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陷阱
顧君墨怎麽都沒想到,在最後一刻那個一直不出聲的莫卿竟然會出一千金的高價來買下自己的“初夜”,他跟着老鸨一路來到滿春樓中最華貴的一間房門口。
“顧姑娘啊,今日可是三生有幸能得到大皇子的青睐。”老鸨賺了一大筆金,自然對待顧君墨客氣了許多,“假如将大皇子伺候好了,那麽很有可能大皇子一高興就贖你走了。”
“多謝。”顧君墨微微欠身,讓自己動作盡量地像女性一般自然。
老鸨早從送顧君墨進來的男人那兒聽說了這顧姑娘性情有些高傲,看在她給自己這麽大一筆金,也就沒揪這些禮節了,“伺候好殿下。”語畢,便推開門。
莫卿此刻跪坐在矮桌前,細細品着酒。
“殿下久等,顧姑娘已經到了。”老鸨邊說邊把顧君墨扶了過來,顧君墨順勢坐在莫卿對面,見到莫卿朝自己笑了笑,他感到有些尴尬,輕聲道:“殿下……”
“顧姑娘其實很怕生,希望殿下別吓壞她了,老奴告退。”老鸨用手夾緊裙子,緩緩後退,最後關上大門。
空蕩房間之內只剩下顧君墨和莫卿,莫卿捧起一小杯酒,一飲而盡,問道:“都是要将自己交給我的人了,為何不把面罩摘下?”
“奴婢自知自己長相平凡,因而才用薄紗遮臉。”顧君墨認真道,沒有動手。
莫卿瞥了他一眼,露出嗤笑,道:“美人說話可真愛開玩笑。”他說着伸出手,顧君墨下意識想後退,卻還是強忍住了,莫卿緩緩摘下他的面紗,“這不是很好看嗎?”
“殿下說笑了。”
也不知為何,顧君墨感覺眼前的莫卿和衆人所說的莫卿有點不一樣,似乎并不完全是那種風流成性的男子。
“陪我喝點酒吧。”莫卿說着,也不顧顧君墨是否反對,給顧君墨面前的杯子倒滿了酒,“我相信你會陪我喝的。”
顧君墨皺眉,有些不悅,但還是舉杯飲下那杯酒,火辣辣的口感并不是很好,莫卿見他喝下了酒,總算笑了。
“顧姑娘,你肯定很想知道我為什麽要在最後一刻才買下你吧……”莫染搖晃酒杯,“美人豈能只用一百金就買下的?像顧姑娘這樣的,至少也得一千金。”
顧君墨聞得到莫卿身上濃濃酒味,他似乎喝醉了,顧君墨想着,笑道:“殿下說笑了,比起殿下您,奴婢哪能值一千金?”
“顧姑娘,你可知……生在皇家的痛苦?”莫卿忽然問道。
“奴婢不知。”
“哈,也對,也不過是小家碧玉,根本不懂我身為皇子的痛楚,操戈同室,骨肉相殘,為了地位我不得不做這些……”莫卿仰頭,用手撐着身子。
“我本是皇家出生在皇家的嫡子,可父皇卻從未正眼看我,而四皇子年齡最小,也最受父皇青睐,無論我做什麽,都換不來父皇對我一絲一毫關注……”
顧君墨直身,仔細聽着莫卿的敘述。
“而就像我猜得一樣,父皇有意立四皇子為太子,既然無論做什麽都無法吸引關注,那麽我也只有殺了他,才能換來天下。”
眼前浮現出莫染那孩子天真的笑,以及一聲聲的“君墨哥哥”。
顧君墨的心一動,他咬牙,強忍着怒氣,問道:“四皇子怎麽說都是殿下的親生兄弟,為何要到這種地步?”
……
莫卿是當朝皇帝和一身份低微的文貴人所生,他的降生給子嗣稀少的皇室添了第一個孩子,只是,皇帝似乎一點也不高興,至少在莫卿的童年中,他從未見過皇帝笑過。
在莫卿剛會說話時,皇帝也第一次來看望他。
那一次,文貴人一遍又一遍地提醒自己,一定要乖,不能惹父皇生氣,這樣父皇才會開始喜歡自己。
莫卿很聽話,早早起床迎接父皇,文貴人蹲于前,拉着他過來行禮,他很開心能夠第一次見到父皇,用甜甜的,發音還不是很标準的聲音道:“參見父皇。”
但是,他的問候沒有得到皇帝的回應,皇帝甚至看都不看他們母子倆,徑直走進宮內,而他和文貴人則是尴尬極了,卻又不敢起身。
皇帝在宮內繞了一圈回來,似乎這時才見到他們二人,聲音不曾有感情,道:“起來吧。”
文貴人臉色頓時緩了很多,拉着莫卿起身,帶着嬌媚道:“多謝皇上。”
莫卿感覺到母親輕扯自己衣角,他想起今早母親要求他背的三字經,只聽文貴人道:“皇上,莫卿今年也總算會說話了,您看他……”
皇帝皺眉,看似有些厭煩,以致都沒有讓文貴人說下去便打斷道:“林答應有孕了。”
莫卿看得真真切切,母親的臉瞬間慘白了,他不懂林答應是誰,在這深宮當中,他聽聞的實在太少太少,只知道,這對母親來說不是什麽好事吧。
“她那兒偏僻,實在不方便出行,我思緒着讓你們和林答應換宮,畢竟林答應身子骨弱。”皇帝說着,神情卻沒有絲毫變化。
“皇上……林答應那邊雖偏僻,但也不差,莫卿年紀小,總不能……”文貴人諾諾的,她欲言又止。
“收拾東西吧。”皇帝不再理會文貴人,轉身離去。
莫卿第一次見到父皇,就是父皇要趕他們離開,那一天,他抱着痛哭的母親,不知所措。他知道父皇不待見他,于是莫卿選擇用努力學習換取父皇一眼。
林答應生下了個可愛的公主,皇帝喜笑顏開,晉了林答應到貴人,和文貴人平起平坐,很多次,莫卿都能見到林貴人在文貴人面前嚣張跋扈。
他很想上前,用稚嫩的拳頭打林貴人,可是文貴人卻一次又一次地告訴自己,一定要讨好別人,莫卿是大皇子,卻得像個卑賤的奴一樣讨人開心。
莫卿哪裏知道,文貴人向來不受皇帝待見,只因文貴人是朝廷一罪臣的女兒,皇帝念在那罪臣曾輔佐他許多才不殺他女兒,而文貴人卻在皇帝酒中下了迷藥,才有了莫卿,皇帝想殺她,但看在皇宮中第一次有了子嗣,皇帝才選擇放棄。
五年下來,莫卿一直生活于嘲諷鄙夷之中,小小的孩子過早體會到後宮的險惡,一顆心早已學會了隐藏,
每當有侍女或者太監對着自己冷嘲熱諷,莫卿也不會在乎,每日小心翼翼學着做事,将能夠讨好的人都讨好了一遍,還真得到了一批對自己挺好的奴婢。
後來,文貴人染疾去世,而母親死去的那一年,皇後生下了皇宮中第四個孩子,名莫染。
莫卿成為了孤兒。
莫染被捧在手心。
莫卿早已無路可走,他想要謀得一條求生的道路,最好的方法就是讨好皇後的孩子,于是,莫卿與莫染相遇,莫染天真無邪,将莫卿視作最親密的哥哥。
再次見到父皇時,他已經波瀾不驚,只是眼中再無初見時的光彩,皇帝一如既往地漠視着他,莫卿笑着,恭恭敬敬道:“參見父皇。”
和十年前一樣,皇帝無視了他,徑直離去。
莫卿依舊笑着,笑得他覺得臉都有些疼了,不知不覺,有一滴水落在了地上。
下雨了嗎?
……
“是啊……我們本是兄弟。”莫卿喃喃。
莫卿看上去搖搖晃晃的,面色微紅,顧君墨道:“殿下,這一杯酒下肚,就當做是一醉方休。”他說着,兩手遞給莫卿一杯酒。
“顧姑娘好雅興。”莫卿接過酒,瞥了一眼酒杯,然後微笑着喝了下去,酒杯啪嗒被丢在桌上,“我都喝了,顧姑娘不喝,那可就不好了啊。”
莫染說着又起身,在另一杯子中倒滿了一杯酒,顧君墨垂眸道:“多謝殿下。”便舉杯一飲而盡。
酒很苦,帶着些許刺鼻的味道,顧君墨輕輕把酒杯放回原位。擡頭,見到莫卿扶着頭靠在桌上,細細皺眉。顧君墨柔聲道:“殿下,您醉了。”
“是嗎?”莫卿擡眸,“既然醉了那不妨做一些我們該做的事情吧。”他說着,扯過顧君墨的手,顧君墨措不及防,被瞬間扯了過去,酒壺倒下,還未喝完的酒滴滴答答留向地面。
顧君墨只覺得手臂間都些吃疼,莫卿翻身壓住了他。
“殿……殿下!”顧君墨感覺到莫卿的手在自己腰間徘徊,他不由自主感到惡心,幾欲想推開莫卿。
和洛離不一樣,顧君墨從未如此排斥過一個人,他試着推開莫卿,可莫卿已經将頭埋在他的脖間。
可是,僅僅過了一刻,莫卿眼神一暗,忽然倒下,壓在顧君墨身上,沒有了動作,唯有均勻的呼吸能證明他還活着。
顧君墨面露嫌惡之色,用力推開莫卿,他起身,稍稍整理了一下被弄亂的服飾,想起剛才驚險的一刻,趁着莫卿不注意,他便在倒酒的瞬間下了點藥,才能讓莫卿暈過去。
不過好歹也是一屆皇子,就這麽扔在地上實在是不合适,顧君墨想着,拖起莫卿,把他拖向床邊,小心翼翼放上去以後,他才翻開莫卿的衣物。
假如師父沒有說錯的話,那麽狐念必定是在他手中,只需要稍稍翻找一下,他就可以帶走狐念,還給洛離。
顧君墨從上至下一點點仔細查看下去,可是奇怪的是,狐念并不在莫卿身上,他身上什麽都沒有。
“不對,按理說一定會在的。”顧君墨喃喃,再次翻開莫卿胸前的衣物,他的手剛一伸向莫卿,剛才一直處于昏迷中的莫卿,準确地抓住了自己的手臂。
“你是在找狐念嗎?”莫卿睜開眼,眼神冷峻,和剛才喝醉的他似乎完全不是一個人,清醒的很。
“你怎麽……”顧君墨掙紮一番,卻被莫卿反身按在床上。
“我不過是故意在外放出我佩戴着狐念一說,還真有人主動上門來找我,這種人可真是愚蠢,你說對吧,逍遙劍客?”
莫卿微笑,緩緩俯身靠近顧君墨耳邊,輕咬他脖間,顧君墨呻吟一聲,感覺身上的人力氣極大,容不得他絲毫掙紮。
“顧君墨,第一次看到你時,我還差點被你的外貌騙了,不過好在,我看見你的手臂有一道還未痊愈的傷,我這才認出來了。”
“原來那一次是你!”顧君墨咬牙。
“正是。”
“你既然已經知道我是誰,為何不殺了我!”
“嗯……這個嘛……”莫卿輕輕咬着顧君墨耳垂,滿意地感受到了身下人的顫抖,“因為難得有一獵物毫不自覺來到我身邊,不玩一下怎麽可以?再說,我對你也不是沒有興趣……”
顧君墨渾身一顫,發覺到莫卿的手伸向他的下半身,他用力用另一只能夠稍微動彈的手将一直藏在衣物內的血刃抽了出來,向後刺去。
莫卿沒料到顧君墨居然還藏着匕首,反應稍稍有些遲鈍,但還是側身躲掉了顧君墨這一刀,華貴朝服被劃破一角,一片布料飄落在地。
莫卿站在一邊挑眉,并未看出不悅,而顧君墨已經重新立起,重重喘着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