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時間跳轉到幾個小時前, 白憶裹着一身厚厚的羽絨服,跟在樓安身後一同鑽進了S市北區一條其貌不揚的小巷。
這條小巷幽回曲折,周圍也只有幾戶普通的人家,白憶摸了摸面前被封死的石牆,确定從其中聞到了老顧的味道。
“他們标記的地點應該就是這裏了。”樓安從口袋裏拿出一個本子記錄着什麽,他身後還跟着四名身穿特殊制服的男人,這四人一言一行中都帶着軍隊特有的氣息, 老白心思活絡,早就猜出這可能是國家派來協助天師協會的機密成員。
只是不知道對方要怎麽抓鬼,白憶好奇地打量着幾人腰間凸起的一塊, 難道他們還有什麽針對靈體的子彈不成?
“能聯系上唯笙嗎?”樓安擡頭問了一句,天色漸晚,可他還是沒得到樓逍從內部傳出的信號,這不免讓樓安的表情變得凝重起來。
“還是不能。”白憶晃了晃頭, 頗有些沮喪道。
他可以确定老顧不會在這種時候主動屏蔽自己,如此看來, 就只能是山市中有什麽東西切斷了兩人心靈感應。
“會不會是你的問題?”樓安懷疑地瞥了一眼白憶扣在頭上的帽子,他還記得今早剛見到這人時,對方頭上那對虛幻的貓耳。
“本大爺才不會出錯呢!你這個愚蠢的小輩!”聽了這話,白憶條件反射似的壓了壓帽檐, 他本就被自己多出的耳朵弄得十分煩躁,此刻被樓安這麽一提,他更是當場炸起毛來。
他只是稍微研究了一下妖族的功法而已,誰成想那功法居然真的對自己有效, 白憶哼了一聲,接着斬釘截鐵道:“我的身體沒問題,有問題的是這條路。”
“一股冷冰冰的破敗味道,”白憶嫌棄地捏了捏鼻子,“這裏肯定是山市在S市的入口,我們只要守住這裏就行了。”
他倒是不擔心老顧和樓逍的安危,在白憶眼裏,就算是再來十個方今,笑到最後的也一定是那兩個妖孽。
“但他們已經消失八個小時了,”樓安一邊讓人封鎖現場一邊召集起S市的其他天師,“山市真的有那麽大嗎?”
雖說樓安也算是滞留人間的亡魂,但他從有意識起便一直跟在樓父身邊,所以對于這個傳說中的山市,他并沒有真正深入了解過。
“倒是不算太大,也就是個普通的城鎮,”老白單手摩挲着帽檐仔細回憶起來,“但裏面的時間肯定和現世不同。”
“那裏只有傍晚,還有一輪永不下落的夕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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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安停下手中的筆:“時間……嗎?”
“還有空間吧,”白憶補充道,“通往山市的路很複雜,若是沒有引魂燈指路,原路返回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等等……”像是突然理解了樓安的猜測,白憶睜大雙眼,“你想說山市中的時空是錯亂的,所以我們才遲遲沒有收到老顧他們的消息?”
“沒錯,”樓安肯定道,“以大哥現在的實力,沒人能無聲無息地控制他八個小時之久。”
“可現實中的時間才是真實,”白憶擔憂地看了一眼天色,“陰月陰日,今日子時一到,就是整個Z國陰氣最濃郁的時候。”
“一切還都只是猜測,”樓安合起手中的筆記本,“進不去山市,我們現在能做的就只有等待。”
“天師協會登記在冊的天師都已全面備戰,就算亡魂大軍仍舊在子時來襲,我們也并非沒有一戰之力。”
“樓二少果然好膽識。”
清越的嗓音從拐角處傳來,樓安身後的男人迅速拔槍,幹脆利落地将槍口指向了來人。
白憶掀了掀帽檐看去,發現這兩人居然還是自己的熟人。
這不是雲行和江煙嗎,他們來這裏幹什麽?
“當然是來幫忙的,”像是看出了白憶的心思似的,雲行舉起雙手示意自己絕對無害,而後他又溫聲笑道,“我那個不成器的姐姐,也是時候得到點教訓了。”
“姐姐?”江煙不贊同地小聲嘀咕了一句,“按輩分來算她應該是我妹妹吧?”
“不過我可不想有一個這麽中二的妹妹。”
這孩子的神經還真是大條,聽覺敏銳的白憶無語地白了江煙一眼,之後低聲和樓安解釋了幾句兩人的來歷。
看着就是兩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人,樓安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讓持槍大哥将兩人放入了內圈。
“我知道你們在苦惱什麽,”雲行語氣篤定地開口,雖說他這種看透一切的表情常常容易拉人仇恨,但不得不說,在這種時刻,他身上的篤定反而成了一種讓人安心的魔力,“樓逍和顧唯笙的确進入了一個錯亂的空間。”
“他們現在應該還在路上,連山市的正門都沒看到。”
“解決方法呢?”樓安直白地問道,情勢緊急,他不認為對方冒險來此只是為了說幾句廢話。
“解決方法就是我。”
雲行指着自己扯出一個笑,但老白卻注意到了對方忽然蒼白下去的臉色。
“在見識過無數次人間煉獄後,你就會記住地獄的出口在哪了,不是嗎?”
*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山市內的兩人并不知道現實世界中早就有雲行強行救場,在聽到方今嚣張得意的挑釁後,顧唯笙抿了抿唇,再次握緊了手中的卻霜。
那三樣至寶本就和時間關聯頗深,連江煙那種半吊子的實力都能暫停一切,早已覺醒的方今當然也可以出手撥亂小路上的時間。
這次是他大意了。
半個時辰,他和樓逍必須要盡快得知各處入口的地點,這樣才能留有餘地讓山市外的天師做出準備。
顧唯笙心念一動想要聯系老白,但不知為何,他和老白之間從未出錯的聯系卻在此時被切斷開來。
“別白費力氣了,”拂了拂裙擺上并不存在的灰塵,方今悠悠開口,“就讓外面那群蠢貨傻等下去吧。”
她面上一副勝券在握的模樣,仿佛已經預見了自己的勝利,但樓逍是什麽人?他從出道開始便一直拍戲,合作過的演員更是數不勝數,這會兒無論方今多努力地去粉飾太平,樓逍還是注意到了對方眼底的那絲緊張。
或許還有憤恨?
這表情他是不是在哪裏見過?樓逍心念電轉,腦海裏突然閃現出一個青年的身影。
“是雲行。”
樓逍淡定開口,之前在朗庭酒店初遇時,方今提起雲行的時候就是這麽一副複雜的表情。
“他又破壞了你的計劃是不是?”樓逍輕笑一聲,“看來這次未來又贏過了現在。”
方今身體一僵,卻還是完美維持着面上的高傲:“他活不久了。”
“洩露天機是要遭天譴的。”
“我不認為廣瀾仙君是這樣愛廢話的人,”方今右手一擡,長蛇般的白練再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攻向樓逍的咽喉,“仙君到底在盤算什麽,不妨和我好好說說?”
這次方今顯然是動了真格,顧唯笙五指一屈,細若發絲的透明冰線眨眼間便将方今的白練牢牢捆住。
都有軟兵在手,難道他顧唯笙還怕了方今不成?
雪色的冰花轉瞬間便将那條白練冷凍在空中,顧唯笙對上樓逍的眼睛,下一秒便極為配合地收回了冰線。
“小心!”
高溫的業火在霜氣上蔓延,冷熱之感迅速交替,原本還細密柔韌的白練霎時炸裂,發出“砰”地一聲震耳巨響。
方今踉跄一步,手上也被靈氣的餘波炸出一片血跡,可她卻顧不得傷口的痛楚,而是迫不及待地轉身看向王座上的男人。
飄飛的紙屑阻礙着方今的視線,她看不清男人眼中的神色,卻仍能看到對方緊抿的嘴角。
又在懊悔關心她了?方今快意一笑,竟覺得手上的疼痛也變成了甜蜜的滋味。
她就知道,只要這世間有她想要的東西,她就一定可以全部得到。
誰說天命不可違背?她方今才不要和另兩個蠢貨一樣龜縮在一角做個悲哀的看客。
更何況她早已動了情。
親手為自己心愛的男人加冕,将整個世界都捧到他的手邊,還有什麽比這更好的告白嗎?
身後一冷一熱兩道氣息傳來,方今左手一轉,一支外表普通的毛筆當即憑空出現在了她的手中。
那毛筆其貌不揚筆身纖細,輕易便可扭曲周圍的時空,顧唯笙只覺得自己手下的卻霜像是失了準頭,一往無前卻半點近不得方今的身。
無數單薄卻鋒銳的白紙在空中浮現,方今腳尖一點,以白紙為借力,一個利落的翻身輕盈地躲開了樓顧的合力一擊。
在毛筆遠離卻霜的一刻,時空的錯亂感全數消失,卻霜繼續向前,可這一擊卻毫無意外地落了空。
有點意思,一擊不中,顧唯笙不氣反笑,甚至還躍躍欲試地動了動手指——
扭曲時空,接下來他要怎麽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