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雙面人生
生下女兒半歲後,沈嘉柔的所有時間不是在韓家忍受謾罵羞辱,就是呆在辦公室,日複一日的重複着枯燥無味的工作。
韓林哲從來不看沈依依,更別說是抱。就算逢年過節,他也總有各種理由,不跟自己回娘家。偏偏母親從未說過半句不是,即便要數落,也是怪她沒本事,不能給韓家生下一兒半女。
有時罵着罵着,槍口便會對準父親,說他臭不要臉、髒,緊接着就是滿嘴生殖器,把父親出軌的各種細節輪上一遍。
那段身心俱疲的日子裏,沈嘉柔無時無刻不渴望有個人,可以讓她靠一靠,哪怕一小會也好。
可是那個人一直沒有出現。最難熬的時候,沈依依生病,她自己一個人大半夜的在醫院裏陪着挂水,母親不聞不問,父親佯裝不知情,韓林哲神經病發作,一分鐘一個電話打過來謾罵,問她是不是睡到了哪個野男人床上。
那時她真的有過想出軌的瘋狂念頭,可她沒有膽子,也沒勇氣。
如今雖然時過境遷,當真有人幫她哄孩子,陪着她一起守在醫院,心中卻覺得可笑又荒涼。
活到25歲,第一次感受到被人溫柔相待,居然來自一個陌生的,而且看起來并不是好人的男人,她活得到底有多失敗。
出神中,耳邊忽然響起護士溫柔的嗓音:“三哥,我可以看看孩子的手嗎。”
沈嘉柔拉回思緒,尴尬擡頭。
周澤臉上的表情依然不多,配合的将沈依依打了皮試針的手舉起來:“應該是沒有問題了,你是專業你看下。”
“很好,沒有紅腫。”護士含笑觀察一番,握着沈依依的小手小幅度的晃了晃:“沈依依小朋友是吧,告訴阿姨你有沒有覺得難受。”
沈依依睜着大大的眼睛,昂起頭看了看周澤線條明朗的下颌,輕輕搖頭。
“很好,可以過來挂水了。”護士松開手,笑容暖暖的對周澤說:“三哥,麻煩您把孩子抱去處置室。”
周澤微微颔首,抱着沈依依站起來,擡腳就往處置室走。
被無視掉的沈嘉柔,也慌忙站起來,小跑着跟上去。
不知道是周澤說的話起了作用,還是沈依依真的不感覺到痛,整個紮針的過程,她乖巧的讓護士都忍不住親了她一下。
笑咯咯的從處置室裏出來,護士征求了下周澤的意見,領着他們去了另外一間輸液室。
這間輸液室不大,房裏只有六張單人沙發,還有兩張茶幾。護士挂好藥水,說完注意事項就走了。
周澤把沈依依放到沙發上,擡手看了下腕表,視線落到沈嘉柔身上:“這裏比較安靜,我馬上讓人把晚飯送過來。”
“謝謝你,周先生。”沈嘉柔在他古井無波的注視下,沒來由的感覺到壓力巨大:“我給你錢。”
周澤幾不可見的皺了下眉,轉身出了輸液室。
沈嘉柔望着他的背影,手腳都有些控制不住的抖起來,不知自己哪裏惹了他。
晚飯的菜色很豐盛,桂林黃焖鴨、雞蛋羹、上湯菜心還有一盅烏雞湯。眼看着飯店的外賣生一樣一樣把菜擺上茶幾,沈嘉柔揣在包裏的手,磨蹭好半天才抽出來。
“一共多少錢?”拿出皺巴巴的錢包,她聽到自己嗓音虛虛的:“我買單。”
“不用了嫂子,三哥已經給過了。”外賣生笑呵呵的把米飯放好:“你們慢用,我得走了。”
周澤點了下頭,拿起一次性筷子掰開,随手遞過去:“吃吧,随便點的,可能會挂到很晚。”
“哦……”沈嘉柔有些失神的接過來,端起一次性的碗,局促的夾了一根菜心送到嘴裏。
周澤也不看她,拿了碗從飯盒裏撥了點米飯出來,又拿出一次性的勺子交給沈依依,問道:“可以自己吃嗎。”
沈依依晃着自己的右手,咯咯笑着點頭:“可以,依依很棒。”
“你最棒,快點吃飯不許哭鼻子。”明明是誇獎的話,從周澤嘴裏說出來,卻顯得有些嚴厲。
沈嘉柔正擔心沈依依會不會哭出來,誰知她臉上的笑容愈發燦爛,自己拿着勺子,有些笨拙的開始吃飯。
再看周澤,不過一會的功夫,他就吃完了一碗米飯。放下一次性的碗,他幹脆把飯盒拿起來,吃了好幾口才停下,嗓音依舊沒有起伏的問沈嘉柔:“你夠吃嗎?”
沈嘉柔不敢與他對視,惴惴不安的點頭:“夠了,夠了。”
周澤瞄一眼她細白細白的胳膊,接着風卷殘雲的吃起來。
沈嘉柔一碗飯還沒吃完,周澤忽然把飯盒收了收,全部丢進飯店的大袋子裏,起身說道:“我有點事要去辦,晚點讓人來接你回去。”
“哦……”沈嘉柔心慌意亂的擡起頭,只來得及看到他高大的背影,不太平穩的消失在等候區。
他一走,彌漫在輸液室裏的低氣壓也随之消失。沈嘉柔如釋重負的吐出一口氣,轉頭認真看着吃的不亦樂乎的沈依依,平靜問道:“沈依依,你很喜歡這個叔叔?”
“喜歡,叔叔買了娃娃。”沈依依停下來,水靈靈的大眼睛,瞬間彎成一對好看的月牙:“叔叔像爸爸。”
沈嘉柔心中一滞,眼前美味的飯菜,瞬間淡如白水。
望着不谙世事的沈依依,她想說些什麽,可所有的話都黏在了喉嚨口,堵的她幾乎要窒息。
藥水一直挂到快淩晨才結束,沈依依中間睡了一覺,還不小心尿濕了褲子。沈嘉柔無奈,只好找護士幫忙,去外面的便利店買了一大包的紙尿褲回來。
從醫院裏出來,她抱着睡得沉沉的沈依依,下意識的往停車點望去。早前停放在哪裏的車子都空了,馬路上光線昏暗,人影也沒幾個。
收回視線,沈嘉柔自嘲的搖了搖頭,抱着沈依依慢慢往回走。
走了大概十米多的樣子,一輛電車“突突突”的迎面開過來,車燈耀眼。沈嘉柔急急避讓,不想那車子竟直直開過來,“嘎吱”一聲在她面前停下。
眼睛被車燈照得瞬間致盲,她驚的大腦一片空白,當時就愣那忘了邁步,心跳快的好似随時會沖出胸腔。然而恐懼的尚未散去,就聽周澤的嗓音疲憊傳來:“上車,我帶你回去。”
沈嘉柔讓他吓得差點背過氣去,斥責的話卻無論如何都說不出口,悶悶的抱着沈依依坐上後座。
回到老宅夜已經很深,沈嘉柔打來熱水給沈依依洗完澡,又量了下體溫,确定已經退燒後,累的站都站不起來。
歇了好一會,她才緩過來拿起睡衣去洗澡。平時周澤不回來,她還能去他樓下的洗手間洗澡,這會明知他在樓上,她便抹不開臉了。
免費讓自己用廚房,還讓用洗衣機,一個月才收200的房租。沈嘉柔不是無恥的人,做不出來使勁占便宜的事。
用冷水洗完澡,時間已經是夜裏兩點多,沈嘉柔回了小房間,又用嘴唇試了下沈依依的體溫,這才疲憊躺到床上,沉沉睡過去。
夜越來越深,周圍的靜悄悄的,偶爾能聽到一兩聲蟲鳴。
周澤手裏夾着根煙,靜靜躺在床上,不時看一眼床頭櫃上的手機,臉上的表情分外凝重。
不知過了多久,手指被煙頭燙到,他暗罵了一聲,坐起來拿過手機煩躁的下了床。
拄着拐杖來到窗前,他低頭往下看了看,握在掌心的手機倏然震了下。
飛快接通,語氣急迫又充滿期待:“怎麽樣,問出什麽沒。”
這頭,瘦猴失望的搖頭:“沒什麽有用的線索,不過那小子抽的玩意,不是化學合成品,是提純。”
“提純?”周澤的嗓音沉了沉,劍眉深深的皺成一個川字:“老陳怎麽說?”
“我跟他的人去了一趟,撲空了。”瘦猴生氣異常:“小兔崽子是北江區過來的,等我們到那,毛都沒抓着一根。”
“別的線索一點都沒?”周澤垂在拐杖上的拳頭緊握,一字一頓地說:“說實話!”
“也不是沒有,可這玩意,我電話裏講不清,要不我現在過去?”瘦猴捏了捏從陳所那拿來的證物袋,臉色的表情顯得有點古怪:“沒準你能看出門道。”
周澤想了想,說:“我過去吧,開電車還算方便。”
“那行,我去倉庫等你。”瘦猴說着便把電話挂了。
周澤随手把手機揣進兜裏,轉身折回去把義肢戴好,拿了煙和鑰匙,匆忙出門。
倉庫在超市後門對面大廈的地下室,從老宅過去,開電車十來分鐘就到了。周澤停好車子進去,瘦猴和守倉庫的農夫,正拿着臺手機坐在空地上研究。
“什麽破幾把玩意,能讓你看不出名堂。”拉了只凳子過來坐下,周澤奪過手機不滿的看着瘦猴:“你越混越回去了。”
“三哥,這真不是兄弟們的錯……”瘦猴尴尬苦笑,求助的看着身邊農夫:“不信你問他。”
周澤臉色一肅,見農夫點頭,旋即解開手機屏保。
瘦猴站起來,也拿了張凳子坐過去,指着屏幕上的一個app說道:“就這個東西,那小子說他的山寨92式,和提純都是從這裏邊弄的。”
周澤打開那個app,剛登陸進去,就有人發了張圖片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