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從郁堔訂婚宴回小區,按密碼,開門,房內一片漆黑,阮巧容已經早早休息了。
關上門,蘇苒身體不自主一虛,腦袋隐隐發脹,背靠着門,看着空蕩蕩又漆黑一片的客廳失神起來。
這樣過了好一會,身體有了點力氣,開燈回卧室。
坐在梳妝臺前,将辮的辮子一點點拆開,拆到最後,發尾有點打結,怎麽拆都拆不開。
用力時發尾最後一端被她硬生生扯斷,似乎也不疼,低頭看着掌心被扯斷下來的一小縷的發絲,最近……好像對什麽都很麻木。
提不上心思。
甚至莫名其妙地會覺得心裏有種說不出來的難受?
難受的很空,很沉。
是因為他嗎?
蘇苒不敢去想,慌忙起身去浴室,她需要洗個澡清醒一點。
次日,趁着去靳菀生日會前,蘇苒抽空又去了趟小湯山看徐法醫。
依舊在涼亭,徐法醫由護工看着,坐在涼亭內透透氣,蘇苒拎着橘子坐下來和往常一樣,給他剝橘子吃。
剝完,一瓤瓤喂給徐阗,喂的時候,又開始自說自話:“徐法醫,我今天要去做一件事,很不好的事,非常不好,可是我又不得不做,你說,我以後會不會下地獄?我覺得會,因為我早就不是什麽好人了……”頓了頓,“其實我也想做個幹幹淨淨的好女孩,我媽媽從小就教育我要好好做人……但是沒辦法……”說到最後,蘇苒有些控制不住,低下頭,雙手捂住臉,開始哭。
一邊哭一邊說:“我真的……想和其他女孩子一樣做個好女孩……我一點也……不想傷害任何人……一點也不想……”
徐阗看着這個哭得可憐的女孩,想對她說些話又不能說。
只能什麽都做不了一樣的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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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年,他違背初心,做了逾越法律底線的事,事後非常後悔,許清溪案子結案當天,他就提交了辭呈。
又怕被蘇家拿捏把柄,一直躲在療養院裝病。
躲到現在,他終究也躲不過良心的譴責。
蘇苒是個好女孩,他知道。
要說不好的,也是他和蘇家。
可是他怕……被報複。
他有家人,他有名節。
他是受人尊敬的法醫。
雖然這個‘尊敬’已經有了污點。
徐阗此刻真的陷入了極度的矛盾和自責中。
就在蘇苒埋頭難受哭泣時,駱遠過來了,看見正哭的人,微微愣了下,推推架在鼻梁上的黑色墨鏡,走進來,直接在蘇苒身旁坐了下來,随後從口袋裏拿出一包紙巾,遞到蘇苒面前,輕輕咳一聲,“蘇小姐,能說兩句話?”
蘇苒聽到聲音,擡頭時,一包茶色包裝的紙巾已經遞到她面前,但她沒有接,也不說話。
就那麽看着駱遠。
她沒想到駱遠也會找到這裏。
駱遠倒也不急,清了一嗓子,緩緩說:“蘇小姐,一直暗地給我提供線索,該不會不認識我?”
蘇苒頓時就垂垂眸,猶豫了會接過他手裏的紙巾,抽出一張,擦擦自己的眼睛,說:“你找我什麽事?”他都能知道她姓蘇,他應該把該查的都查過了。
蘇苒不想再回避了,以前怕過早暴露,被蘇家人懷疑,所以一直隐藏。
現在,什麽都差不多了,她也不需要再怕什麽了。
“想核實一些事。”目前他掌握的相關證據都差不多了,但還有些細節需要補充和核實,“當年發生火災時,你也在場是嗎?”
蘇苒‘嗯’了聲,沒否認,“是不是要立案了?”
駱遠點頭,“差不多了,等正式立案,請蘇小姐來隊裏做個筆錄。”目前還是他自己在立案前的一些調查,等真正立案的時候,相關嫌疑人都會傳喚到隊裏。
只是,最關鍵的屍檢報告這塊,他有點頭疼,徐阗癡呆,沒辦法向他了解當年屍檢的真實情況。
如果實在不行,他只能請教香港的一位專門做屍骨鑒定的專家。
屍體火化,雖已成灰,但還是會留有一截骨頭作為紀念。
“好。”
駱遠再次點頭,視線挪向坐在他們對面的徐阗,對着徐阗說:“徐法醫,今天就不陪你唠了,下次有空再來。”說完,起身要走。
蘇苒站起來,對他說:“駱警官,謝謝你。”
“這有什麽好謝的?舉頭三尺有青天,警察的職責就是還原真相,伸張正義。”
還原真相,伸張正義。
坐在輪椅上的徐阗聽着,眼底頓時塌陷下去,見不着光。
他做了一輩子法醫,到頭來還不如一個小輩。
白活了。
晚上7點半不到,蘇苒陪着蘇馨來溫榆河畔參加靳菀的生日會。
有段時間沒過來的溫榆河畔,燈光浮影,人聲喧鬧,藏在河畔的豪宅被這些燈影籠罩,好不熱鬧。
今天靳菀是主角,蘇馨更是。
靳菀畢竟是少女,打扮再好看也脫不了稚氣,蘇馨不一樣,尤其當她穿了那件綴着玫瑰花的高定禮服出現在靳家。
所有人都被她吸引了。
有些認識她的,甚至在背後偷偷議論,她是靳家未來的孫媳婦。
這讓作為主角的靳菀很不開心,今天是她生日又不是蘇馨的,憑什麽大家都去看她?
悶着氣沖蘇馨狠狠地吐了個舌頭,然後拉着跟着蘇馨身後幫她拎裝有鞋子的袋子的蘇苒,往二樓她的房間走去,“蘇老師,你幫我選一下裙子,我要換裙子。”她要換掉身上這件土氣的公主裙禮服。
重新換一件更好看的。
這樣才不會讓那個蘇馨占了風頭。
蘇苒正好有禮物送給她,便拎着袋子跟靳菀上樓,不過上樓前,她特意給靳澤發了短信,讓他來靳菀的房間。
所以,原本在樓下和生意上的朋友聊天的靳澤在收到那條短信後,立刻和這些朋友匆匆說了兩句,就上了樓。
蘇苒被靳菀一直拉着進了她的房間,靳菀立馬就開始吐槽蘇馨:“蘇老師,我煩死了,今天是我生日,她幹什麽打扮這麽好看?好像是她生日一樣,你說讨不讨厭?”
“今天是你生日,不要在意別人。”蘇苒說着,心思卻開始飄散,她不知道靳澤會不會上樓來找她?
如果不上來,她是不是該找機會讓他上來?
靳菀覺得蘇苒說的很對,今天是她生日,她幹嘛生氣?影響心情呢?
拉開自己的衣櫃,開始一件件翻裙子,說:“蘇老師你過來,幫我看看哪一件好看?”她衣櫃塞滿了各款公主、洛麗塔還有韓系日系風的裙子,滿滿一大櫃子,太多了。
蘇苒一件件看過去,每件都覺得好看。
有點選擇困難症,不過靳菀信任她,她還是很認真地幫她選起來,靳菀皮膚很白又很少女,選粉色可以襯托她的皮膚。
就在她們兩個女人站在衣櫃前挑衣服時,冷不丁地就有一道聲音從她們背後傳來,讓專心挑衣服的兩個人都吓了一跳,“你們圍在衣櫃前幹什麽?”
靳菀先回頭,見是靳澤,立刻就說:“二哥哥你吓死我了,你進來都不敲門嗎?”
靳澤看着她眼底含笑,說:“我敲了,你們沒聽見。”
靳菀頓時抓抓頭發,“你真的有敲嗎?”
“嗯,你不在下面客廳,躲上面幹什麽?”靳澤邊說邊往她們走近,等走到蘇苒背後時,繼續對靳菀說:“趕緊下去,奶奶在找你。”
靳菀‘哦’了聲,快速翻動櫃子裏的裙子,“等我換完裙子,馬上下去。”
蘇苒站在一旁,她的身後就是靳澤,距離太近,她甚至能感受到他身上隐隐散發的熱量,從衣架上取一件粉色帶蝴蝶結的裙子遞給靳菀,“這件怎麽樣?”
“嗯,好看的,那我換這件?”靳菀接過她手裏的裙子,側過腦袋看向站在蘇苒背後的二哥哥,頓時就說:“二哥哥,你能不能出去啊,我要換衣服了。”
“你去浴室換,我有點事要跟你蘇老師講。”
“好吧。”靳菀不情不願地拿着裙子去浴室換。
蘇苒知道靳澤要說什麽或者想做什麽,不過這裏是靳菀的房間,她怕靳菀聽到,轉身想對背後的男人說‘不要在這’。
身體沒來得及動,她的腰就被背後的男人摟住,接着一股力道,她後背就貼上了他堅實的胸膛,蘇苒本能地想去抓他的胳膊讓自己穩住重心,結果手忙腳亂間不小心碰到了他的那個地方,吓得她想趕緊把手收回去。
但靳澤卻像故意一樣,死死将她的手按在他那個地方不準她動,然後咬她耳朵說:“去我房間吧?”他想她了。
蘇苒的手被死死按在那個地方,動彈不得,如燙手山芋一般讓她心慌意亂,胡亂地點點頭。
靳澤這才松開,拉着她去他的房間。
門關上一瞬間,靳澤倒也沒急着要把她生吞活剝,而是難得的将她抱到床上,開始一點點親她,親的時候不像之前那麽粗暴,特別溫柔。
仿佛把她捧如至寶一般地疼愛。
只是這種溫柔如水的親吻讓蘇苒有點晃神,這些密密麻麻落在她唇瓣、臉上、脖子裏的吻仿佛在一瞬間變成了煉火一般,刺烤得她渾身一陣陣抽疼,如要裂開一般。
連同心髒都疼的厲害。
果然,罪惡感越重,心理就越難承受。
但吻的投入的男人絲毫沒有察覺她的異樣,當吻從脖子一路往下,發現胸口位置的淤青,男人才停止動作,擡頭問道:“這淤青是怎麽回事?”他記得好幾天沒找她做了,這個痕跡不像是他留下的。
“上次不小心撞的。”總不能告訴他是被人踢的。
“擦藥了嗎?”眉頭頓時皺了下,繼續問。
“擦過了。”怕他繼續追問下去,浪費時間,蘇苒摟住他的脖子,主動吻他,一邊吻一邊用力抱住他。
被她主動吻得有點失控的男人,反客為主,撩開她的裙子,往裏擠去,一邊擠一邊低聲沙啞說:“你今天是不是安全期?”
蘇苒不知道他為什麽這樣問,他們做的時候,他從不問這個問題,“不是。”
“嗯,那我就不弄進去。”以前他也不會問這個問題,因為他知道分寸,哪怕她是安全期他也怕‘出事’,不會弄進去。
但現在不一樣,他覺得無所謂。
他也想嘗嘗在她安全期內,把自己的‘東西’灑在她身體內的感覺。
不過,他的話說完,蘇苒就怔了,過了好一會才回過神,随即側過臉,怕被他看見自己已經沒辦法控制的某種‘情緒’。
而後順理成章地,他做得很滿足。
整理好衣服,摸摸她汗濕的臉蛋,說:“我先下去,你休息一會再下來。”
蘇苒乖巧地點頭,然後目送他離開房間。
寬敞的房間就剩下她一個人,原本極度克制的某種‘情緒’再也沒辦法克制,悶聲咬着被子肆意放縱出來。
一直‘放縱’到牙齒咬得發麻,眼眶紅腫幹澀到流不出眼淚,她才慢慢起身,穿好裙子,起身的時候,跟之前不一樣,并沒有擦掉留在腿根的那些屬于他的‘東西’。
而是拿出撞在蘇馨那只裝鞋子袋子裏的項鏈盒和他給的銀行卡,全部歸還到他床頭櫃上。
再拎着袋子下樓。
此刻,底樓客廳喧鬧非凡,大家都在為小壽星靳菀唱生日歌。
蘇苒走到樓梯拐角,坐下來,看着樓下所有人歡喜地拍手唱歌,手指已經開始發抖。
抖到大家唱完生日歌,切蛋糕,靳老太太拉着蘇馨當衆宣布:“今天趁着我家菀菀生日,我也要宣布另一件開心的事,以後蘇馨就是我們靳家的人。”靳老太太沒有直接說訂婚的事,但這句話已經很明顯了。
再蠢的人都能聽懂。
很快,大家先是一陣竊竊私語,接着就是大片的鼓掌祝賀聲。
而這個過程靳澤一直沉着臉,他完全不知情,而老太太居然先宰後奏。
蘇苒看了會重新站起來,往靳老太太那邊走去。
……
可能,對靳老太太來說,她活了快60年,什麽大風大浪沒見過,但獨獨這一次,她居然被人威脅了。
還是被一個小丫頭。
所以當蘇苒半跪在她房間,對她提出條件時,她差點氣得暈了過去,幸好溫怡和巧姐扶住了。
靳老太太才不至于血壓升高,暈過去。
扶着隐隐要炸開的腦袋,身體的血液一簇簇地開始翻滾逆流,逼得她都抛棄自己溫善的性子,咬牙說:“你還要不要臉了?這種話都能說出來?什麽強-暴?什麽報警?你究竟在胡說什麽?”
“我說的是實話,老太太要麽現在就去外面告訴所有人,你們靳家永遠不會娶蘇馨,要麽我現在就報警。”蘇苒一字一頓說着,半跪在地板上的身體早已麻木到極限,“靳家的名聲比一個蘇馨重要很多吧?”
“你……怎麽會有你這樣的人?蘇老太說你不檢點……原來是真的……可憐我瞎眼還讓你住在我們靳家。”靳老太太一口氣有點順不上來,說話都開始不連貫。
溫怡怕她氣壞,連忙說:“媽,別動怒,對身體不好。”
靳老太太急啊,這個女人竟然陰損到陷害靳澤,她怎麽不急?
“老太太,我只要你當着所有人的面收回剛才的話,我就馬上洗掉身上的‘證據’消失,不會再出現在你們面前。”
“所以……你的目的就是這樣嗎?你不會再敲詐我們靳家?”靳老太太瞪着眼看她,怕停漏了一字半句。
“如果我要敲詐,我不會只提這個和錢無關的要求,而且我會在這裏洗掉證據,不會再威脅到你們。”
靳老太太頓時沉默思忖起來。
過了好一會,頭疼欲裂地說:“好,我可以出去說,但請你馬上滾出我們靳家。”
“我會滾。”依舊麻木般地說。
靳老太太掃了她一眼,由溫怡扶着出去宣布收回剛才的話,比起打臉,她不會讓靳澤出事,也不會讓靳家名聲蒙羞。
蘇苒一個人跪在地板上,過了好久,直到外面傳來一陣騷亂,有喊聲不斷傳來,她确認過才跌跌撞撞站起來,由巧姐拉去洗掉‘證據’。
洗完往外面走去。
此刻的客廳早已亂成一團,蘇馨受不了靳家收回剛才的話,讓她在上流圈裏當衆受辱,大小姐脾氣上來,直接踢翻了靳菀的生日蛋糕。
踢完不算,還砸了其他東西,亂砸一通後,連吳海瓊都沒辦法阻止,哭着就往外跑。
如果她不砸或許還有點救,現在砸了就全完了。
根本就別想再進靳家。
蘇苒從這些亂成一團的人中,木然地往外走,剛到門口,‘啪’地一聲,看見她的蘇老太,氣白着臉當場給她一巴掌,咬牙切齒說:“我咒你去死!”
蘇苒沒還手也不吭聲。
她要的結果達到了,不想再繼續糾纏。
而且她知道自己這一晚算是徹底沒底線了,也徹底不可能再和靳澤有任何牽涉。
所以離開靳家的路上,她走得就像沒靈魂的木偶一般。
一直走到別墅門口,準備坐出租車回去。
手剛拉開出租車的門,‘砰’一聲,背後一道風襲來,她拉開的出租車門被人重重一腳踢上。
力道很重,差點夾到蘇苒的手指。
蘇苒捂着差點被夾的手,回身時,就看到那個站在光暈裏,沾滿怒色的男人,原本應該懼怕,但這會她好像也不怕了。
他生氣應該的,她算計他了。
“呵……強-暴?”他低低開口,聲音冷得如同寒冰,“你知道真正的‘強-暴’是怎麽樣的嗎?”
如果不是奶奶告訴他,他還被蒙在鼓裏。
傻傻的還要送她房子鑰匙。
“對不起。”蘇苒怔怔地看着他,從唇縫裏慢慢擠出這三個字,不過她說‘對不起’只會更激怒這個男人,擡手直接扣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恨不得捏碎了她的手腕骨,随即将她往別墅裏面拖去。
蘇苒很疼但也沒出聲,只掙紮着想走,“靳澤…對不起……讓我回去吧……”
“你以為算計我,今晚還能走得了?”這輩子,他還沒被人這樣猝不及防算計。
她是第一個。
真的挺厲害的,一路接近他,說喜歡他,原來都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