對方問了兩句後,她就把程亦嘉招了出來,然後還聽話地将程亦嘉騙過來。不過這幫人并未信守諾言,她騙來了手機的主人程亦嘉并沒有換的自己的自由。
程亦嘉性子急躁,掙脫束縛後操起身邊的凳子就跟這幾個看起來就不像好人的混混打起來。這一次,她才真實地感受到,什麽叫男女差異。她的那點攻擊,對這幾人來說,簡直是小貓撓癢癢,對方一個巴掌就打得她兩眼冒光,整張臉都腫了起來,嘴角也溢出血。
她對錢莉莉在被脅迫之下把自己騙過來并不生氣,她生氣失望的是,在自己沖動之下不去估計實力懸殊,和對方動了手之後,錢莉莉不禁沒幫她,反而可憐兮兮地對那些人說:“我沒動手,我們都好好站着,都是她動手的!你們要撒氣找她一個人就好了!”
知道什麽是失望嗎?
就是那一瞬的感覺。
程亦嘉覺得渾身都疼。
身體疼,心裏也疼。
原來好得可以沒有秘密的朋友也不過如此罷了。
她哭了,卻不是因為挨打,而是對錢莉莉的極度失望。她陪錢莉莉來見網友,時時刻刻想着警醒錢莉莉不要犯錯,結果是自己錯得一塌糊塗。
其實程亦嘉不太理解綁匪的想法,因為自己根本就不是丁語婧啊,而且口語也不是b市的,可是綁匪就非得逼她承認她是丁語婧。
而丁宓之似乎相信了。
可能中間有什麽重要信息,是她所不知道的。
後來,她被關在一個地下室裏。
那幫人只丢給她一支藥膏,還諷刺她,別死了,死了大家就拿不到錢了。
程亦嘉心想,我不是丁語婧啊,丁宓之怎麽可能會出現,他總不至于連自己妹妹的長相都不知道的,也不至于連妹妹在哪裏也不知道吧?
他一定不會來的,也許自己就這樣莫名其妙枉死了吧。為什麽這些奇葩事一瞬間都忽然撞在自己身上了呢?程亦嘉滿腦子都是死亡和恐懼的畫面,以及處在黑暗中的自己對生的強烈渴望。
她被捆得死死的,整個地下室暗無天日,也沒有開燈,一切都是黑乎乎的。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忍着疼,然後祈禱,祈禱有人救自己出去。
程亦嘉想不明白,也沒時間想,她當時滿腦子都是,怎麽才能逃出去?真的要這樣等死嗎?
結果還不用四天,地下室的門沒人粗魯地撞開,她被人從地上拉起來,被對方抱在了懷裏,對方還異常緊張地喊了別人的名字。
不過讓對方失望了,她不是他嘴裏的語婧。
這個人的味道那麽熟悉。
程亦嘉呢腦子嗡嗡嗡之響。
救她的人居然是先前恨得牙癢癢的丁宓之。
在看清楚她不是丁語婧之後,丁宓之恢複常态,打量着她:“你不是語婧……你、你沒事吧?”
程亦嘉搖頭,那個瞬間,她感覺自己身上似乎都不疼了。
後來,丁宓之帶着她走出地下室,打算送她去警察局備案。
程亦嘉害怕體檢會被查出來自己不是處女,驚慌之下,偷偷跑回酒店,拿着行李回家。
一路上,她沒有和錢莉莉多說一個字。她沒有告訴錢莉莉照片上的人是誰,也沒告訴她照片上的人就是救大家的人。
錢莉莉哭哭啼啼地道歉,而且不停說着感激的話,她木着臉說:“我會再來b市,找到那個救我們的人,這才是感激的正确方式。感激不是靠嘴說的,也不是靠哭。”
錢莉莉還是哭。
“你別哭了,我他媽的又沒死!”程亦嘉忍無可忍,說了句髒話。
“我再也不要來b市了!”錢莉莉哭得根本停不下來。
程亦嘉想得卻是,自己一定要來b市。
她懷念丁宓之把她從黑漆漆的地下室裏抱出去的感覺。
他的胸口是那麽燙,味道是那麽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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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程亦嘉講完她烏龍綁架以及被救的事情,駱一輝燃起一根煙,拿煙的手有些抖,“所以,你喜歡他,是從那一年就開始的?”
程亦嘉沒有否認,因為這就是事實。
抽了兩口,想到不會抽煙的程亦嘉還坐在旁邊,駱一輝将煙頭掐滅,扭頭看着程亦嘉,喉嚨微微動着:“亦嘉,我……能不能抱一抱你?就抱一下。”
沒等程亦嘉同意,駱一輝便張開雙臂,緊緊地将她抱在懷裏,低頭用力嗅着她的味道。他想記住這個味道,因為以後可能再也沒機會聞到,也再也沒機會抱她。
“我愛你。”他很小聲地說出心裏的話,說完便松開程亦嘉,起身去廚房,在廚房裏大聲問,“晚上想吃什麽?我做給你。”
似乎他沒有說過前三個字。
程亦嘉也默認自己沒有聽到。
仿佛一個不經意的錯筆,被橡皮擦輕輕擦掉。
駱一輝問起這個問題,她才恍然察覺,天黑了,看時間,計算了一下,大概再過兩個小時,助理就到法國巴黎。
程亦嘉忽然想起來,丁語婧呢?她睡了一下午?
她推開次卧的門,發現丁語婧坐在牆邊,神情呆呆的,看見程亦嘉,微微笑道:“我在聽你們講故事。”
程亦嘉愣了愣,伸手扶她起來,“起來吧,地上冷。”
這頓晚飯,大家都吃得異常安靜。
程亦嘉不知道丁語婧的藥晚上是不是也要吃,便問她:“這個藥一天吃幾次?”
“兩次吧……我也不知道。他們給我,我高興就吃,不高興就不吃。”丁語婧努力吃着碗裏的飯,“我今晚上不高興吃。”
“那好吧。”程亦嘉不想勉強她,反正她也不知道到底要不要吃,吃多了怕是有副作用,“吃完飯,我們回去。”
“我不回去。”丁語婧倔強起看着兩個人,“就算我哥來我也不回去。”
“你……”
為了證實自己的決心,丁語婧放下筷子,主動地拿起碗筷去廚房刷碗。但是她幾乎就沒幹過這些活,整個人看起來笨拙得很。當駱一輝想過來插手的時候,丁語婧道:“我不會,但是我可以學。刷碗又不是寫作業,我可以學得很快的!”
“語婧,你不用做這些。”駱一輝頭疼地按了按太陽穴,“你洗不幹淨,我回頭還是要重新洗。”
“我洗不幹淨就不洗了嗎?”丁語婧生氣地摔着碗,“我怎麽就不幹淨了!是我自己弄髒的嗎?不是我啊!”
程亦嘉和駱一輝兩個人不知所措地站在一邊,不知道丁語婧現在是真傻還是清醒着。
突然,她把池子裏的碗都往地上扔,邊扔邊喊:“我天天哭的時候,你怎麽不抱一抱我呢?”她抓着自己的頭發。
丁語婧好想拿起這些碎瓷片,使勁刮自己的身體,把那些污垢全都刮掉。她想這樣是不是就幹淨了?
她感覺自己特別生氣。
特別生氣!
程亦嘉見她眼神不對勁,趕緊上前抱住她:“丁語婧,你別生氣,別生氣,你洗碗特別幹淨,沒有不幹淨的!”抱緊丁語婧的同時,她用眼神示意駱一輝趕緊把地上的殘骸收拾掉,順便将桌子上的刀叉什麽的也都藏在櫃子裏。
在鄰近崩潰前,她腦海裏冒出了宋醫生的話,慢慢地重複宋醫生教給她的放松的方法,她漸漸平複下來。
等她平靜下來,程亦嘉扶着她走到客廳,口氣溫和地說:“如果你想住在這兒也行,不過看護得過來照顧你。”
丁語婧眼觀鼻,鼻觀心,沉默不語。
程亦嘉給老宅打電話。
駱一輝站在丁語婧旁邊,靜靜地看着她。
丁語婧還是保持眼觀鼻,鼻觀心的姿勢,不過眼圈卻紅了。她小心翼翼壓抑哭聲:“對不起……我打壞你家的碗了。”
“沒事,幾個碗我還買得起。”駱一輝見程亦嘉在陽臺上打電話,又想抽煙了,他看到放在一邊,程亦嘉只抽了一口的煙,動作自然地捏起來,點燃。
抽完這根煙,程亦嘉還在打電話。
他看着別的煙,忽然再也沒興趣。
他想,自己可能真的要徹底戒煙了。
丁語婧揮動着周圍的煙味,淚眼朦胧地擡起頭:“一輝,不要趕我走了……”
駱一輝搞不清楚她現在的狀況,皺起眉頭問:“一加一等于幾?”
丁語婧弱弱地回答:“二……”
他又問:“你今年幾歲?”
丁語婧還是弱弱地回答:“二十二。”
幾年前,丁語婧确實是二十二歲。
駱一輝嘆了口氣,說:“你先坐下吧。”
他看着程亦嘉的身影,想到了曾經的自己,那些恣意年華的歲月。從前風光,對無數個女孩說過我愛你,也聽過無數女孩對他說這句話,但都沒有今天這句來得走心。只可惜,再走心也只能是個幻想。他喜歡過很多漂亮的女生,包括眼前的丁語婧,在心未死之前,卻只愛過一個程亦嘉。
目光掠過丁語婧含淚的雙眸。
他再次輕嘆:對不起,丁語婧,回不去了。
程亦嘉挂了電話,表情有些失魂落魄,卻又不像是特別傷心。
在駱一輝緊張到不知道該問她什麽的時候,程亦嘉忽然笑了,一臉疲憊地解釋:“剛才助理給我打電話了,名單裏沒有他。”
丁宓之他,根本就沒登機。
所以他應該還在美國。
只是,他的電話仍舊打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