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回到家已經快十一點。
徐青檸洗過澡出來, 毛巾一卷濕發, 将抽屜裏的‘田甜攻略計劃’攤到了桌前。
翻了翻記錄, 她已經許久沒有動筆添加新內容。
末尾那行‘徐青霭:細化形象, 增添魅力’還是上回田甜來表白時寫下的。
她将田甜留了下來, 這是一件該高興的事, 她開始要大力施展自己的計劃, 可當時腦袋混沌的她, 靜坐許久,也只在紙上留下這麽一行內容。
徐青檸當時就在想,真悲哀,高中畢業不到兩月,她就将專注力和思維力全還給了老師。
腦袋很呆很鈍,明知道該集中精神思考接下來的打算,滿腦子卻是田甜傾身為她戴戒指的模樣。
那枚害她失眠的戒指。
徐青檸甩了甩腦中的念頭, 提起筆, 望着那行字,在右上方畫了根短線,預備指向‘漫畫’二字。
寫完停筆, 徐青檸掃一眼,又見鬼似的迅速将筆給扔了。
紙上不知何時變成了‘你不要怕’四字。
舔了舔幹燥的唇,徐青檸将筆記本一合, 抱膝坐在凳子上,凝眉望着窗邊被風吹起的窗簾,徑直走到窗邊的藤椅上坐下。
室外的風不如屋內的冷氣來得涼快, 但一冷一熱之間,吹得徐青檸頭腦清明不少。
她取下毛巾擦起頭發。
哪怕刻意不去想,自看完恐怖電影到現在,她滿腦子也全是田甜傾身過來握她手的內容。
手一直牽到了電影結束。
Advertisement
燈光驟亮的那一瞬,徐青檸做賊似的松開她的手,丢下句‘我去下衛生間’,倉皇而逃。
也沒上廁所,也沒洗手,就這麽盯着鏡子裏的自己看了幾分鐘,直到有人來催,她才慢吞吞地從衛生間走出來。
屋內的人都在讨論剛才的恐怖片,熱火朝天,有人好奇問她的感受,徐青檸敷衍着附和兩聲,到果盤前叉了塊西瓜,心不在焉地嚼着。
只有她知道,這部電影她根本沒看進去多少。
前半部被她吸引,後半部還是被她吸引。
只是,前半部還能像個旁觀者似的觀察她的一舉一動,事不關己舒适惬意,後半部卻只能像被放飛在高空中的風筝,時刻被她牽引,嬉笑怒罵由不得自己。
徐青檸不解,明明這人當時比她還要害怕,為什麽還要反過來握她手安慰她?
答案呼之欲出,但徐青檸不敢想。
她叮囑自己,這是二姐的人,她現在的任務是撮合兩人在一起,她哪怕有一丁點的想法都不行。
哪有人自己破壞自己的計劃,這不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嗎?
徐青檸将毛巾挂在藤椅上,起身去取吹風機,吹幹頭發,正要收起筆記本,卧室的門被推開。
徐青檸看了眼來人,好奇:“結束了?”
“差不多了。”徐青霭點點頭,徑直在她床沿上坐下:“還剩一點,交給他們去處理了,這幾天連軸轉,我快死了。”她直接躺倒在床上。
徐青檸将筆記本鎖進抽屜,側坐着凳子看她:“那你怎麽不去睡?”大晚上的還來她房間瞎晃。
“這不是海靈要給甜甜打電話。”
“嗯?”徐青檸聲音明顯僵硬。
徐青霭躺在床上,徐青檸看不清她的表情,但很明顯聽見了她的笑,緊接着她問:“怎麽我每次提到海靈你就那麽緊張?”她話裏還有笑意。
徐青檸裝作聽不懂的樣子:“我有嗎?”
“沒有?”徐青霭繼續躺着,已經閉上了眼睛:“我可聽說過兩天那個文學研讨會你要跟着去啊。你說海靈陪着去我還能理解,你跟着去幹嘛?”
徐青檸一愣,也不掩飾:“你怎麽知道的?”
“剛海靈打電話來就問甜甜這事呢,我在旁邊聽了一嘴,才知道你要去。”
徐青霭坐了起來,臉上藏着笑,調侃:“沒看出來你占有欲還挺強啊。”
“……”徐青檸理着頭發:“不知道你在講什麽。”
“不知道嗎?”徐青霭喃喃:“今天你可都打算把甜甜留在我這兒了,怎麽我一說海靈要來你就要把人帶走?有危機感啊?”
徐青檸反駁:“我那不是那堆同學喊着讓田甜去嗎?”
徐青霭笑得更歡:“你以為我不知道你?你接電話什麽時候有這麽多話?這不是你性格啊酸酸,你就差直接按免提放給我聽了。”
“……”
徐青霭還在笑:“不喜歡海靈?”
“沒有。”
“那你就這麽不待見人家?人好心好意領着甜甜去見吳爺爺,您還巴巴地要跟着去?”
“不是。”
徐青檸一時解釋不清,望着徐青霭臉上好整以暇的笑,又有點氣,差點就忍不住說出‘我他媽這是為了什麽,還不是為了你’諸如此類的話。
徐青檸惱羞成怒,開始趕客:“你不是困嗎?肝了這幾天還不去睡覺?玩猝死呢?”
“這不是甜甜還在打電話,我沒事做,順路,就過來看看你。”徐青霭說着,又躺下了。
所以羅海靈那通電話還沒打完?
徐青檸又開始趕:“那也去睡覺,賴在我房裏不走算怎麽回事?”
“等甜甜打完電話我就走了。”徐青霭許是真累了,應得有氣無力,“我跟她說了,她待會兒直接到這兒來。”
徐青檸一聽說小山人要來又安靜了。
她尋思她該去浴室躲着,畢竟她還沒做好再次面對她的準備,可要是真躲起來,未免又太沒出息。
徐青檸在心裏默念了幾遍‘田甜算個屁’,正要往臉上抹護膚品,門被敲響。
徐青檸一愣,猶豫着要不要開門,聽徐青霭吊着半口氣喊了聲:“我沒鎖門,你直接進來就好。”
‘關她屁事’。徐青檸罵她不長記性的同時,又默念了一遍。
田甜進到卧室時,徐青霭也從床上坐了起來,她接過田甜遞來的手機,笑:“講完了?”
田甜不好意思笑了笑:“耽誤你睡覺了。”
“沒事。”徐青霭起身,拍了拍徐青檸的肩膀:“那我走了?”
徐青檸語氣嫌惡:“趕緊的。”
徐青霭沒立刻走,眼神倏忽間和鏡中的徐青檸對上,口型說了兩個字,徐青檸一愣,反應過來後又暗罵了一聲。
徐青檸抹完乳抹完霜,餘光瞥了瞥,小山人果然沒走,她深吸口氣,問她:“你有事?”
她問:“你還害怕嗎?”
徐青檸搖頭。
她完全可以大膽的說,她全程就沒害怕過,看完也沒什麽感覺,甚至一個鏡頭都想不起,所謂的恐怖片後遺症這一次在她這兒并沒有湊效。
“那就好。”
等了幾秒,田甜還是沒走,徐青檸忍不住看過去,她已經走到床頭的位置,對她道:“我給你在床頭挂個香包,有安神助眠的作用,很好用。”
徐青檸不自覺走過去,望了望,外頭的布有點舊:“你用過的?”
“啊,”田甜有些局促答着,“我就帶了這一個,你很介意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徐青檸眉頭一凜,解釋,“我的意思是我用了,你怎麽辦?”
“沒關系的。”田甜立馬笑了,笑容在燈光下極其耀眼:“我就算沒有也能睡得好。”
徐青檸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田甜動作很快,微彎彎身子就将香包挂上了,也沒碰着她的床,緊接着往門口的方向退:“那你早點睡。”
徐青霭臨走前的‘真香’二字還在徐青檸腦袋裏打轉,她不耐啧了聲,喊住田甜:“用不用給你買個手機?”
“嗯?”
“有個手機會方便很多。”徐青檸道。
“不用了。”田甜笑,“手機對我沒什麽用。”
“那我……海靈姐要聯系你怎麽辦?”徐青檸繼續問。
田甜還在笑:“她不太會聯系我。”
“那我呢?”徐青檸望着她,“你到時候回家了,我又要上學,我們一直不聯系嗎?”
田甜終于愣了一下,像是被她說動,猶豫了下才道:“家裏有電話。”
“那好。”徐青檸放棄了。
眼看着田甜走到門邊,她突然又停下來,看她:“那個,你同學那條裙子,我洗好了你再幫我還給她還是……?”
徐青檸一愣。
過去也發生過類似的事,他們這群人關系好,大多數是穿了就穿了,也沒想過要還,一想小山人的性格,徐青檸道:“我把裙子買下來了,你穿就好。”到時候她再把錢給周白轉過去。
“啊。”田甜應了聲:“那謝謝你。”
“沒事。”
田甜這回真的走了,徐青檸躺在床上,百無聊賴,盯着天花板上那盞古銅色的吊燈發呆。
腦中時不時閃過小山人溫柔體貼的模樣,時不時又閃過她禮貌拒絕的話語。
徐青檸覺得有點奇怪。
小山人拒絕她給她買手機的樣子,像是她回到山裏之後兩人就徹底斷了聯系,老死不相往來。可她不是喜歡她嗎?長久不聯系,她可以接受?
徐青檸一時琢磨不透這種喜歡,感覺就像是散在天空中虛無缥缈的雲,指不定什麽時候來一陣風一吹,這喜歡就散了。
可要說不喜歡,徐青檸又很不理解。
這噓寒問暖體貼入微就差把她捧在手心的模樣還不是喜歡,那也沒什麽能叫喜歡了吧。
想着想着,徐青檸又舉起自己的左手,逆着光看掌心上的紋路,盯了一會兒,右手伸過去,徑自抓上了左手。
……好像沒什麽感覺。
徐青檸換了種方式再握了握,也沒什麽感覺。
怎麽當時她就緊張不安心跳加速,還有點詭異的刺激感?環境所致嗎?還是人?
操。
徐青檸暗罵了聲,直接從床上起來,到浴室洗幹淨手,一連洗了好幾遍,她望着鏡中的自己叮囑:這種念頭不能再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