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離開
近幾日,衆多月狐都對狐王大人感到很是擔憂,按理說,狐王身體素質是無人可比的,正常的傷不出三日便會恢複,然而這次不知是不是狐王大人中毒過深,已經好幾日了身體都還沒恢複正常,一直在暗湖之中療傷。
顧君墨為了履行對洛離的承諾,每日都會給他送來藥物用于療傷,可是,哪怕顧君墨不說,洛離也能感覺得到顧君墨對自己的疏遠,他稍微一靠近顧君墨就會裝作不經意退後,讓洛離根本無計可施。
當洛離又一次伸出手而顧君墨再次後退時,洛離忍不住了:
“為何要躲我?”
顧君墨不言,自顧自地把藥物遞給洛離,洛離不拿,只是緊盯着顧君墨,顧君墨被看得不自在,他道:
“你的傷也快好了,我擇日就會離開這兒。”
“你這般厭惡我麽?”洛離問。
顧君墨擡眸,見洛離面無表情,但那雙眼睛卻顯露出從未有過的悲傷,他竟覺得心髒一跳,像是抽痛了一般,慌忙撇開雙眼,顧君墨答:
“不曾,只是我覺得,你太唐突了。”
洛離聽到這話一愣,然後,他接過顧君墨的藥物,道:“罷了,你出去吧。”
顧君墨恭敬地低下頭退了出去,這一舉一動,無一不是在疏遠洛離,大門關上的下一刻,洛離憤恨,一拳打在岩壁上……
顧君墨退出暗湖,神情總算是稍微恢複正常,剛才顧君墨其實也有無意間看到洛離的脈,已經不再像最初那般呈黑色裂紋狀,甚至沒有任何異常。這只能證明,洛離早在好幾天前身體就恢複了正常。
顧君墨也不知,他被騙了多久,要不是無意間一瞥,他還真可能會被騙更長時間。
這一次送完藥,顧君墨便打算明日動身,去尋找多年未見的師父,說不定自己的內力還有可能恢複。
他和洛離曾見過嗎?顧君墨躺在冰晶床上,想。
耳邊忽然出現“簌簌”聲響,顧君墨一驚,起身,洛離忽地出現在他的身邊。
顧君墨震驚,
“洛離……你!”
下一刻,顧君墨的嘴唇被洛離捂住,見到對方用極為溫柔的眼神看着自己,他的笑容,完全不像之前那個洛離。
“噓……”洛離親吻着顧君墨的耳,在他耳邊道,“我對你的感情是……”
……
顧君墨猛地睜開雙眼,驚醒,“洛離……”他喃喃。
等到顧君墨發覺了自己竟做了一場極不真實的夢後,顧君墨的雙臉已經通紅,他費力甩頭,然後下床出門。
“凡人,你又病了?臉這麽紅。”之前那只治療自己的月狐站在門口,欲要伸手撫顧君墨的額頭。
顧君墨下意識後退一步,腦中再次湧現出剛才的場景,他道:“沒……沒事。”
“沒事就好,出了事狐王大人會怪罪我,好了,這藥拿給大人吧。”月狐遞來給洛離送的藥物,然而顧君墨卻并沒有接過來。
“今日起我就不去送了。”他道。
月狐挑眉,問:“為何?”
“今日起我就走,所以以後都不會回來的。”顧君墨微笑,“他的毒也好的差不多了,我不想再麻煩他。”
“狐王大人說過,哪怕你要離開,也得由幾只月狐護送你,所以雖然我并不希望你呆在這,但是這次,我不能違抗大人命令。”月狐攔住了顧君墨。
“無事。”顧君墨道,“我這次想獨自離開,畢竟這與你們月狐一族無關,當然我也知洛離要這麽做,所以我有辦法讓你不被牽連。”
“我如何信你?”月狐問。
顧君墨笑了一下,沒有明說,“這次我必走不可,哪怕你強行留我也無用,這一切都是我自己的事,與你們無關,不必護我,還有,我想請你幫我個忙。”
月狐神色一愣。
半晌,他的表情終于凝重了。
“如果真是要這樣,那我便助你一力罷。”月狐說着,從藥籃裏揀出幾片藥草,然後又用布小心包起,遞給顧君墨。
“這是……”
“止血草,萬一你在外出事,這好歹能夠派上用場。”月狐回答,見顧君墨沒收,便将藥草包塞進他手中。
顧君墨望着手中這一小袋的藥草,道:“多謝。”
“我不過是為了不讓你在外死了罷了,免得狐王大人怪罪于我。”月狐解釋着。
顧君墨笑了。
……
“狐王大人……”門外,出現的人不再是顧君墨,洛離有些煩躁道:“何事?”
“從今日起我就負責給大人送藥。”門外那只小月狐微笑,顯然是因為能服侍狐妖之王而感到開心。
“顧君墨呢?”洛離問。
“他已經離開了。”
洛離神情一頓,站起身來,“何時離開?”他的聲線因焦急而有些沙啞,把門外那只小狐妖吓到了。
“他……他已經離開有約兩個時辰罷……”
小月狐剛一說完,他便看到一副令人震驚的一幕:那個據說久病不愈的狐王大人,此刻立即站起身來,大步離開暗湖,他的身體早已恢複!
“狐……狐王大人……”他的目光跟随離去的洛離,表情從未這般落寞。
洛離氣急敗壞,本想尋着顧君墨的氣味尋找,卻發現顧君墨的氣息卻完全消散了,當年他隔了一夜以後也能尋着微弱的氣息找到懸崖,為何今日卻會如此?
這時候,那只曾經給顧君墨療過傷的月狐出現在洛離身邊,他單膝而跪,道:“大人,不必再找了。”
洛離注意到他,緩了一下情緒,又問:“你說什麽?”
月狐感受到洛離周身散發出寒氣,那分明帶着濃濃殺意,然而既然已經做了,那就繼續下去好了。
“顧君墨今日晨告訴我,他不願再次麻煩大人您才選擇離開的,并且,他深知大人一定會來找他,所以特地請求我掩蓋他身上的氣息。”
“然後你就這麽放了他走?你可知,他不過是一凡人,他曾經還是個劍客時招惹了多少人,外面有多危險,又有多少人會要來取他性命!”洛離聲線頓時失控,全然不像一屆帝王。
“他曾告訴我,一定會保重好自己,請大人您放心。”眼見洛離将要發作,月狐只得硬着頭皮将顧君墨離開前告訴他的一字不漏說出,“他還說,是藥三分毒,您的毒已痊愈,不必再多用了。”
聽到這句,洛離剛要道出的話瞬間噎在喉嚨裏,半晌,他道:“果真發現了嗎……”
洛離的表情像是魔障了一般,他回過神來,忽覺自己是多麽可笑,居然靠這樣的方法想挽留住那個人,果真還是太不切實際了啊。
“大人……”月狐再次啓唇,“他離開的最後一句話是要帶給您的。”
“他說……大人的救命之恩,顧某永生難忘。”
洛離一頓,而後發出大笑,“原來是這樣啊,對我全部的感情只有救命之恩嗎!”
“狐王大人……”
“退下吧,我都明白。”
“是。”
月狐額間已冒出細汗,差點以為自己命不保,又開始猜測洛離和顧君墨之間究竟是怎樣的關系和情感。
洛離一把扯下挂在脖上的玉佩,正要舉起手往下扔時,那手卻在半空中停下,很久很久,他都沒法把接下來的動作完成。
洛離可悲地發現,他怎麽也動不了手。
半晌,那玉佩再一次被挂在他胸前,撫摸着微涼的觸感,眼前似乎又浮現出小孩怯怯的模樣,捏緊玉佩,洛離喚道:“來人,把淩叫過來。”
洛離想最後賭一次,看一看能不能贏,假如不行,那麽這一生,他就放手,和顧君墨徹底分道揚镳,就此無緣。
……
自從失了內力,顧君墨感到異常乏力,光是要離開月狐之地就用了他一整日,且身上只有為數不多盤纏,要走到師父那裏估計得花上不少時間。
顧君墨喘着氣,午時天氣極為炎熱,汗水一顆顆從額間滑落,顧君墨尋思着,先在一邊樹下休息罷,想着,便走到一邊樹旁,捋開衣袍坐在了樹蔭之下。
一把深紅的匕首從他腰間滑落,顧君墨用手擦了一把汗,然後撿起匕首,每當見到這只匕首,顧君墨就會不由自主想起它的主人。
接着就會想起洛離曾對他做過的事,那個吻直到現在他都仿佛還能清晰地感受到,還有離開前他做的夢,顧君墨下意識用手指觸碰了一下自己的嘴唇。
等到反應過來時,顧君墨只覺得雙臉發燙,他用力甩頭,慌忙收起匕首,獨自道:“你可真是瘋了啊……”
他起身,感覺自己體力有些恢複,正要離開時,不遠處草叢窸窸窣窣的聲音吸引了他,顧君墨起身,不知道那草叢裏究竟有什麽事物,也有可能是顧君逸派來追殺他的人。
顧君墨拔出劍,一步步慢慢靠近草叢,漸進,聽到幾聲痛苦的呻吟,如同臨死前的掙紮,他一愣,收起劍,剝開草叢,見到一人渾身是血地躺在地上。
他那人像是找到了唯一一個救命的人一般,猛地抓住顧君墨的手臂,在上面留下一道清晰地血痕,顧君墨聽見那人發出極為細弱的聲音:
“救……救我……求求你……”
眼前這個滿臉是傷的眉目清秀的少年,看似甚至不曾加冠,此刻卻是滿臉鮮血躺在他面前,奄奄一息。
顧君墨翻開少年的衣物,看到腰腹間有不少暗箭利刃的傷痕,大都可能是少年把刺進體內的刀刃強行拔出,導致血成股流出,徹底染紅了少年的衣袍。
顧君墨将少年拖到樹蔭微涼處,小心地避開少年的傷口,用洛離所給血刃割下自身衣袍下幹淨的白布,纏繞住少年的腰腹。
只見少年因痛而稀碎着呻吟,輕吐出一口血,他試圖撐起身子卻被顧君墨重新按住。
“別動了,傷口會裂開。”
少年清澈的眼眸看上去是不食人間煙火,他似乎想說話,但只有一小股血湧上他的喉頭。
顧君墨的母親是大夫,顧君墨也從小耳濡目染,自然也知眼前少年傷得有多重,如無法即使止血,那麽這孩子也命不久矣了。
忽然想起,自己臨走前那月狐給了他一包的止血草,倒是真可以派上用場了。顧君墨翻出藥包,将藥草塞進嘴裏嚼爛後,吐在手上。
小心地翻開白布,血滲透出來,顧君墨将藥膏均勻地抹在少年傷口處,少年痛得微微弓起身,卻不敢再掙紮半分了。
重新包紮好後,那少年已然昏睡下去,看樣子似乎很久都沒有好好睡一覺了。
這狼狽的模樣不由得讓顧君墨回憶起自己,他也曾這樣奄奄一息,如不是師父救了他,他估計也沒法像今天這般站在這兒了吧。
止血草很快便止住血,只是這少年不知何時才會醒來,并且,顧君墨還得行路,但放任個孩子自生自滅,顧君墨無法做到。再三權衡之後,顧君墨無奈地背起少年,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