嗜甜

第40章

撥開紅薯藤, 拿着小鏟子鏟除藤根附近的土, 等到紅薯露出頭來, 再繞着紅薯附近一點點地挖, 直到露出大半, 最後連根拔起，徐青檸望着新鮮出土的紅薯嘆了口氣, 又挖壞一個。

潘晨離得近, 回頭看了看她，笑：“累了你就歇會兒, 反正也沒多少了。”

兩壟紅薯地本來就不多, 事少人多, 外加時間充足, 大家夥兒基本上是邊玩邊挖, 氛圍很自在。

不遠處的曲一鳴和岑西直接放棄, 已經繞着一大片的西紅柿轉起了圈，頗有要将幾株西紅柿薅禿的架勢。

說來也是奇怪, 明明也不是那麽愛吃西紅柿的人, 這兩天光是吃糖拌西紅柿就已經吃三頓了。

徐青檸搖搖頭，繼續拿鏟子撥土，直到又挖壞一個，這才放棄，搬着板凳坐到潘晨身邊。

為了比賽，每人發了一個筐，潘晨筐中的紅薯就很好, 個頭大，表皮完整，不像她筐中那些歪瓜裂棗，徐青檸多看了眼，百無聊賴的開始拿鏟子鏟着腳邊的土，一下又一下，也不說話。

潘晨分離開紅薯和紅薯藤，将紅薯放進筐裏，看她：“有話要和我說？”

徐青檸确實有話要說，她都郁悶一天了，對上潘晨的視線，一擰眉：“你說之前那些給我表白的人，都喜歡我什麽？”

潘晨差點笑出來。

她忍住了，畢竟徐青檸的表情看起來很認真。

她想了想：“情書上沒寫嗎？”

“那我又沒看那些情書。”徐青檸想起自己曾看過的一兩封，眉頭緊蹙，“很肉麻，還很露骨。”

潘晨輕笑一聲，在徐青檸的警告眼神中忙斂住嘴角，認認真真回答：“喜歡你好看呗，就是看臉，就是這麽膚淺。”

“田甜也看臉？”

“啊。”潘晨明白徐青檸要問什麽了，她下意識否認，“甜甜可不像是看臉的人。”

“是吧。”徐青檸繼續鏟土，“那你說她喜歡我什麽？”

潘晨愣了愣：“不是你喜歡她嗎？”

徐青檸啧了一聲：“你就告訴我，我身上有什麽優點可能讓她喜歡上我，就行了。”

“有錢？”潘晨言罷自顧自否定自己，“甜甜也不是愛錢的人啊，你看我們在這兒待這幾天，一分錢都沒花，她要錢也沒用啊，她肯定不會因為這個喜歡你。”

“我花了，”徐青檸笑了笑，“我花了六分。”

“……”潘晨也笑：“你真好意思提。”

徐青檸嘆上一口氣。

她的自信啊，她的驕傲啊，全都被田甜昨晚那句話絞了個稀碎。或許沒那麽嚴重，但她就是沒開口的底氣了。

“學霸光環？”

“……”徐青檸停下動作看她：“你好歹說點有用的。”

潘晨不樂意：“那之前學校确實很多人因為你成績喜歡你的嘛。”

“我成績好在田甜這兒頂個屁用。”徐青檸想到她挖的那些紅薯，嘆氣，當學霸還不如會挖紅薯。

潘晨沉默了一陣。

徐青檸等了會兒，有些氣惱，拿鏟子指着她，威脅：“就沒了？”

潘晨笑：“我這不是一時想不起來嘛。”

徐青檸拿着鏟子幫潘晨鏟土，也在思考：“我脾氣差，又沒耐心，性格這塊完全沒拿分的可能吧。”

“這不一定，”潘晨看她，“蘿蔔白菜各有所愛，萬一甜甜就喜歡小暴脾氣呢。”

徐青檸看她一眼，潘晨立馬投降：“當我沒說。”

“算了。”徐青檸作勢要起身，潘晨拉住她，“急什麽？再聊會兒啊，你這是打算表白了？”

“表個屁！”徐青檸壓低聲音，緊張的看了看四周，見沒人注意這邊才放下心來。

表白？她連個‘表’字都沒說出來就夭折了。

“那你是打算勾引？”潘晨又問。

“？”徐青檸十分費解地盯着潘晨看了幾眼，驀地笑了，“我發現你一天天的腦袋裏面想很多啊。”

徐青檸彎腰，從筐中順了兩個紅薯，理直氣壯：“薅你兩個紅薯，讓你長長記性！”

“……禽獸！”潘晨松開拉她的手，“趕緊滾，滾滾滾。”

徐青檸将薅來的紅薯放進筐裏，慢騰騰的繼續挖，挖紅薯不費腦，她很輕易地，又想到了昨晚田甜說的話。

——婚約都解除了，事情就算過去了，都沒什麽的。

誠然，徐青檸想要田甜不在乎解除婚約這件事，可田甜這話怎麽好像連婚約都不在乎了？

如果她沒理解錯的話，這話完全就是在說：解除了就解除了，都過去了，就不要再提了，各自美麗吧。

？

徐青檸想了一天。

她覺得很奇怪，太奇怪了，這句話和田甜的‘深情專一只愛她’人設太不符了吧？田甜不是一心一意只要她的嗎？連她溫柔可親的二姐，她也是想也不想就拒絕了。

婚約解除了就沒關系了？

徐青檸納悶極了。

在徐青檸的設想裏，田甜可以表達一下對解除婚約的不滿，甚至是對她的不滿，這都沒關系，她會負責哄好她，等到田甜不委屈了，她再開口，表明自己的心意，如果田甜願意，她會抱抱她，也可以親親她，結果……？

不知道第幾個紅薯再次毀在自己手裏，徐青檸鼓了鼓臉頰，将紅薯扔進筐中，深吸了一口氣。

**

紅薯全部挖完，賣相好的、個頭大的紅薯被挑出來放進了大筐中，預備後天拿去集市上賣，餘下的量不多不少，一商量，最後決定吃掉。

吃過晚飯，就到了萬衆矚目的烤紅薯環節。

好在田甜家的是柴火竈，不用格外生火，利用做完飯的餘火，将要烤的紅薯放在火的邊緣偎着就行，甚至都不用擔心火太大将紅薯給烤焦。

玩了一局大富翁，徐青檸起身倒水，聽他們讨論：“紅薯快烤好了吧？”

瞿峰：“急什麽？還能再來一局呢。”

曲一鳴：“行，爺爺這回讓你輸得心甘情願當孫子。”

瞿峰：“這回輸的那一方，待會兒負責去拿紅薯，還要負責剝好皮，喂贏得那一方吃，怎麽樣。”

岑西：“怕你是孫子。”

曲一鳴：“阿酸呢？”

徐青檸喝完一杯水：“我去拿，你們慢慢玩。”

“诶？”曲一鳴驚訝：“瞿峰這話都沒能激起你的鬥志？怎麽能認輸？”

“頭暈，不來了，你們開黑吧，我出去轉轉。”徐青檸放下杯子，繞着堂屋走到了院子裏。

傍晚吃過飯，田甜被鄰居家的那個小孩拉去散步，天色漸晚，也不知道這散步到底散到哪裏去了。

徐青檸覺得她沒什麽好擔心的，畢竟田甜自小在這裏長大，難道走個夜路還能迷路？

可她就是放不下心。

尤其是出門前田甜和麥穗各拉着那小屁孩一只手往前走的和諧畫面，簡直礙眼。

徐青檸沿着那條風車路轉了幾個來回，怕迷路怕黑不敢再往前走，停在路口喂了會兒蚊子，見田甜确實沒有要回來的意思，這才往回走。

繞回堂屋，突然想起承諾的烤紅薯，徐青檸往廚房邁步。

突然間聽見田甜的聲音，徐青檸一喜，加快了步子，卻在快到廚房時聽見麥穗說話聲：“買了6號早上的票。”

徐青檸停了下來。

不偏不倚的牆角，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徐青檸猶豫了陣，索性就這麽站着了。

“又要好久見不到你了。”麥穗道。

田甜扒在竈臺那兒撿烤好的紅薯，聞言擡頭笑了笑：“手機很方便啊，想見面了就能視頻。”

“确實。”麥穗靠着牆，沖她笑，“想好了什麽時候去找我嗎？”

“等沒那麽忙吧。”田甜拿手臂蹭了蹭垂到側臉的碎發，“還想等心情再好一點。”

“怎麽心情不好？”麥穗靠近她，在她身邊蹲下。

“也沒有，”田甜笑，“最近發生了很多事，感覺心情沒以前平靜了，以這種狀态去看奶奶生活過的城市，不太理想。”

“我還以為是我剛才說的話吓着你了。”麥穗坦言。

田甜沉默一陣，最終誠實笑道：“确實有一點。”

“我忍不住，我本來想等我讀完大學再來和你說的，可你帶來的那些朋友都那麽優秀，我害怕。”麥穗面露希冀望她，眼神裏滿是忐忑。

見她不說話，麥穗又道：“我沒有要你立馬答應我的意思，我只是想告訴你我的心意，你不躲着我就可以！”

麥穗聲音有些低了：“又要去上學，又要那麽久見不到你，我實在不放心，你那麽好，喜歡你的人那麽多，可選擇的肯定不會少。我只是想讓你知道，遇到選擇的時候，不要着急，可以考慮我，我會等你。”

麥穗已經表白了。

徐青檸心底一沉。

說不清心裏具體是什麽滋味，仿佛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都有，她忍不住側頭，往廚房望去。

兩人半蹲在竈臺前，田甜身前擺着一個筐，筐中裝着烤好的紅薯，她手裏攥着的火鉗還夾着個紅薯，卻不動，望着麥穗，麥穗也在望着她。

徐青檸心緊了緊，田甜卻驀地笑了：“麥姐姐不要這樣。”

“哪樣？”

“我……”

“我不想聽，”麥穗捂上耳朵，好像還想捂她的嘴裏，手停在半空，吶吶道，“我知道你要說什麽，我現在還不想聽，你先不要告訴我。”

“好。”田甜無奈笑了，将紅薯放回筐中。

麥穗望着田甜的笑，心中一片寧靜，手忽然伸了過去，在田甜錯愕的眼神裏補充：“這裏，蹭髒了。”她摸摸她的臉頰。

徐青檸往右一邁，大剌剌地站在了門口。

“好了，幹淨了，肯定是你剛才蹭頭發的時候蹭着了。”麥穗順手幫她将頭發撩到耳後，聲音溫柔。

田甜望着忽然出現的徐青檸，抿了抿唇，茫然了聲：“酸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