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梅萱, 不要胡說。”
鐘子旭用折扇不輕不重地拍了拍女生的左肩,那名叫做梅萱的女生肩膀一松,堪稱聽話地放下了手臂。
梅萱五官精致卻眼神空洞,那雙眼睛只有在看向鐘子旭時才會産生幾絲明顯的波動,比起一個活人,她倒更像是一個成了精的人偶。
高大且古老的墓門緊閉,雖說門外沒有什麽“擅入者必死”之類的警示, 但門上繁複的花紋和門內時不時傳來的低吼似乎都在警告着衆人不要輕舉妄動。
可樓逍卻偏偏像感覺不到這些似的,他上前一步将手貼在墓門之上,下一刻, 那墓門就像被觸發了什麽開關似的從中間打開一條縫隙。
也不知是樓逍刻意所為還是這墓門年久老化,它并沒有“呼”地一下打開露出內裏掩藏的真容,反而是一點點向後退去,不斷發出令人牙酸的摩擦聲。
渾濁且帶着腐敗味道的氣息順着不斷擴大的門縫一點一點滲透出來, 柳妙手腕一轉再次挽了個劍花,然而這次她的道術卻收效甚微。
大門上的确沒有什麽棘手的機關, 只是這墓中的氣息什麽時候變得這麽難聞了?
顧唯笙微微皺眉,他用掩在袖中的左手随意地掐了個法訣,一股純正的靈氣随之擴散,勢不可擋地将周圍的空氣淨化了個幹淨。
這樣純正的靈氣完全不像是一只亡魂該擁有的, 站在伊爾身邊的金發女孩歪頭看向顧唯笙,像是在區分對方到底是不是她的同類。
江煙只是個比較會做夢的普通人,這會兒親眼見到了和她夢中別無二致的情景,她心中激動, 壓根兒就沒有發現自己身邊的男神一不小心又成了衆人視線的焦點。
被顧唯笙的靈氣這麽一蕩,樓逍收回放在墓門上的手:“開了。”
陵墓中的低吼聲不知何時停了下來,比墓門外更加華麗的燭臺依次亮起,跳躍的火光照射出了幾條幽深而狹窄的道路。
寂靜。
空氣中安靜的只能聽到幾位天師細微的呼吸聲,樓逍屈了屈方才貼在門上的左手,食指指腹上傷口所帶來的麻痹感讓他頗有些不悅。
是鮮血的味道,金發女孩眨着眼睛将目光移向了樓逍,卻又在下一秒被對方淩厲的眼神吓了回來。
Advertisement
樓逍和女孩的一番眼神交流快速而又隐秘,顧唯笙聞着空氣中若有若無的雪松香,自然地走上前去拉住了樓逍的左手:“我們走吧。”
溫和的靈氣化作細小的符篆覆在傷口之上,肉眼難察的黑色光點被靈氣不容拒絕地擠出傷口,轉瞬間便被顧唯笙滅了個幹淨。
緊跟男神腳步的江煙默默捂住了嘴巴:總覺得自己好像發現了什麽了不得的大秘密。
墓門已開,衆人一時也無暇去在意顧唯笙和樓逍的互動,不管樓大會長喜歡的到底是男是女是鬼是人,贏得這場比試的勝利才是衆人此次下墓的最終目的。
伊爾照例第一個踏進了墓門,顧唯笙被樓逍拽着向前走,時隔百年後再次闖入了這座讓他印象深刻的陵墓內部。
風聲嗚咽,待衆人湊近分叉路口一看,才發現那根本不是什麽幽深小路,而是四條懸空的石質棧橋。
古舊的橋面細而窄,橋下是一片全然黑暗的未知,它就像一只張開大口的怪物,沉默地等待着每一個可能會落網的獵物。
“這墓門要不要處理一下?”柳妙回頭看向那扇不再移動的大門,“主角到了地方後大門就會自動關閉,恐怖電影裏不都是這麽演的?”
“誰說你就是主角了?”伊爾用手指劃了幾下柳妙肉嘟嘟的臉頰,“羞羞臉。”
他動作親昵卻很單純,就像在逗弄一個自己寵愛的小妹妹,但即使是這樣,站在柳妙身邊的崔紹元卻還是不由自主地動作一頓。
好像之前在萬佛寺時就是伊爾和柳妙坐在了一桌,顧唯笙的目光在三人中間掃了掃,又偏頭将目光投向了七人中最沒存在感的那個男人。
沒錯,就是男人。
對方看上去比樓逍的年紀還要大些,在這一群年輕人中顯得頗有些格格不入,他長了一張讓人過目即忘的路人臉,這一路上也一直低着頭沒有言語。
男人與所有人都保持着一定的距離,既不湊近樓逍也不跟着鐘子旭,看樣子應該是個不站隊的中立派。
就在顧唯笙一走神的功夫,柳妙已經在墓門上貼下了幾張鬼畫符似的符咒,那符紙氣息不弱,其上歪歪扭扭的筆跡卻讓顧唯笙不敢恭維。
其他人早就習慣了柳大小姐這一手不忍直視的畫符技術,但在這種未知又充滿競争的環境中,任誰也不可能将大門的安全放在除自己以外的人手中。
“唰。”
六道筆法各異的符咒一同飛向大門,下一秒,那沉重的墓門之上便又多了幾個或正或邪的“裝飾”。
[沒用的,]老白從江煙懷裏露出頭,[活人踏上這生死橋,就再也找不到回頭路。]
沒有回頭路便意味着不能按照原路返回,老白曾以貓身在陵墓裏蹦跶了不知多少年,可直到最後它也沒有找到除了生死橋之外的第二條出路。
當年顧唯笙能帶着老白順利離開陵墓,很大程度上是托了兩人特殊體質的福。
[真的要帶他們進去?]老白瞄了眼正在用金絲烏木盤挑選路線的樓逍,[出了事你可別心疼。]
盡管樓逍道行不淺又有功德護體,但對方到底也不過是一介凡人,從本質上來講,樓逍和此刻抱着它的江煙并無太大差別。
[他想進便進,]體內的靈氣活躍而又澎湃,顧唯笙挑眉一笑,[了塵那樣老邁又神叨的和尚都從墓裏逃了出來,小天師又能比對方差到哪去?]
[不論如何,總歸有我護着他。]
江煙單手托住老白,另一只手則是不停地揉着自己的太陽穴,她隐晦地側身面向從左數起第二條石橋,示意那就是顧唯笙曾經走過的路。
“活人不還,”江煙湊近顧唯笙蚊子般地哼哼了一句,“笙哥,求抱大腿。”
老白抖動的耳朵一停,顧唯笙心下了然,張口幫對方将心中的疑惑問了出來:“你是怎麽知道的?”
“就在橋下刻着呢,”江煙自然地答道,她在夢中的視角不受制約,因此能看到許多不易被發現的細節,“那橋下還刻了成篇成篇的梵文,只是我對佛教了解不深,根本認不出那些文字的含義。”
也正是因為江煙不懂,所以她才沒有将這個細節寫進她的小說裏。
又和佛教有關嗎?顧唯笙眯起一雙桃花眼,看來萬佛寺果然和這帝王陵脫不了關系。
“嘀咕什麽呢?”感覺到自己的手腕被人握住,顧唯笙側頭看了一眼樓逍,對方似乎算出了結果,另一只手上的羅盤上正穩穩地指向西南。
屬于樓逍的金豆豆正撲扇着翅膀在兩人上空盤旋,顧唯笙早就在暗地中對這個攝像頭做了一定的模糊處理,所以此時他說起話來也就沒了什麽顧忌:“活人不還,真的要進?”
“怕什麽,大不了和你一起死着出來,”樓逍勾唇,他動了動傷口已經愈合的食指,“我總覺得這墓裏有什麽東西在等着我。”
說也奇怪,在推開陵墓大門前樓逍還沒有如此奇異的感覺,但就在陵墓中所有氣息湧出的那一刻,他的心跳卻不由自主地加快了一瞬。
那種感受,就像是顧唯笙第一次跌進他懷裏時的心動。
“等你?”猜到樓逍不會臨陣退卻,顧唯笙也就放過了上個話題,“難道你上輩子還和老白有什麽牽扯?”
聽到這話,正在被江煙順毛的老白一個激靈,一不留神就對上了樓逍嫌棄的眼神。
“不可能。”樓逍果斷否定,再怎麽說,他都不可能對這只霸占了笙笙懷抱的蠢貓動心。
能讓他心跳如此失控的,從始至終就只有顧唯笙一人。
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原本只是來走個程序的樓逍突然對這座帝王陵産生了極大的興趣。
八仙過海各顯神通,雖說在場七人身為各家驕子都有一身傲氣,但畢竟有了塵受傷在前,所以除了樓逍,衆人此刻都在用自己的方法挑選一條生機最盛的石橋。
就連沒有修為的江煙也将老白放到肩上,又從背包裏拿出個筆記本不斷翻找着什麽,那筆記厚度可觀,一看她平時就沒少為了自己的夢境做功課。
既已得了結果,樓逍也不想再和其他人一同磨蹭下去,西南方指向的正是第二座石橋,見顧唯笙和老白都沒有異議,他便帶着一鬼一貓一人率先登上了石橋。
有了出頭鳥,其他人也不再猶豫,紛紛按照自己推算出的結果選擇了各自的道路。
也就是在最後一人踏上石橋後,那扇被貼了十數張符紙的大門驀地顫抖起來,它不再像一個行将就木的老人般遲鈍緩慢,反而與之相反地在眨眼間“砰”的一聲死死關上。
“嗤啦。”
碎裂的符紙雪花般紛紛揚揚地灑了一地,唯有一張金符牢牢地貼在墓門頂端,明晃晃地昭示着其主人的不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