嗜甜

第81章

徐青檸知道田甜打算來津城和她一起生活, 是源于和羅海靈的一次聊天。

暑假兩個月的甜蜜時光一眨眼就過，九月開學，徐青檸重返校園，田甜則回到山中, 兩人重新談起兩地相隔的異地戀。

許是暑假這段時間實在太暢快, 乍回到沒有田甜相伴的生活, 徐青檸十分不習慣, 每天纏着她聊天幾乎是家常便飯。恰逢羅海靈這段時間在田甜家做客，徐青檸纏着田甜的同時，不忘羨慕一把羅海靈，稱要是她也不用上學就好。

田甜笑得無奈，溫聲哄她，讓她好好學習, 還說有禮物讓羅姐姐帶給她。

某次周末, 徐青檸約了羅海靈見面，來到她工作室附近的咖啡館。

沒等多久，羅海靈就到了，将手裏提着的東西遞給她，道：“甜甜給你的。”她坐下，抿了口徐青檸給她點的咖啡。

徐青檸道了聲謝，顧不得羅海靈還在場，迫不及待将裝在紙袋中的木盒子取出來。

一打開木盒，徐青檸驚了，盒中裝的是一整套的竹制用品, 被底部紅色的絲絨布裹着，顯得那樣精巧，竹碗、竹筷、竹勺、竹杯，甚至連竹匙都有。

徐青檸驀地想明白田甜為什麽要送她這個。

暑假時她和媽媽去上陶藝課，第二天帶回兩個不算好看的杯子，那時田甜似乎有些羞赧，和她說：第一次做，手比較生，下次争取做得更好。

其實徐青檸根本不在乎杯子做得好不好，只要是田甜送她的就行，她表明想法，誰知田甜很認真：我更擅長用竹子，等我做好了再送給你。

突然就很想她。

徐青檸随手拿起那個竹碗，質量很輕，下厚上薄，邊緣打磨得光滑，指腹撫過去，感覺不到一點竹刺，也不知道她費了多大的功夫。

“喜歡嗎？”羅海靈突然問她。

“嗯。”徐青檸點頭，等一一看過了才收起，問，“她是不是做了很久？”

“可不是，”羅海靈抿着咖啡悠悠道，“手指都不知道磨破多少次。”

徐青檸聽了有一瞬間的心滞，羅海靈又道：“不過甜甜說，只要你喜歡就好了。”

像是她會說的話，徐青檸已經極想她了，她只想趕緊結束這裏找她，她将木盒子裝進紙袋中，聽羅海靈問：“你以後打算做什麽？”

徐青檸意外：“我嗎？”

“這裏還有其他人？”羅海靈笑着四顧。

徐青檸愣了下，笑：“不知道你問的是哪一方面，如果是我想的那個，我打算去山裏。”

羅海靈突然就笑了：“你們兩個倒是有意思。她既然要來陪你，你還去山裏做什麽？”

“什麽？”徐青檸一驚，又一慌。

“你不知道？”羅海靈疑惑了聲，“甜甜沒告訴你？我看你二姐都知道，以為你也知道。”

徐青檸還是懵，羅海靈意識到問題出在哪，開始補救：“甜甜沒準是打算給你驚喜，你可別說是我說漏嘴……能不能裝不知道？”她幾乎在請求了。

這麽大的事，當然不能。

稀裏糊塗結束和羅海靈的見面走出咖啡館，徐青檸特地打電話給徐青霭求證這件事，竟然是真的。

田甜打算來和她一起生活。

還談不上高興，徐青檸有的只是惶恐，她明明記得田甜對山中生活那樣向往，怎麽會突然改變主意，尤其還是在瞞着她的情況下。

将禮物丢在副駕駛，徐青檸給田甜撥去電話。

田甜很快接起，語氣如常，還帶着幾分歡欣：“羅姐姐把禮物給你了嗎？怎麽樣？喜不喜歡？”

徐青檸一怔，一改愁眉苦臉，興沖沖道：“喜歡，怎麽做得那麽好，你好棒。”

田甜笑了聲：“喜歡就好。”

“磨破手了嗎？”徐青檸又問。

“沒有啊，”田甜似是為了力證，解釋，“我小時候經常做這個，很熟練的，不會磨到手。”

一時間五味雜陳，要是羅海靈沒告訴她，恐怕她真要信田甜的話了。照舊和她膩歪一陣，徐青檸才試探道：“這個竹碗很難做嗎？你看我學多久能學會？”

田甜疑惑：“學這個做什麽？”

“我以後不是要在山裏生活？我總得有門技藝傍身嘛。”徐青檸故意将話說得輕松。

田甜想了想，決定說實話：“酸酸，我以後來陪你生活好不好？”她是商量的語氣。

徐青檸的惶恐消散了些，起碼這件事不是要瞞着她的，她裝作驚喜的樣子問道：“啊？可是你不是更喜歡在山裏嗎？你不要勉強自己，也不要管我，你按照你的想法來決定就好。只要有你，我在哪裏都是一樣的。”

田甜笑：“這句話也是我想說的。只要有你，在哪裏都是一樣的。”

沉默良久，徐青檸突然控訴道：“你好壞。”

“什麽？”莫名被指控，田甜有些慌。

“趁我不在你身邊你就說這樣的話，我只能想你，什麽也做不了……你別勾引我了。”她乞求。

田甜先是臉紅了紅，再寬撫她：“馬上就能見面了，你不是要過生日了嗎？我會過來的。”

徐青檸的二十歲生日，徐家打算大辦，生日宴已經在籌備中，雖然柴珮雲和她說只是一家人簡簡單單吃頓飯，但徐青檸知道肯定不這麽簡單，光是她家和外婆家的人加起來，這規模就已經不簡單了。

“可是我想過只有我們兩個人的生日。”徐青檸嘟囔。

“聽話。”田甜又哄她。

徐青檸連哄帶騙地又讓她說了許多情話，直到田甜說她要開始準備晚飯，這才意猶未盡挂斷。

看看時間，徐青檸提着禮物回了家。因為田甜，她這段時間回家的次數多了不少。

到家時柴珮雲和徐燦岩正在吃晚飯，見徐青檸突然回來還驚訝了聲，忙吩咐家裏的阿姨添碗筷，将徐青檸喊上飯桌。

徐青檸讓阿姨幫忙将禮物帶回房，才吃兩口就聽柴珮雲問：“寶貝今天怎麽回來了？”

“剛見完海靈姐，她那兒離家近，我索性就回家吃飯了。”

徐燦岩似乎不滿意這個原因，冷哼一聲，柴珮雲不受影響，依舊笑着問：“海靈從甜甜家回來了？”

“嗯。”徐青檸點點頭，又道，“還給我帶了禮物，剛剛那個就是田甜送我的。”

“甜甜這孩子對你是好。”柴珮雲感慨。

“何止，”徐青檸下意識想炫耀田甜對她的好，又道，“田甜以後還打算來和我一起生活呢，她不要我去山裏了，她要來這兒陪我。”

徐青檸了解她媽媽，柴珮雲唯一可能對田甜有意見的地方，就是田甜可能将她拐去山裏這件事，如今這件事也解決，田甜這人簡直完美，徐青檸私心想要她媽媽對田甜好一點，再好一點。

“這樣嗎？”柴珮雲笑，“那你以後可得好好對甜甜這孩子，你看她為你犧牲多少。”

“我知道，”徐青檸應允，“我當然會好好對她。”

徐燦岩悠然道：“既然不去山裏了，就好好想想大學畢業後做什麽，是繼續讀書還是進公司都随你，總之要有個計劃。”

“明白了。”徐青檸點頭。

她腦中竄出的第一件事，竟然是領證結婚。擡頭看了看父母，徐青檸真不确定他們會不會答應。

吃過飯回到房間，想起徐燦岩的話，徐青檸覺得她是該好好規劃一下。不光是她，她還得為田甜規劃一下。

田甜過來和她生活，她當然得負責她的人生。

這麽想着，徐青檸又給田甜撥去電話，大概是在做飯，電話沒有人接，徐青檸又打了幾個，見還是沒人接就不再打了，繼續想她的未來。

等她洗過澡洗過頭，田甜的電話才打過來，她接起，悠閑躺在房間陽臺的躺椅上。

田甜開口就問：“你有事找我？”

“沒事就不能找你嗎？”徐青檸道。

“不是，”田甜笑她強詞奪理，道，“我看你打了好多個，以為你有急事。”

“知道我有急事還這麽晚才回我電話？”

田甜無奈笑，不再和她争，轉移話題道：“要和我說什麽？”

徐青檸也笑：“你不是打算過來津城住嗎，什麽時候過來？”

“嗯？”田甜反應了下，結婚二字不太适合對她提，否則她一定會時常提起來揶揄她，田甜道，“等你畢業？”

“幹嘛等我畢業，”徐青檸不滿了聲，又道，“盡快好不好？你想不想上大學，你來我學校，當我學妹，喜歡嗎？”

徐青檸還是想起柴珮雲當初的話才萌生了這個想法。

當時田甜一來她家就要和她結婚，為了拖延婚事，她媽媽提出讓兩人一起上學的事，想想當初極不情願的自己，徐青檸悔恨苦笑，這個想法明明好極了。

“我沒想過。”田甜答。

“現在想想好不好？我知道奶奶把你教得很好，但知識是無止境的嘛，我們一起上學，光想想就很期待了有沒有？”徐青檸滿是興奮。

“可是，”田甜在想借口，“可是上學的手續不會很複雜嗎？”

徐青檸想了想，道：“這個交給我爸媽來辦就好，其他你都不要擔心，你只要想你是不是喜歡。”既然她媽媽能提，那就沒有問題。

“我再想想。”田甜道。

“嗯，”徐青檸腦中構想實在是多，又怕田甜不滿意，道，“你想想你都想做什麽，一輩子那麽長，我都陪你，我們好好計劃計劃。”

田甜笑。

兩人聊了許久将來的事，大多是徐青檸在說，等徐青檸過後回想，發現她聊的大多是帶田甜上哪兒吃喝玩樂，唯一一件正事就是上學。

為了不辜負這唯一的一件正事，徐青檸決定去找父母問問這件事能不能辦成。

她來到兩人房門外，門并未關嚴實，說話聲從門縫透出來，她正要推門進去，聽見關鍵字眼，莫名停了手上的動作。

徐燦岩：“甜甜那孩子真不在山裏呆了？你和她怎麽說的？”

柴珮雲正往脖子抹護膚品，姿态優雅，和丈夫的視線在鏡中對上，她道：“沒說什麽，甜甜這孩子太懂事了，我沒說兩句她就答應了。”

柴珮雲些許愧疚的喟嘆一聲：“想想還有點對不起那個孩子，我當時其實有點動搖了，要不是不想斷送酸酸的未來，真想讓她……算了，現在說這些也沒用，答應了就好。”

“有用，”徐青檸極力控制着情緒推開門，對上父母錯愕的視線，努力平靜，“媽，你和田甜說了什麽？”

柴珮雲優雅的動作一頓，對上她的視線，沒由來的有些害怕，她矢口否認：“沒說什麽。”

徐青檸假笑，“沒說什麽田甜會答應過來？她一直都想生活在山裏，你為什麽還要去和她說這些？”感覺肺都快氣炸了，心尖密密麻麻地疼，徐青檸深吸一口氣，“你為什麽要去勉強她？甜甜還不夠好嗎？暑假她做的你都看在眼裏吧，她做得比我這個女兒還要好，你怎麽舍得勉強她？”

徐燦岩喊住她：“和你媽媽道歉！這件事她只是和甜甜提議，甜甜答不答應全是她的想法，不是你想的強迫。”

“是啊，沒有強迫，威逼嘛，”徐青檸看向徐燦岩，嘲諷笑了聲，“拿我的未來去讓甜甜妥協，說我呆在山裏只會斷送一生，對不對？”

“我有什麽未來，狗屁未來。”徐青檸冷聲道。

“……酸酸？”柴珮雲眼神錯愕。

看着父母憤怒或驚愕的模樣，徐青檸道：“是啊，很失望吧？可你們知道，我就是這個鬼樣子，總是惹你們生氣我也不想，可我就是這樣，所以把我留在身邊到底有什麽好？讓我去山裏不是更好？你們清淨，我也自在。”

徐青檸最後看他們一眼，摔門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