嗜甜

第73章

恰逢午飯時間, 徐嫂上完茶就自發去廚房做飯, 徐青檸将椅子搬得離田甜近些, 直到和她并肩，先看她，再看爺爺。

徐爺爺緩緩道：“一切從一場臨危受命說起。”

“牧之, 也就是你父親，當初和你母親談婚論嫁的那時候, 恰好趕上你外公生病住院, ……是你外公公司的一個大項目臨時出了問題, 氣的。你外公膝下無子, 外婆又早逝, 只有你母親在醫院照顧, 她極擔心, 大項目又事關公司的生死存亡, 婚禮的事一再擱置。眼看着你外公一輩子的心血就要毀于一旦，牧之就這樣入了商場。”

“牧之是極聰明的，也極有才華, 恰好你外公身邊有幾名得力助手, 加上你外公不時的指點, 好歹将這個困局給解開了。不僅如此，在你父親的帶領下, 公司還越做越大，你父母在這期間也順利結了婚，也有了你。”

徐爺爺說到這兒笑了笑, 一臉溫情看着田甜：“甜甜還記得爸爸媽媽長什麽模樣嗎？”

田甜搖搖頭。

她記得小時候看麥姐姐有麥大叔和麥大嬸，她也會追問奶奶為什麽她沒有父母，奶奶總是不太願意提及的模樣，将父母一詞說得很淡，仿佛不那麽重要。久而久之，她也就不問了，因為奶奶已經給了她足夠的愛。

奶奶的用意，在奶奶去世後她才明白。

那種錐心刺骨的痛，或許能夠少經歷一次，那就少經歷一次好了。奶奶盡量讓父母在她的生活中顯得不那麽重要，淡化父母的存在，那麽父母從一開始就缺失這事，對田甜的影響也就沒那麽大。

奶奶會拉着她的手和她強調，父母是愛她的，很愛她。但這種愛于田甜而言是迷茫的，她難以将這種愛具象化，奶奶的愛是每天清晨的一個額頭吻，麥姐姐的愛是夜以繼日的陪伴，父母的愛是什麽？她不知道。

但似乎，在父母愛注定缺失的成長道路上，知道父母是愛她的這一點，也就夠了。

父母一詞，對他人來說或許情深意重，但對田甜而言，好像只是一個名詞。

田甜輕輕搖頭的動作刺痛了徐青檸的心，仿佛有針尖密密麻麻在紮着她，徐青檸下意識牽上她的手，給她力量，田甜回以一笑。

“郎才女貌，”徐爺爺道，“爺爺當年有幸被邀請去參加你父母的婚禮，可以說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田甜抿嘴笑了笑。

“婚後的生活很甜蜜，沒多久你就出生了。你大概兩歲的時候，趕上市場變革，所有同類型公司都在轉型求發展，牧之去詢問你外公的意見，你外公身體自那次大病之後一直不太行，直接放權讓牧之自己決定，恰好當年你父親結交的一位商場好友也打算轉型，兩家公司就合作了。”

徐青檸敏銳道：“那個好友是壞人嗎？”

徐爺爺點點頭：“你父親太正直了。也不怪他，被你爺爺奶奶教出來的兒子，肚子裏怎麽可能有那麽多彎彎繞，商場狡詐的人太多，你父親一時不察，就被人引得上了套，……具體情況你奶奶沒和我說，只知道轉型失敗，大筆資金被套牢，拿不出來。這種情況只有兩條路可走，一是就此放棄，及時止損，二是繼續投錢，闖出一條新路。”

徐爺爺又呷了一口茶，緩了緩幹澀的喉，繼續道：“按說這種情況，你們家該向我們家求助，可老田那老家夥，大概和你父親提過別将他對我這救命之恩看得太重，愣是舍近求遠，跑國外去找一名好友幫忙。”

徐爺爺一提起這件事，仍舊氣得吹胡子瞪眼：“這什麽狗屁救命之恩，這他媽不是生死之交嗎！什麽叫看得重？老田那家夥就是要面子，救了我一命，又不想我感恩戴德，氣得我！他也不想想，那種情況下我不幫忙，那我還是人嗎！”

徐青檸擰眉：“爺爺你注意點用詞。”

田甜一看徐爺爺又要生氣，忙安撫他：“爺爺不能生氣，醫生叮囑了的，你難道想縣城裏的醫療小分隊又來家裏嗎？”

徐爺爺忙喝上兩口茶，點點頭：“我就是氣啊，你說你父母要是不因為這事飛國外，哪來的飛機失事這檔子事。”徐爺爺的臉上滿是惋惜，神情悲怆。

徐青檸握田甜的手緊了緊，看她眉目間沒流露出傷心的神色，稍稍放心，又很不放心。

她突然好後悔。

她從一開始見到田甜時就該對她好，極好。田甜值得這世間最好的好。

“甜甜你說，你們家當時是不是該來找我們幫忙？”

“當時情況危急，爸……他大概是不想借爺爺的救命之恩來挾從您吧。”

“狗屁挾從！”徐爺爺又是一氣。

徐青檸喊道：“爺爺！”

徐爺爺這下徹底不滿了，他對準徐青檸開炮：“我說點髒話怎麽了？髒話有益于身心健康，發洩出來有好處，偶爾說說髒話還對心情好，有利于我養病！”

徐青檸一陣失語，徐爺爺理直氣壯道：“這話還是甜甜說的，她都不介意你介意個屁。”

徐青檸看田甜，她點點頭：“爺爺的病不能生悶氣，發洩出來好，說點髒話心情好。”

“……”徐青檸默默掀過這一篇。

徐爺爺繼續剛才的話：“你們家人大概都這麽想。酸酸，我問你，要是你，你怎麽說？”

徐青檸一臉惡霸相：“救命之恩可是天大的事，這恩情當然得好好還！別說錢了，就是要命那也得給啊。”

“聽聽，”徐爺爺極滿意道，“這才是我教出來的孫女……”品到最後，他嘴角又抽搐一陣。

這是該高興還是不高興？太看重似乎也不太行？

田甜被他二人逗笑：“後來呢。”

“你父母去世後，公司一下少了主心骨，情況不太樂觀，你外公的身體也是，你奶奶為了大局着想，拜托她當年的學生，也就是剛剛的林總，接管了公司。“

後面的事，不用徐爺爺講也能明白，公司在林總手下起死回生。盡管這對他本人而言可能只是很小的一步，但對整個田家而言是很大的一步。

說起當年，總是感慨萬千，徐爺爺默了陣，又道：“說來感慨，你奶奶最終找上我們家，竟然只因為我當初參加婚禮的一句玩笑話。”

“嗯？”田甜好奇。

“婚約啊，”徐爺爺笑道，“參加婚禮的時候，你母親肚子裏有了你，而我家老三那時候也剛生下酸酸，我就随口說兩家結個親，親上加親，更好。”

徐青檸咯噔一下。

她想起爺爺當時說婚約就因為他一句話，這麽看來還真是這樣，就因為這一句玩笑話。

無比明智了，她想。

“你奶奶當時決定帶你回山，我怎麽勸都勸不住，但好歹将婚約的事定下來了，也就有了後續這一系列的事。”

田甜點點頭，看了眼酸酸，感覺她正很大力握她的手，怕失去般，她慢慢回握住酸酸，十指交扣。

徐青檸反應過來，愣了兩秒，随即看着她傻笑。

徐爺爺不喜歡看徐青檸這副傻樣，打發她去廚房幫徐嫂的忙，等這諾大的空間只剩下田甜和他兩個人了，他問田甜：“那這筆錢，甜甜打算怎麽辦？”

田甜搖搖頭：“我暫時還沒有想好。”

“那慢慢想，”徐爺爺笑，“不着急，也不要有壓力，甜甜想要就要，不要的話，全捐了也行。爺爺也有點錢，全都是你的。”

田甜無奈了：“我要爺爺的錢幹嘛？爺爺注意不要生氣倒是真的。”

田甜扶起他，徐爺爺跟着站起來，兩人往院子裏走，徐爺爺又開始挑徐青檸的不是：“還不是酸酸？她別氣我，我能多活個十年。”

田甜笑着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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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過午飯，徐爺爺回房間睡午覺，徐嫂也被田甜趕去房間裏休息，徐青檸拉住要去廚房洗碗的田甜，一直把她拉進房間裏。

田甜一路退到房間，與一臉凝重的徐青檸對上視線，她疑惑：“幹嘛呀？”

徐青檸将她按在椅子上坐下，雙手扶在椅子兩邊的扶手處，整個人躬下腰來看她，一臉認真地問：“你會不會讨厭我？”

田甜更納悶了：“我為什麽要讨厭你？”

“我對你不好！我一開始那樣對你，我對你一點也不好！”徐青檸懊惱道。

聽完田甜父母的事，她總算明白了為什麽爺爺一見到甜甜就對她好，甚至比對她這個親孫女還要好。

要是時光能倒流就好了，她一定也對她那麽好，甚至比爺爺還要好。關于婚約她也不會反抗，甚至還要主動去求，田甜說什麽就是什麽，她絕對不說一個不字，她極願意和她結婚的。想想當初說過的話，做過的事，徐青檸後悔到不行。

田甜笑：“很好啊，你在亂想什麽。”

徐青檸不語，田甜想起剛才，試着問她：“你同情我？”

“哪是同情，我明明是心疼你！”徐青檸不滿嘟囔。

“好，心疼心疼。”田甜哄她，“你對我很好了，除了奶奶、爺爺，你是對我最好的人了。”

徐青檸驚奇的發現麥穗不在這個行列中，正要竊喜，又聽田甜道：“啊，不對，還要加上麥姐姐，麥大嬸……哎呀，總之對我好的人很多的。”

“你值得那麽好的。”徐青檸摸了摸她的臉頰。

田甜仰頭看她。

這動作方便了徐青檸，她親了親她粉嫩的嘴唇，低聲蠱惑她：“我要對你很好，非常好，好到你一想起這個問題，就只能想起我。”

“我是世界上對你第一好的人。”徐青檸含情脈脈補充。

本該暧昧溫情的畫面，看着看着，田甜突然笑了出來。

徐青檸一腔情感付諸東流，眉頭緊皺成菜刀眼看她：“你笑什麽？”

“沒什麽。”田甜道。她就是突然有點理解徐爺爺說徐青檸的幼稚和孩子氣了，還真是。

徐青檸卻不打算放過她，手試圖撓她癢癢，威脅：“沒什麽就是有什麽的意思，你說不說？你不說我就撓你了。”

田甜實在怕癢，聞言雙腳離地，整個人吓得蜷縮在了椅子上，見她整個人還要靠過來，忙拿剛才的話堵她，聲音急又軟：“你不是要對我世界第一好嗎？哪有你這樣的。”她一臉快要哭出來的表情。

徐青檸一怔，停了動作，想了想，嘴角勾出一抹笑來：“嗯，世界第一好，我換一種方式。”

說着，徐青檸又低頭，在田甜驚恐的眼神中，輕輕含住了她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