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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5

沈旭平常的睡眠一向都挺好的，很少做夢，可今天他卻做了一個很長的夢。他夢見了這輩子第一次向自己告白的人，那個人是個男生。

那個夏天是沈旭小學畢業等待上初中時的盛夏。那時他住的不是現在這種小區裏的套房，是那種類似四合院一樣的房子。寒暑假時，年紀相近的孩子總是聚在一起沒日沒夜的瞎玩，沈旭也不例外，他跟着比自己大幾歲的鄰居孩子王趙偉身後轉。那年暑假趙偉的表弟到趙偉家玩，同他們一起渡過了一整個暑假。趙偉的表弟叫傅城。

傅城長的十分秀氣，跟他們這些每天在外野的孩子很不一樣，他平日裏總是安安靜靜的坐在一旁看着他們瘋鬧，有着與他這個年紀不相符的成熟樣子。也因着這樣，他沒辦法和這裏的孩子打成一片，趙偉也不喜歡他，說他娘們唧唧的，去哪都不帶着他，可沈旭卻覺得自己和他很合得來。

沈旭知道傅城和自己一樣大，也許是因為這樣，沈旭首先就對他多了幾分親近之心，因為這裏的孩子不是比自己大就是比自己小，同樣年紀竟是沒有一個。而且他覺得趙偉他們說傅城的那些毛病都是因為傅城是從大城市裏來的原因，大城市裏的人肯定斯文好靜，才不像他們這樣每天上蹿下跳的，所以他不但不讨厭傅城，還多少有一點想要巴結的心。

傅城剛開始也對沈旭不怎麽理睬，沈旭也不放在心上，就每天纏着他，給他分享自己那些小玩意。一來二去，傅城也慢慢開始對沈旭敞開心扉，會跟着沈旭玩那些時下流行的各種小游戲，偶爾還會在沈旭的帶領下加入趙偉他們去各種“探險”。二人慢慢成了好朋友，走到哪都是形影不離，趙偉有時候笑話傅城找了個城裏的媳婦。

暑假在孩子的世界裏總是稍縱即逝，兩個多月的日子仿佛眨眼之間就過去，傅城跟沈旭說自己再過幾天就要回去之時，沈旭完全都沒反應過來。

“那你什麽時候再來。”

“不知道。”

“那你還會再來嗎。”

“也不知道。”

二人雖然才認識不久，但沈旭已經把傅城當做自己最好的朋友了，面對即将要到來的離別，沈旭心裏那個難受呀。

“那我們以後是不是就見不到了呀。”

“不會的，一定會再見面的。”

傅城信誓旦旦的看着沈旭說着這話，沈旭聽完後心一下就安定了下來。傅城雖然同沈旭一樣大，但他總給人一種很可靠的感覺，這種可靠同趙偉那種作為孩子王的可靠又是截然不同的。

雖然得到了傅城的保證，但畢竟從小到大第一次經歷這樣的離別，沈旭還是情緒低落的好一陣，傅城走的那天是他媽來接他的。他媽媽長的很漂亮，很有氣質，雖然跟趙偉他爸是親姐弟，此刻看來卻是一個像土匪窩出來的，一個像鳳凰窩出來的一樣。

沈旭有聽傅城說他媽這個暑假把他放在這是因為他爸媽都出國了，說是去辦什麽綠卡，要是辦下來，他們全家以後就都是外國人了。

趙家人喜氣洋洋的圍着傅城他媽轉，都為有這樣的一個親戚感覺臉上有光。傅城的爸媽帶了很多東西來，不單送了趙家所有的親戚，連他們這些街坊鄰居也都個個有份。

傅城臨走前特地把沈旭叫到了邊上，他把一套玩具塞到了沈旭的手上，沈旭拿着差點叫了出來，這不是他一直心心念念的變形金剛嗎。可別提他有多羨慕自己的同桌有一套他姨從外國帶回來的變形金剛，這事他跟傅城念叨了大概不下十遍吧，他可從沒想過自己也能有擁有這套玩具的一天。

“喜歡嗎。”

“喜歡，喜歡極了，傅城，你怎麽這麽好。”

傅城聽到他的話後笑的特別開心，他本就長的好看，再這麽一笑簡直了，連沈旭都不由的有些看呆了。察覺到沈旭的眼神後，傅城竟有些臉紅起來，有些不自然的別過臉去。

二人還沒來得及正式道別，傅城就被他媽叫走了，沈旭拿着傅城送他的那套玩具目送着傅城離開，結束了他們兩個月的相處時光。

初一上學期的一個下午，沈旭收到了傅城寄來的一封信，他拿着那封信那個蹦跶呀，這可是他第一次收到別人寄來的信，而且還是從國外寄來的。他回到房間，迫不及待的拆開來看。傅城的字很好看，就像他的人一樣俊秀工整，他寫了兩頁滿滿的信紙，詳細訴說了這一兩個月來自己的近況。

沈旭滿懷激動之心用自己歪七扭八的字也寫滿了整整兩頁的回複，然後跟他媽說要給傅城回信時，被他媽一口回絕了，不管他怎麽軟磨硬泡，她媽到最後都沒松口。他知道他媽是心疼錢，他雖然氣的不行，但也沒一點辦法，只能看着自己寫的那封回信一天天變黃。那時候畢竟年紀小，忘性大，郁悶了一陣後他也就把這件事情忘記了。可沒想到的是就算他沒有回信，傅城依舊有寫信來，一年一兩封這樣，一直和他保持着聯系。

再見到傅城已經是初三的那個暑假了，傅城的媽回娘家來看老人家，依舊是帶了各式各樣看起來十分高檔的禮盒，像三年前一樣把所有人都哄的開開心心的。而站在她身邊的傅已城從三年前比她媽還矮一頭的清瘦小夥長成了快一米八的俊秀少年，要不是那同三年前一模一樣的眉眼，沈旭幾乎快認不出他。

傅城不僅個頭長了，人也變了許多，三年前那個瘦弱安靜的少年已一去不複返，眼前的傅城自信且從容，對于身邊之事已沒有了當年那樣的冷漠，整個人給人一種很舒服的感覺。

沈旭反觀自己，除了個頭稍微長了點，其他一點都沒變，還是那副傻頭傻腦的樣子。他都有點不好意思上前跟傅城打招呼了。

倒是傅城在人群裏一下子就認出了他，快步的走了過來，跟他說“好久不見。”

“是啊，是挺久了，你怎麽長這麽高了。”沈旭在班上雖然算不上高，但也是中上水平，可此時站在傅城身邊整整矮了一大截，好像是小了他一兩歲的樣子。

“你也長高了不少。”傅城笑意盈盈的看着他，很開心又有點拘謹的樣子。

傅城還想跟他說點啥，但很快被叫了回去。沈旭看着這樣的傅城，很替他開心，三年前的傅城雖然也好，但總感覺是活在自己的世界裏，他當時還擔心他瘦瘦小小又沉默寡言，會被外國人欺負來着，現在看來擔心傅城還不如擔心自己這些年一直沒長進比較實在些。

一直到傅城回來後的第三天，傅城才終于從各路親戚中殺出重圍，得以單獨來找沈旭。

傅城來找沈旭的時候，他還在房間裏蒙頭大睡，沈母看到他很高興，跟他客套了好一會，聽到他要找沈旭時，跟他說進去把他被子直接掀起來就行，傅城聽了後小心翼翼的打開了沈旭的房門。

沈旭的房間不大，東西也不多，大部分都是各種教材和習題集，但總體還算整齊，傅城走了進去坐在了沈旭的床邊，靜靜的看着他。他看着除了長高了些，和三年前的樣子幾乎一模一樣的沈旭，癡癡的有些呆了。

沈旭睡眼朦胧睜開眼睛看到就是一個人直勾勾的坐在他的床邊望着他，差點沒把他吓死，哇的一聲叫了起來，傅城也被他吓了一跳，整個人後退一步。沈旭再定睛一看，原來是傅城，長出了一口氣，整個人也徹底清醒了。

“你怎麽會在這，吓了我一大跳。”

“阿姨讓我直接進來就好。”

“那你怎麽沒叫我，要不是剛剛被你吓到，我這不知要睡到幾點。”沈旭邊說邊從衣櫃拿出一件T恤穿上，他夏天睡覺一般光着身子，傅城看到後不自在的別過了眼。

二人聊着聊着很快就沒有了最初見面的尴尬，二人熟悉的默契很快就回來了。傅城現在簡直算的上是侃侃而談，他偶爾會說起他在國外的一些趣聞轶事，沈旭聽着那些荒誕可笑的事情簡直要跌破眼鏡了。

“你現在怎麽變的這麽健談了，我記得以前一直都是我在說，你基本不怎麽說話的，是不是外國的水土養肥了你。”沈旭調侃的說道，傅城卻一下安靜了下來，他看着沈旭，輕輕的對他說“這都多虧了你。”

“我？跟我有什麽關系？”

傅城笑了笑，沒有接他的話，岔開話題聊別的去了。

在老家的這些日子，傅城幾乎天天來找沈旭，二人又像三年前的那個暑假一般幾乎天天呆在一起。沈旭還帶着傅城認識了好幾個他要好的同學，大家都很喜歡傅城，傅城也很快就跟他們打成了一片，有的時候沈旭都會覺得這些家夥待傅城比待自己還好。

暑假總是匆匆而過，感覺不過轉眼之間，整個假期又結束了，又到了傅城要離開的日子。沈旭的朋友跟傅城打成一片後，衆人決定給傅城踐個行，最後相約去KTV唱歌。沈旭告訴傅城大家的想法，傅城笑了笑一下就答應了。雖然過了這麽多天，沈旭還是有些不習慣這個開朗的傅城這個開朗的樣子，三年前那個冷漠疏離的傅城明明還在自己的腦子裏印着，但已經不存在了。

傅城和沈旭到的時候，大家都已經唱上了，點了很多小吃和啤酒，二人坐在了最邊上，沈旭是五音不全，對唱歌沒興趣，傅城自是跟着沈旭走。

麥霸唱了好幾首，經人提醒後才想起這次唱歌是給傅城踐行的，趕忙找到傅城把麥給他，讓他亮一嗓子。

傅城也不推脫，拿過麥後先唱了一首剛剛麥霸點的張學友的《吻別》。傅城的變聲期已過，發育後的聲音低沉且溫柔，把張學友的這首歌诠釋的深情款款，特別動人，所有人情不自禁的給他鼓起了掌。傅城笑笑，準備把麥給別人時，大家都不依，讓他一定再來一首。傅城看着沈旭，他也在那一起起哄，傅城笑了笑，深吸了一口氣，走到點歌臺那點了一首英文歌。

“在國外太多年，聽的中文歌不多，點了一首英文歌。”

衆人一起拍手，看到屏幕上顯示出來的英文名是《I can`t □□ile without you》。

這首歌的歌詞很簡單，傅城輕輕的哼唱着，卻是說不出的款款深情，有好幾個女生聽的都有些哽咽了。沈旭看着傅城，看到傅城在唱最後一句歌詞的時候頭轉了過來，望着他。房間裏燈光昏暗，別的人或許沒看到，但沈旭感受到傅城那股灼熱的視線透過昏暗的燈光直達到他這裏，沈旭莫名的就有些心慌。

曲終人散後大家各自散夥，揮別了不同路的同學後，最後剩下沈旭和傅城兩個人慢慢的走回家，此時已夜深，路上沒有什麽行人，唯有二人的影子在路燈的照射下忽明忽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