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喜歡我?
霓雨想搖頭,但沉馳捏得用力,他動不了,只得抿了抿嘴唇。
沉馳将他松開,嘆了口氣,“晴笙和風月都還活着,他們将會被送去病毒研究所。實驗室遺址沒有被破壞。”
說着,沉馳看向霓雨,“這都是你的功勞。”
霓雨眉梢往上挑了挑。
沉馳沉默片刻,“知道你收到的指令為什麽是轟炸,而不是活捉反叛軍頭領嗎?”
霓雨點頭,“因為活捉不一定會成功,風險很大。”
“這些年來,我們對細霧丘陵了解不足,實驗室遺跡就在它的最深處,無數變異生物藏身其中。”沉馳說:“這片丘陵本身,也許早已是個龐大的變異生物。活捉晴笙和風月固然重要,但也要權衡得失。‘熾鷹’是‘焦岸’最重要的作戰力量之一,不能折損在這裏。”
霓雨垂下眼睑,“是我沖動了。”
“在沖動之前,你還知道将指揮權交給林舛。”沉馳說:“我是不是該表揚你一下?”
霓雨用餘光瞄沉馳,裝模作樣道:“我今後一定不會再違抗軍令!”
沉馳睨着他,在他頭上揉了下,“真是個會給人添麻煩的家夥。”
掃描結束,診斷被同時傳到霓雨和沉馳的終端上。
沒有大問題,但短時間內極速消耗體力造成機能紊亂,需要休息。
沉馳說:“行了,別的事情你不用操心,我會處理。”
飛行器向首都營地飛去,霓雨逐漸從作戰時沸騰的情緒中冷靜下來。
晴笙對他說的話裏,有一句他越想越覺得不踏實。
據他所知,藍星夫人是因為沒有找到匹配的載體,才無法進行寄生手術,最終死于病毒的折磨。
而晴笙的意思卻是,當初明明找到了載體,是藍星夫人自己不願意接受手術。
真的是這樣嗎?
藍星夫人當時是特種作戰總部的最高統帥,若是成為寄生人,還能繼續領導特種作戰總部嗎?
霓雨越想越覺得事情不簡單。
東南的寄生人風波平息,霓雨卻不得不因為最後階段的擅自行動接受隔離調查。
不過他做了什麽有目共睹,也正是因為他,軍方才得以活捉晴笙和風月。他們的性命并不重要,但是存在于他們身上的高階變異模式,對病毒研究來說卻是珍貴的樣本。
霓雨得到了一枚“東桓”軍事集團頒發的軍功章。
當一個話題過去,另一個話題必然出現。
沉馳拒絕進入強制婚配體系時,一隊就議論了一回,但當時反叛軍占領了107營地,八卦很快被正事壓過。
如今正事已經了結,軍隊裏又開始議論沉馳為什麽不願意結婚。
“少将肯定願意結婚,只是不願意被塞一個不喜歡的人。”峥洛打了個響指,“少将這麽堅決,我覺得是有喜歡的人了。”
林舛少一根戀愛的弦,“不結就不結呗。婚有什麽好結?是我我也不結,結婚還不如打架呢!”
純安說:“這兩者又不沖突,結了婚也可以打架。”
峥洛已經大笑起來,而林舛居然沒聽懂,“結了婚打什麽架?打老婆啊?那是家暴!”
純安拍他腦袋,“虧你還是個小領導,這都不知道?當然是在床上打架啊。”
林舛一熱血單純好青年,憋了半天,轉身找霓雨,“04還是大領導呢,04不也不知道?”
霓雨磕巴一下,“我……知道。”
大夥哄笑。
“這樣的話,咱們上次押的就不作數咯。”峥洛點開終端裏的獎池看了看,笑起來,“哈哈哈,04押了1000金,押的是……把耳朵給少将揉的人。我們04簡直是個做慈善的憨包。”
霓雨:“……”
“重來吧重來吧。”峥洛說:“這次押少将喜歡的是誰。04,你是隊長,你先說。”
霓雨有點煩躁,“我不改。”
“不改?還是‘把耳朵給少将揉的人’?”峥洛驚訝,“你真要做慈善啊?”
純安舉手,“那我跟04。”
“你……”峥洛正想罵純安傻不傻,卻突然打通了任督二脈,手往桌子上一拍,“靠!我好像明白了!”
霓雨眼皮起碼跳了十下。
一擡眼,就看見峥洛目似電筒地盯着他,“兄弟們,我們忽視了我們身邊的人!”
純安自言自語道:“我沒忽視,我他媽早就發現了。”
“難怪你敢押1000金,因為‘把耳朵給少将揉的人’就是你!”峥洛聲音洪亮,響徹整個“熾鷹”一隊訓練場。
林舛震驚,“什麽,你要和少将結婚了?”
寒厭首腦的兒子将與一個寄生人結婚,官方消息還未出爐,小道八卦已經傳遍了首都營地的大街小巷。
與這一說法一同出現的是——軍方忌憚手握實權的寄生人,希望用婚姻來束縛年輕有為的“熾鷹”一隊隊長。
霓雨與晴笙、風月交戰的畫面已經解禁,在軍中、民間反複傳播。
晴笙和風月是什麽樣的狠角色,只要在首都營地、009營地待得夠久,就不可能不知道。霓雨居然能夠以一敵二,差一點就直接殺死了晴笙。
雖然巨型蜘蛛是被殲擊飛行器的能量彈給制服,但是單從畫面上來看,霓雨并非沒有反制風月的能力。
一時間,開始有人将霓雨稱作“最強戰士”。
晴笙領導的寄生人叛亂已經不是“焦岸”境內的第一起,而在另外兩個聯盟——“天尾”和“深淵”——也出現了性質相同的叛亂。
人類與寄生人從最初的相互依存,變成了彼此不信任。
軍方既需要強大的寄生人戰士,又害怕他們過于強大,最後變得失去控制。
連平民們也理解,一個寄生人一旦成為“最強戰士”,就必須被約束。
霓雨并不喜歡這種說法。
他希望沉馳是真的喜歡他,才拒絕進入強制婚配程序。
但他沒有問過沉馳。
更羞恥的事情已經做過了,這個問題他卻難以啓齒。
首都營地東部有一棟龐大的建築,所有關于病毒的研究都在那裏彙總。
霓雨在其中一個觀測區,見了“無頭教官”最後一面。
“無頭教官”已經無法在人形和獸态間轉變,他的一部**體永遠呈蜘蛛形,像個恐怖的怪物。
“你看,我作為寄生人最後的宿命仍是被人類利用。”“無頭教官”氣若游絲,“他們解剖我的身體,提取我身上的病毒,掃描我的神經……人類對寄生人根本沒有感情,無論你曾經為他們付出多少,你也只是他們的工具。”
霓雨看着“無頭教官”,忽然覺得不忍心。
“無頭教官”說:“你會後悔的。人類根本不值得追随,他們從來就是弱者,只是因為懂得利用一切,才能站在頂端。”
“你會後悔的。”
“你會後悔的。”
“你一定會後悔!”
“無頭教官”的聲音在金屬質感的觀測區回蕩,霓雨感到一陣寒意。
可他手腕上卻傳來一股無法被忽視的溫暖。
他低下頭,看到手環正在幽幽發光,好似正在安撫他。
手環是沉馳送給他的,在戰鬥時協助他、保護他,居然還能在他情緒低落的時候安撫他。
霓雨走到研究所外,忽然很想見見沉馳。
八卦在首都營地傳開之後,他就沒有見過沉馳了,幾次去特種作戰總部,也總是被告知少将被請到了“東桓”軍事集團的中央議事廳。
“議事廳”聽起來是個小地方,實際上卻是一個戒備森嚴的禁區,不是他這種級別的戰士能去。
暫時沒有任務,霓雨來到沉馳的住處,打算像上次一樣等着沉馳回來。
身後的門卻自動打開了,AI用一種十足歡樂的聲音說:“請進!請進!”
“你似乎又有問題想問我。”沉馳在兩小時之後回來。
霓雨張了張嘴,話到嘴邊,問出來的卻是另一個問題。
“我在細霧丘陵和晴笙作戰時,他告訴了我一件事。”霓雨看着沉馳的眼睛,“關于藍星夫人。”
沉馳的反應很淡,“他告訴你,我母親并不是因為找不到載體而死,而是因為不願意成為寄生人,所以放棄了生的機會。”
霓雨有些內疚,覺得自己不該問這種問題。
沉馳走向露臺,雙手搭在欄杆上,望着虛假的天空,“恰恰相反,我母親并不認為成為寄生人是一件可恥的事,她這一生,都在為寄生人戰士争取權力。”
霓雨看着沉馳的側臉。
“她一直樂觀地等待着載體。”沉馳唇角浮起一絲無奈的笑,“她甚至告訴過她的部下,當寄生手術成功,她還要繼續指揮戰鬥。”
霓雨腦中忽然一閃,隐約明白過來。
沉馳抓着欄杆的手青筋浮動,“是我的父親,秘密修改了基因配對記錄。”
“所以……”霓雨說:“所以藍星夫人本來可以得救?有載體能夠救她?”
沉馳頓了頓,“如果她得救了,首腦們該怎麽辦呢?允許一個寄生人掌握整個特種作戰總部?還是将她換下來?”
霓雨憤怒道:“他們怎麽能夠這樣對待藍星夫人?”
“他們能,因為他們是‘焦岸’的實權者。所有的規矩都是由他們制定。”沉馳平靜道:“沒有人能夠違抗他們。”
霓雨一拳捶在欄杆上,手環與欄杆相撞,發出清脆的鳴響。
沉馳側過身,端詳了霓雨一會兒,“其實你想問的,不是這個問題吧。”
霓雨怔了怔,嘴唇抿緊又松開,情不自禁道:“先生。”
沉馳眼中似乎帶着柔和的笑意,“嗯?”
“您……”霓雨終于說了出來,“您和我結婚,不是因為想要束縛我,而是因為,因為喜歡我,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