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烈日高照。
田甜眼底蘊着淚朝她走來, 四目相對, 她先是一怔, 再是一笑, 眼眶中的淚撲簌滑落臉頰。
徐青檸揪着心上前一步, 伸手拭過田甜的臉頰, 她眼淚卻像斷了線的珍珠, 撲簌撲簌落個不停。
她哭個沒完, 徐青檸怎麽擦也擦不幹淨,實在沒辦法了,只好将人攬進懷裏。她頭抵在她胸口,眼淚蘊濕她的衣襟……
徐青檸驚恐地從夢裏醒了過來。
夢中的最後一個場景持續在她腦袋中打轉,吵得她嗡嗡作響,徐青檸一搔頭頂蓬亂的頭發,挫敗想着她大概是瘋了, 這種夢也敢做。
昨天和吳教授那頓飯她其實沒有太大的印象, 無非就是一些人在說,一些人在聽。
唯一還能想得起的,大概就是小山人時不時挂在臉上的和煦微笑。
她這才驚覺她似乎總是笑着的, 不會生氣,不會悲傷,永遠平靜, 永遠淡然。
這就很不正常。
人都有七情六欲,喜怒哀樂人之常情,哪有人沒有情緒, 徐青檸一時分不清她是在忍讓,還是對什麽都不在乎。
身體突然騰起了點異樣,容不得徐青檸再想,她忙從床上起來,床單卻已經沾上了血跡。不多,就指甲蓋大一小塊,卻足以破壞一早上的好心情。
徐青檸從床頭拿過手機記錄下日子,緊接着去浴室收拾,等一切妥當,才扯下床單扔進了洗衣機。
下樓時徐嫂慣例遞來一杯蜂蜜水,徐青檸接過,道:“我房間的洗衣機還洗着床單,麻煩您待會兒幫我晾一下。”
“好。”
徐青檸抱着蜂蜜水四處轉了轉,半個人影都沒瞧見,她又問:“爺爺他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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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院寫生呢。”徐嫂擦桌子的間隙擡頭,笑着:“沒想到田甜小姐還會畫畫,老爺高興壞了,愣要比賽一場,把二小姐也拉過去了。”
徐青檸掃了眼身上的睡裙,悠哉游哉晃上了樓。
等收拾妥當,徐青檸一身輕便裝扮,頭頂遮陽草帽,胸前挂着相機也晃悠到了前院。
一路拍了幾張小花小草,終于在草地那兒看到了正乘涼休息的三個人。
靠近河邊的草地上不知何時立起了一頂白色的遮陽傘,傘下擺着一張白色的小圓桌,三人坐在傘下,桌上擺着一壺茶和幾盤甜點,正說着話。
徐青檸走過去,一路穿過零散擺放的幾個畫架,沒能認出哪幅畫是小山人的手筆。
她一到那兒,話就止了,三人都看着她。
……這種感覺不太好。
徐青檸随手拉了張凳子坐下,随口道:“畫完了?”
“不畫了。”徐青霭在答:“爺爺偏心,冠軍早就內定了,畫着沒意思。”
田甜笑了笑,也答:“但是我們都清楚你是畫得最好的。”
徐青霭倒不是真的計較,靠着椅背抿了口茶,看徐青檸:“你出來幹嘛?不呆在房間睡覺?”
“天氣好,出來拍照。”徐青檸舉起相機對着她就是一張,低頭看了看效果,又道:“自帶濾鏡,省事。”
徐青霭也湊過去看照片,一看那模糊的人像立馬抗議:“這什麽鬼?把我拍得都沒人樣了,删掉,删掉!”
徐青檸不從,察覺對面兩人笑而不語,低頭擺弄着相機,随意說了一聲:“你們繼續啊,別管我,我坐會兒就走。”
“坐夠久了,也要走了。”
徐爺爺率先起身,看向田甜:“那你待會兒是陪爺爺下棋還是陪酸酸?”
田甜望了望徐青檸,還沒答,徐青霭搶過話頭:“哪有爺爺您這樣搶人的,甜甜當然是陪酸酸啊,這還用問?走,我陪您下棋吧。”
“也行。”兩人一齊走了。
徐青檸還在看相機裏的照片,其實沒什麽好看的,她一路拍過來的照片她就沒有一張滿意,可她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她自問不是敏感多疑的人,可連續幾次她一來這幾人就轉移話題或不說話,總容不得她多想,難不成真有什麽事瞞着她?
徐青檸腦中突然閃過早上記經期的日子……她生日好像快到了。
生日驚喜?
徐青檸擡起頭,見小山人一臉好奇盯着她看,心下一動,舉着相機對着她拍了一張。
這次沒失手。
她皮膚白淨,表情懵懂,正一臉茫然看着鏡頭,滿臉膠原蛋白,細看十分可愛。
徐青檸看笑了,主動把相機遞過去,獻寶似的:“你看。”
“很好看。”田甜誇贊,“你拍得好。”
徐青檸倒不認為是自己的功勞,但這人格外上鏡,她難免心動:“四處走走?我再幫你拍幾張。”
“好。”田甜也不扭捏。
院落的各處都有專人在打理,景致自然不錯,徐青檸停在一處花園外,指使田甜:“你站到那裏去。”
田甜乖乖站過去,見徐青檸拍完幾張後擺弄相機,出聲:“吳爺爺打電話問我要不要去燕陽市轉轉。”
“嗯?”徐青檸從相機後擡頭,“什麽時候?”
“明天。他明天的機票回去,但是我拒絕了。”田甜說到這裏看了她一眼,又道,“其實我有點想去,我想去看看奶奶過去呆的地方。”
徐青檸愣了愣,沒反應過來田甜為什麽要對她說這些,她又開口了,帶着點讨好:“以後……我是說以後,等我們有時間了,去那邊看一看可以嗎?”
徐青檸腦中轟隆一聲。
說實話,她其實沒想過她們的以後,但她話說得這麽卑微,也另她生不出拒絕的心思。
不然先替二姐答應着?二姐總是不會拒絕。
許是看出她的遲疑,田甜又道:“當然,我可以自己去的,我只是覺得我們一起去奶奶會更高興……”
“好。”徐青檸答應了。
她喜笑形于色,乍一看竟比身後的花還要燦爛,徐青檸被奪了視線,掩飾性地把相機舉到自己的面前,忙裝模作樣拍了幾張。
效果又很不錯。
徐青檸是真的滿意,天氣好,人也上相,一連拍了許久都不見停。
等到往回走,徐青檸還有點意猶未盡,開口邀請:“下次再出來拍?”
田甜應得爽快:“好啊。”
徐青檸滿意地勾唇,回到家,她先給田甜倒了杯水,又給自己倒了杯,手撐着腰:“下午我修圖,到時候你看看喜歡哪些?我弄成照片送給你。”
“我可以在旁邊看嗎?”
“你要看?”
“嗯。”
“那就來吧。”徐青檸很爽快,水杯一放就要上樓,突然被徐嫂攔住:“呀,先別上去。上午太忙,你房間的床單我忘了讓人鋪上。”
徐青檸有睡午覺的習慣,為不妨礙她睡覺,她又道:“我現在就去。”
“不用,我……”徐青檸的話被田甜搶斷:“您忙,我來鋪就好。”
徐青檸被迫跟在她身後,進了房間。
新的床單已經被放在床頭,顯然就差鋪上這最後一步,徐青檸搶先一步上前:“我自己來吧。”
“你不是要修圖嗎?”田甜看她,“我不會修圖,我只會鋪床。”她手指還捏着床單的一角,眼神執拗。
徐青檸被她的眼神打敗了。
她一秒都不帶耽擱的從行李箱裏取出筆記本電腦,鼓搗一番後沖田甜道:“我二姐那兒的修圖軟件更高級,我去把她電腦拿過來。”
田甜忙着鋪床,只點點頭。
去徐青霭房間的路上,徐青檸想着,小山人的美照,就該存在她二姐的電腦裏。上班時間,時不時拿出來看一看,多美妙。
徐青霭的房間在走廊另一頭的盡頭,徐青檸走到門外,門開了條小縫,她推門進去。
屋內環顧一圈,并沒找到筆記本電腦的影子,徐青檸正想打個電話問問,裏屋的書房內傳來說話聲。
“最近她倆怎麽樣?”
爺爺的聲音……
徐青檸納悶這兩人竟然擱這兒下棋,走近了兩步,她二姐的聲音适時響起:“還挺順利的,我估計酸酸已經喜歡上甜甜了,就是死鴨子嘴硬,不承認。”
徐青檸腳步停了。
徐爺爺笑了一聲:“她是不是還在想撮合你和甜甜?”
“嗯,還格外防着海靈呢,估計是怕了海靈和我搶甜甜。”
“哈哈哈,”徐爺爺爽朗笑起來,“她那性子就這樣,也就看着機靈,不刺激刺激估計不行。你看情況來,別刺激狠了,別讓她吓到甜甜。”
“嗯。”
“過兩天我是不是找個理由出去住比較好?也給她倆制造點機會單獨相處,我總在旁邊杵着,兩個人也不好發展。”
“不用那麽快。”徐爺爺放下深思熟慮後的一顆棋子,答:“太容易就做成的事,酸酸這人不會有多深的印象。你就在那兒杵着,該當電燈泡就當電燈泡,別讓酸酸起疑。不是喜歡上了嗎?等到她嫌你,嫌到迫切要趕你走,這事就差不多了。”
“還是爺爺有辦法。”
“也沒什麽辦法,也就對付她有辦法。”
徐青檸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回的房間,一路上腦袋混沌作響,耳邊嗡嗡的,像是有幾十座大鐘同時在敲。
腳步虛浮,小腹處隐隐作痛。
徐青檸關上房間的門,拿過角落的行李箱蹲着開始收拾行李,卧室的田甜聽到聲音走出來,一見這場面愣住了。
她半晌沒出聲:“……酸酸,怎麽了?”
徐青檸擡頭看她一眼,沒說話,埋頭收拾自己的行李。
田甜被她極差的臉色吓到,上前兩步,蹲在她身邊,抓着她的手腕不讓她再動作:“出什麽事了?”
“松手。”她聲音冷得像冰。
“你怎麽了?你這樣我很擔心……”
徐青檸望着她眼底浮現的擔憂,不知怎麽很想笑,她扯了扯唇,盡是嘲諷:“很好玩是不是?”
田甜怔忪,一擰眉:“什麽?”
徐青檸掙開她的手,直視着她的眼睛,道:“田甜,我求求你,我真的不喜歡你,我也不想和你結婚,我們不合适,我求求你放過我。”
說是在求,态度卻硬氣得很。
室內沉默半晌。
徐青檸聽到她低應了一聲:“好。”
徐青檸可笑扯了扯唇,為這聲好,她不再管什麽行李,拿過桌上的車鑰匙和手機,徑自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