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洛離
燈火通明的宮殿裏,男人站在桌前,悠閑地書寫字畫。
“大人。”一人突然出現在男人眼前,單膝而跪。
“何事。”
“那個侍衛死了,顧君墨被人救走。”
男人手上一頓,問“何人?”
“暫未可知,只是那侍衛身上有不少抓痕,臉幾乎血肉模糊,現場有極為濃重的寒氣及一股奇怪的味道,像極了,動物。”
“動物?”男人不急不慢放下毛筆,眼神逐漸深邃,半晌,答道:“我明白了,退下。”
“是。”
男人背過身,望着窗外月色漸濃,抓痕,濃重寒氣,無論多少年,他都不會忘記這麽熟悉的攻擊,這是——
狐妖。
男人露出笑,一個計劃在他心中不斷生長。
而在另一處極為隐蔽的荒林裏,顧君墨掙紮着從昏迷中蘇醒。
顧君墨從未感到像今天這般累,身體如同被撕碎過,還有感到極為寒冷。
這是——
他起身,環顧四周,發覺身下有一張寒氣極重的光滑晶石制成的床,呈方形,在月色照印下,散發出深藍的寒氣,冷得他不由自主地打着寒戰。
低頭看,原本身上許多傷口不知為何竟痊愈,但原本那件白色道袍連同裏衣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件深灰布衣,讓本就失去內力的顧君墨看上去越發像個平民,而不是劍客。
這兒看得出是個充滿冰晶的山洞,洞壁幾乎全是呈淡藍,是顧君墨從未見過的地方,山洞很大,四面八方通着各個洞口,不知通向哪兒去。
雖然自己身上的傷痕痊愈了,但這兒還是不得久留,很有可能是個陷阱。
不僅床散發寒氣,連四周都彌漫着冰冷,風涼嗖嗖刮着顧君墨身體,顧君墨試着走到,“哐當”一聲,似乎撞到了什麽,顧君墨低頭,發覺竟是自己一直佩戴在身的回清劍。
假如是從前,顧君墨甚至都不必動便可知劍在何處,然而現在……正如那侍衛所言,他內力全失,如同廢人。
撿起回清,發覺曾經在自己手中令人和妖聞風喪膽的劍,如今連讓自己拿起都頗顯費力,“呵,連劍都拿不動了嗎?”他苦笑着,将手中劍越發握緊。
對于一個劍客來說,失去內力是有多痛苦常人無法想象。
“嗷——”身後忽然傳來沙啞的叫聲,顧君墨警惕地回過身去,只見兩只小狐貍大聲叫喚。
它們的毛發是淡灰色接近白色,但是尾尖有和兩只耳尖的毛發卻是深藍,這種狐是從未見過的。
顧君墨舉劍,緊緊盯着兩只小狐貍的動靜。
只是兩只小狐貍并沒有如顧君墨所想地那樣來攻擊他,而是一邊沙啞地叫,一邊快速跑進其中一個洞穴。
雖失去內力,但顧君墨還是憑借着極好的視力,看到兩只小狐貍脊背上有一個白色的半月形狀的标記,他可以完全确定,這狐絕不可能是青丘之狐,也不會是九尾之狐,那是——
月狐!
顧君墨從未感覺像現在這般緊張,不僅僅只是因為陌生的地域,還有那兩只小狐貍跑去的方向。
傳聞月狐脊背上有個雪白半月标記,這種狐性情殘暴,靠着強大妖力作惡多端,為人所畏懼和痛恨,月狐狐王更是被稱為狐妖之王,他的靈力十分強大,任何一個種族的狐妖都無法超越,但是只要能夠吸取他的靈力,內力将會提高不止一層,所以,無數人都想找到月狐,但皆無果。
而現在,自己身在狼穴,失去內力更是雪上加霜,極有可能命喪于此,看來唯有拼一把,才有可能離開這個鬼地方。
“你醒了。”
顧君墨緊握手中的劍,忽然覺得身後的寒氣明顯更加強烈。
猛一轉身,一劍刺向身後的妖,回清劍沒有傷到那妖絲毫,反而被強大的氣場震得飛了出去,插在了不遠處的地上,顧君墨也随之後退一大步。
那妖便是狐妖之王,洛離。
顧君墨穩住身子,定定地看着他,表面似乎十分冷靜,心裏其實慌亂無措。
“放肆!竟敢在月狐地盤上對狐王無理!”
洛離身後的那只妖起身向前,欲要給顧君墨一個教訓,一只手擋在他面前。
“淩,不必。”
洛離與淩看上去差別不大,但洛離的寒氣明顯會比淩重許多,這意味着他的靈力更加強大。
洛離的雙眼深邃,是深藍,一雙狐耳立在腦袋上,耳尖有細細淺藍毛發,身着黑色長袍,長袍的袖口與衣領處有不少絨毛,一頭深灰長發披散下來。
但他脖子上挂着一件和他的外貌十分不符的青色玉佩,玉佩碎了,只有半個顫顫巍巍挂在繩子上,到顯得洛離看上去多了點滑稽。
“你們為何将我綁至這兒,我與你們有何恩怨!”顧君墨喊道。
洛離道:“我們從未想過将你綁到此處。”
“為何我此刻卻會在你們地方,如不是你們想利用我做什麽,我又怎麽可能出現于此。”
顧君墨眼神一暗,冷冷盯着兩只妖,但是顫抖的手指一下子暴露了他。
“你血口噴人!洛離大人見你可憐把你救回來,用暗湖的水為你療傷,你竟如此不知感恩,污蔑大人!行,你現在就方可離開!不出七天你必死無疑!”
淩顯得極為激動,在洛離身後張牙舞爪,卻礙于洛離不敢輕易上前。
“必死無疑?你什麽意思?”顧君墨問道,而這時,胃裏翻江倒海,他一下子半跪在地上,用力地幹嘔,卻什麽也吐不出來。
洛離皺了下眉,繼續說道:“你內力全失,身中‘七散蔓’,不出七天必死無疑。”
七散蔓?
顧君墨的表情凝固在臉上,他并不了解毒藥,唯獨這七散蔓他是聽聞過。
此毒是由百毒峰上一種劇毒藤蔓煉制一天而成,這種藤蔓極難摘取,一般生長在懸崖附近,靠着吸食毒蟲的屍體為生,常年下來,其形狀極為怪異,常人觸碰不出一刻便會中毒身亡。
而這種藤蔓制成的丹藥,名為“七散蔓”,人食用後,身體會在三天之內發炎,中間會幹嘔數次,沒有疼痛,只會覺得奇癢無比,第四天起,發炎的地方皆會逐漸長出細小藤蔓,而人就會逐漸喪失言語,聽覺,視覺,嗅覺,觸覺五種感官,逐漸無法動彈以及難以呼吸,最後全身潰爛而死,因此稱之為七散蔓。
“如果此刻你非要走,那好,慢走不送!死在荒郊野嶺外可不能怪我們。”
淩抱臂,朝顧君墨翻了個白眼。
聽聞七散蔓無解,只要過七天自己必死無疑,顧君墨笑了一聲,似是嘲諷。
“你這什麽意思!”淩氣急敗壞。
“淩,你先出去。”洛離說。
“啊,可是……”
“我有話要說,你先回避。”
淩看上去略顯失落,原本翹起的尾巴頓時掃到了地上。
“哼,為何大人如此在意這個未曾謀面的小劍客。”他小聲嘀咕着,嘟嘟嚷嚷離開這兒。
現在這裏沒有其他人,只有洛離和顧君墨,顧君墨顯得很是緊張,不懂眼前的狐王究竟要做什麽。
說顧君墨不害怕,是不可能的,對方可是狐妖之王,如果是從前,顧君墨還能與之對抗,但現在自己處于最弱勢,對洛離來說完全不費吹灰之力就可以殺死自己。
洛離向前一步,顧君墨警惕後退一步。
洛離一頓,半晌,解下脖子上的玉佩,那只剩一半的玉佩在繩子上搖搖晃晃,仿佛随時都會掉下來。
“你,還記得它嗎?”
洛離把玉佩吊在自己手上,湊近顧君墨。
顧君墨看了那玉佩一眼,覺得越發看不懂洛離,“不,從未見過。”
一瞬間,洛離怔住了,手也僵在了原地。
“我從未見過這玉佩,更不用說記不記得,你…問我這個,是為了什麽?”
見到顧君墨雙眼充斥着疑惑,洛離一直沒有任何情緒的臉終于露出一點點觸動。
“沒什麽。”洛離重新把玉佩挂在身上,“可能是我記錯了罷,無妨。”
洛離重新整理好玉佩,道:“明日一早,随我一同出發,去百毒峰。”
“為何?”
“你體內七散蔓毒三天之內會發炎,六天便會全身潰爛,假如無法在七天之內找到解藥,你只能死。”
洛離
顧君墨一愣,又道,“七散蔓毒,不是無解嗎?”
“是無解,但那也只是世人認為,百毒峰上有蛇,名隐蛇,常年生活于洞穴之中,此蛇之毒,可以解七散蔓毒。”
洛離說着,背過身,向一處洞口走去,“今夜你就在這張晶石床上睡,此床寒氣極重可緩解七散蔓毒的漫延。”
語畢,洛離便消失在洞口。
“等……”顧君墨話還未出口,身邊已然空無一人。
也罷,今日先睡下,明日再說吧。
顧君墨想着,坐在床上躺了下來,床上寒氣絲絲侵入他的身體,那種幾乎被凍傷的錯覺讓他無法入睡。
“嘶——”顧君墨倒吸一口寒氣,蜷縮着身子躺在那張極為寒冷的床上。
今夜,顧君墨注定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