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在徐家住了幾天,依舊不習慣軟床的田甜又一次在清晨醒過來。
牆上的時鐘指向六點,較平時來說已是有些晚了,簡單洗漱過,田甜換上輕便的衣服去到菜地。
果不其然,徐爺爺已經在那兒等她,田甜小跑着過去,喊人:“爺爺早。”
徐爺爺頭上戴着頂草帽,也和她打招呼:“丫頭早。”
田甜麻溜兒從水龍頭旁取過鋤頭,回到徐爺爺身邊,勸道:“剩下的活兒我來幹吧,爺爺您在旁邊休息一會兒。”
“我又不累。”
“……可是您的腳?”
這幾天兩人都相約在菜地,做着松土澆水的簡單活兒,徐爺爺幹得尤其起勁,田甜以為是他特別喜歡,也沒多加阻攔。可偶有一次聽徐爺爺身邊的勤務兵提醒,才得知徐爺爺的腳年輕時受過傷。
複健工作做得不錯,正常行走已經沒有問題,但若是長久站立或是疾走小跑,最好拄着拐。
田甜想起老人見面迎她時那極快的步子和手裏如同虛設的拐杖,心底一暖,更是放不下心:“松土的活兒交給我就行了。”
“老頭子又不是紙做的!”徐爺爺埋怨了一聲,眼睛還瞪了瞪旁邊意有勸阻的勤務兵,拄着鋤頭站在田甜身邊,倔道:“這點活兒哪裏就能累倒我。”
田甜哄着人說話:“是。那我們交替着來?等我累了再換爺爺?”
等她累了就該吃早飯了。徐爺爺胡子一撅,顯然極不滿意這安排,但又不願和田甜做對,杵在旁邊也不走,妥協似的将頭頂的草帽戴到田甜腦袋上:“當心曬黑了。”
她笑:“謝謝爺爺。”
揮了大概五分鐘鋤頭,徐爺爺就以口渴為由拉着田甜去一旁的涼亭喝水,勤務兵适時擺上茶壺和茶杯,徐爺爺給田甜倒上一杯水,問道:“今天早上想吃什麽?”
田甜想了想,答着:“想喝白粥。”昨晚吃完那頓火鍋,她唯一想吃的就是白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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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爺爺給身旁的勤務兵使了眼色,勤務兵會意走了,他又問道:“昨晚酸酸帶你出去玩了?”
田甜喝水的動作一頓,點頭:“嗯。”
“好玩嗎?”沒等田甜回答,他又吹胡子瞪眼似的不滿意道:“她整天就知道在外面瘋,和一群人搞什麽寶裏寶氣的計劃,愛玩的東西也亂七八糟,要是你不喜歡,下回不去就是,別為了遷就她委屈自己。”
“不會。”田甜想起什麽,又答:“他們喜歡的東西……很特別。”
“有什麽特別的。”徐爺爺嗤笑一聲:“好歹也成年了,心性還是個孩子,整天傻裏傻氣,沒長大。”
田甜忙着喝水沒出聲。
經過昨晚,她好像有點贊同‘傻裏傻氣’這個評價。
“其實那孩子性格和我很像,又倔,又要強,死要面子,還不愛服人管……”徐爺爺像在不滿徐青檸又像在說自己,田甜忙打斷了:“沒有沒有,挺好的。”
徐爺爺望了田甜一眼,頗為欣慰:“還好是你。”
這話田甜聽出了許多的意思,她放下水杯,猶豫出聲:“爺爺,您似乎特別贊成我和酸酸在一起?”
徐爺爺向來敏銳,一聽就知道這話裏藏了什麽,怒道:“那破孩子又和你說什麽了?”
田甜忙搖頭:“沒有,沒說什麽。”
“你不說我也知道。我就說她哪有那麽好心帶你出去玩,是不是又說了不想和你結婚之類的話?你別聽她的,不結婚?不結婚她以後等着後悔去吧。”
田甜莫名被逗笑了,還在否認:“沒有,沒說。”
“那破孩子!我真是越想越覺得委屈你。”徐爺爺控訴道:“當初定娃娃親的時候,我就說定老二……噢,老二就是你第一天來看到的那姑娘,性格老實點。可當時不知道誰說娃娃親年紀相仿比較好,老二比你大上幾歲,這才定的老三。要知道現在有這事,當初我死活都不選老三。”
‘報恩成報仇’這話這幾天一直在徐爺爺腦子裏打轉,他越想越後悔,深思熟慮後想到一招,試着提議:“不然我們換成老二?”
田甜愣住了。等回過神,極快否了徐爺爺的提議:“不用不用,酸酸她挺好的。而且我哪有什麽委屈啊,我不委屈的。”
“不委屈嗎?”徐爺爺望着她沒出聲。
這法子已經是他能想出來最好的方法。
自家孫女脾氣太倔,如果說不通,到頭來受委屈的還是人姑娘。徐爺爺護短,只想問一聲憑什麽?他戰友捧在手心裏養大的孫女,憑什麽要受她孫女的嫌棄?所以,與其選一個炮仗似的随時能炸的孫女,還不如選一個乖巧聽話可人意的,起碼等他百年之後見到恩人,也好有個交代。
至于臨時換人這事,徐爺爺覺得無關緊要。
自家孫女不喜歡人姑娘,人姑娘對自家孫女又能有多少喜歡?都是初次見面,都沒感情,若能讓老二替了,起碼能保證姑娘不受委屈。
簡單一句話,竟也讓田甜想起曾在家掙紮的日子,她驀地笑了笑,答:“不委屈。”
“只要酸酸?”
田甜點頭:“嗯。”
雖不明白小姑娘為何執着于她那沒用的孫女,但徐爺爺沒再幹涉,應允了:“那就酸酸。”
他忍不住多嘴一句:“但酸酸那性格你也知道,她要是委屈了你,但凡你要解除婚約,或者換成老二,爺爺一句話都不多說。”
徐爺爺很嚴肅,田甜也鄭重其事點頭:“好。”
**
時間臨近徐老爺子的壽辰,徐家的傭人也愈發忙碌。庭院各處,一派繁忙景象。
徐青檸剛結束兩天一夜的登山看日出旅途回到徐家。
舟車勞頓,正要回房休息,路過徐青霭房間時見房門半掩,心下一動。她蹑手蹑腳推門進去,突地大喊一聲吓她:“——姐!”
“……”
徐青霭翻了個身繼續躺屍,嗤了聲:“小兒科。”
徐青檸自發躺到空着的另一邊床,得意洋洋:“既然小兒科,那你剛才別抖啊。”明明被吓到了還裝,哼哼。
徐青霭沒搭理她,回完消息将手機扔在一邊看她:“這幾天去哪兒浪了?”
“去山上看日出了。”徐青檸想取相機炫耀她拍的照片,奈何相機包連同行李箱一同被傭人送回了房間,她只好描述:“特好看,特壯觀,下次給你看。”
誰知徐青霭竟數落起來:“整天就知道往外跑,不知道在家陪陪你的未婚妻。”
“?”徐青檸以為自己聽岔了,坐起來:“你說什麽?”
“田甜呀。”徐青霭也坐起來,在勸她:“人是你未婚妻,就算你想去看日出,帶她一起去也行啊。”
田甜田甜又是田甜!
兩天一夜的登山日出短途,徐青檸就從那群小夥伴口中不止一次聽到田甜的名字,問她怎麽不把那仙女帶來,她氣惱,一一罵了回去。哪知回到家,她姐竟然也和她提田甜?
她就不懂了,那小山人究竟有什麽好,一個個的這麽惦記?
“姐你怎麽了?”徐青檸很不滿,據理力争:“你不是也很反對這門親事嗎?當初你還對小山人不滿意極了,你現在怎麽還站到她那邊了?”
“小山人?”
“就是那個田甜!”徐青檸咬牙切齒,驀地眼尖看到徐青霭手機上的小挂飾,出于好奇拿了起來:“這什麽?”
“好看嗎?我自己編的。”徐青霭炫耀道。
“好看是好看……”徐青檸看着那紅色草繩編成的小辮子,咽了口水道:“你這草繩哪來的?”
“田甜給的,她教我編的。她會好多東西呢,你這未婚妻真不錯,配你可惜了。”徐青霭打趣道。
“哦。”話不投機半句多,徐青檸從床上下來,恨恨道:“既然配我可惜了,那就配你了。”
徐青霭拿她開涮,倔強道:“我求之不得呢,可誰讓人家姑娘就認定你了。”話落,她還頗為失望的嘆了一聲‘唉’。
徐青檸氣死了。
她噔噔噔跑到樓下想喝水,路過餐桌的時候餘光瞥到什麽,眼睛轉了過去。原本擺放着筷枕的地方擺着一瓣又一瓣的小西瓜,綠的是皮,紅的是瓤,模樣逼真,極為讨巧。
出于好奇,徐青檸指尖拿起一個細細打量,确信是那天的兩捆草沒錯。
剛巧徐嫂路過,以為徐青檸喜歡這小西瓜,笑嘻嘻誇道:“是田甜小姐親手編的,你看這手多巧,編的可真好看。”
徐青檸嗤了聲:“中看不中用。”話落,也沒了喝水的心思,将那西瓜往桌上一丢就上了樓。
徐嫂将徐青檸丢棄的小西瓜重新擺正,望着徐青檸倉皇的背影,難得在原地怔了怔:明明中看也中用啊。
**
晚飯時間。
徐青檸回來這事沒多少人知道,突然下樓吃晚飯,将餐桌上用餐的人吓了一吓,齊齊回轉過頭看她。
憋着口氣睡了一下午,腦袋昏昏沉沉,肚子又餓得厲害,徐青檸态度算不上好,拉開凳子坐下,接過阿姨遞來的餐具,罔顧那些視線,悶聲吃了起來。
餐桌上沉寂幾秒,徐爺爺擱下筷子看她:“什麽時候回來的?”
“一點左右吧。”簡略答過,再無話。
好在徐爺爺也沒再問,只在吃到七八分飽時問了田甜一聲:“後天就是爺爺生日了,有想好穿什麽衣服嗎?不如讓她明天帶你出去買點新衣服如何?”
徐青檸聞言就擡起頭:“我不去。”
“沒喊你。”徐爺爺駁了回去,看徐青霭:“老二你明天有沒有空?”
徐青霭點頭:“有空的。”
沒等徐青檸琢磨出什麽,田甜開了口:“爺爺,能不能讓酸酸也陪我去?”
“?”
“甜甜想讓酸酸也去啊?”這回是徐青霭問的。
田甜想起徐爺爺這幾天變相的撮合,外加上那天他說的話,篤定答着:“想的。”
“?”徐青檸掙紮:“我說我不去!”
“聽見了。”徐爺爺仿佛嫌吵,敷衍了她一聲,又哄着田甜:“那就讓酸酸也陪着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