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看見曙光
疼麽……周澤也不知道,這本來就是信口胡謅騙小孩的話,至于紋身的過程疼不疼早就忘了。可那奶聲奶氣的嗓音,仿佛帶着一股力量,狠狠擊中了他心底最柔軟的地方。
艱難轉過身面對着眼前的小不點,他牽了牽唇角,極力調動臉部的肌肉,試圖呈現出微笑的效果,溫和的與她視線齊平:“叔叔睡着了,所以不知道疼不疼。”
“哦。”沈依依有點茫然,肉呼呼的小手又落到他肌肉緊實的肩頭,小心的戳了戳,很失望的說:“它沒有羽毛怎麽飛。”
周澤張着嘴徹底沒詞,并且刻意表現出來的,尚不能稱之為溫和的神情,也接近了崩潰的邊沿。沈嘉柔從他蹲下時就發現,他有條腿和常人不太一樣,眼看女兒就要把他問煩,當下顧不得害怕,一把将女兒抱起來。
金色的太陽光線,透過繁茂的樹枝,斑斑駁駁落下。周澤仰着頭望上去,依稀有種古怪的錯覺,覺得沈嘉柔因為害怕而憋紅臉的樣子,好像還蠻動人。
下一瞬,他猛地站起來,步伐有些急的往其中一棟樓走去,嘴裏不清不楚的罵了一句“操”。沈嘉柔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吓得倒退幾步,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去,戰戰兢兢地跟上去。
周澤開了門,不冷不熱的指着一樓樓梯間旁的一間房,讓她随便看,便掉頭出去外面抽煙。他覺得自己簡直有病,愛誰誰的惡作劇,他是發神經了才非要人家進來看看。
一根煙抽到一半,沈嘉柔抱着女兒退了出來,細聲細氣的問:“房租要怎麽收,您準備租多少錢一個月。”
沈嘉柔的嗓音很輕,輕的仿佛風一吹就散了。周澤狠抽了一口煙,冷峻的容顏在青白的煙霧中,顯得有些模糊。他本想說你看着給,轉念又想,他特麽的根本不缺這點租金,平白讓個陌生女人住進來,算雞毛事。
就在沈嘉柔以為,他會說出一個超出自己預期的數字時,周澤淡淡的開了口:“一月一交吧,這間房反正空着也是空着,收你200好了。”
說完,他安慰自己,他是看在那小不點的面上,才做的好人。
沈嘉柔不知道他心裏在想什麽,只覺得200塊能租到房子,是件很開心的事。只是開心的情緒不過一瞬,轉眼就消散的無影無蹤。進門至今,這偌大的院子裏,好像除了他,再無旁人。
膽戰心驚的抱着女兒走出廊檐,她擡頭看了看樓上的陽臺,發現什麽也看不到,頓時吓得面如土色:“對……對不起,我不租了。”
周澤一聽,頓時火了。他不就心血來潮想做個好人嘛,這女人還真是不識擡舉。正欲爆粗,一擡眸便看到那個軟軟的小不點,似乎已經很困了,肉呼呼的小手不停揉着眼睛。
壓下火氣,他難掩不耐煩的說:“這院子平時沒人住,你不租就算了。”
沈嘉柔垂着眼眸,艱難權衡一番,咬牙道:“那我先租三個月,今天可以搬過來嗎。”
周澤一肚子邪火,又擔心吓到小不點,只好別過臉,冷冷道:“搬吧。”
語畢,伸手從褲兜裏掏出一串鑰匙,解下其中的兩把遞過去:“來了自己開門,一把是大門的,一把是旁邊那個小門的。”
沈嘉柔哆嗦着接過鑰匙,見他黑着張臉,趕緊抱着女兒逃似的往大門跑。
鐵門關閉的餘音一點點散去,周澤煩躁的踱了兩步,又摸出根煙點着,跟着拿出手機撥了個號。電話接通,他吐掉口中的煙霧,懶散笑開:“來一趟老宅,老子想你了。”
電話那頭的人不知說了什麽,周澤挂了電話,行動有些不太自然的坐到廊下的躺椅上,閉眼假寐。算算,自從林悅找了個小男友,他好像也有個把星期沒找她了,難怪一身火氣。
正午的陽光曬的人晃眼,空氣裏到處都是炎熱逼人的熱氣。沈嘉柔抱着女兒走出小巷,見她要睡,只好背到背上,興沖沖的趕回青旅。
回到青旅的房間,正好小陸已經回來,讓她幫忙将女兒抱到床上,沈嘉柔便開始收拾行李。其實她帶的東西不多,林林總總裝好,也就半個旅行袋。
當初從韓家逃出來,她什麽都沒帶。娘家這邊她也沒有什麽衣物,算上身上穿着的,她自己的攏共也就四套衣服,剩下的都是女兒的。
“嘉柔姐,你這是要回去還是?”小陸看她很着急的樣子,又看看躺在床上,睡得香甜的沈依依,關心道:“你要是有難處就跟我說說,我身上還有點錢。”
“謝謝你小陸,不過真的不用了。”沈嘉柔頭埋得低低的,眼眶有點發紅,費力拉上旅行袋的拉鏈,尬尴解釋:“我找到了房子住,接下來會努力找工作賺錢。”
“咳,這是好事啊。”小陸見她不接受,便不勉強了:“搬過去後,記得給依依找個好點的幼兒園,這孩子可萌可萌的了,我要是有個這樣的女兒,不知得多美。”
沈嘉柔聽了這話,胸口有點悶,鼻子也莫名發酸。
沉默片刻,她長長的籲出口氣,又說了些感謝的話,拿出背帶把還在熟睡的女兒背在胸前,拎着行李袋別過小陸匆匆下樓。
從青旅到她租房的小巷子,有一公裏多點的路程,沈嘉柔到的時候正是一天中最熱的時刻。打開大門邊上的小門進去,院子裏不知何時多了輛紅色的寶馬mini,就停在另外一棟樓的樓下。
沈嘉柔累的雙腿直打顫,提着行李袋走到棗樹下,靠着樹幹歇了好一會才緩過勁來。院子裏一共兩棟樓緊挨着,中間有條伸縮縫。她租來的那間房,房門沒鎖,進去就一股子黴味撲面而來。
本能的往後退了退,頭頂的二樓依稀傳來女人興奮的輕哼,還有男人興奮的低吼。沈嘉柔脊背微僵,慌忙提起地上的行李袋,不顧異味地沖進去。
房門閉合的動靜傳到樓上,周澤眯着眼,低聲罵了一句“操”伸手把身下的女人拉起來,大手狠狠往她的臀部拍去:“你上來,累死老子了,操。”
林悅聽話的騎上去,邊扭動邊媚聲問道:“三哥,剛才是誰開了樓下的門。”
周澤眯起眼眸瞪她,沒說話,顯然很不高興她在這種時候問不相幹的事。
凜冽的眼神跟刀子似的,吓得林悅背後不禁一涼,更加賣力的扭動起來,喊叫的聲音也越來也放肆。完事後,周澤一把推開她,自顧去了洗手間。
林悅忍不住好奇,忍着酸疼從床上爬起來,輕手輕腳的走到窗邊,撩開窗簾往下看。院子裏靜悄悄的,只有風刮過樹梢發出的沙沙聲。
難道是自己剛才太投入,聽錯了……她仔細看了一會,沒發現樓下有人,一轉身就見周澤陰沉着臉,站床的另一邊,森冷的眸子如鷹一般銳利,攝得她脊背發涼。
“不該管的別管,這是老子的規矩。”周澤俯身拿起床頭櫃上的煙,抽出一支含到口中點着,舒服躺到床上:“穿上衣服滾吧,沒事別找我。”
林悅木然的點點頭,撿回自己的衣服,飛快穿上,跟着頭都沒梳就開門跑了出去。
來到樓下,她下意識的往聲音發出的方向又看一眼,疑雲滿腹的去開了大門,上車掉頭離開。
躲在房裏不敢出聲的沈嘉柔,聽着大鐵門吱呀關上的聲音停下,才抖着手把門打開透氣。房間裏只有一扇窗,可惜正對着另外一戶人家的山牆,從窗口灌進來的涼風都帶着濃烈的黴味。
等了許久不見周澤下樓,沈嘉柔這才把房門虛掩着,解下還在睡的女兒,腰酸酸的抱在懷裏。大概是這段時間太累,她坐了一會不知不覺打起盹來,直到女兒哭了才驚醒過來。
“怎麽了?”疲憊的晃了晃腦袋,沈嘉柔低頭看着懷裏剛睡醒的女兒,沒好氣的說:“不是說過了不準哭的嗎。”
沈依依抽抽噎噎,害怕的縮進她懷裏:“媽媽我怕。”
“乖,不怕的,媽媽抱你去外面。”沈嘉柔咬了咬牙,抱着女兒開門出去。太陽已經落山,院子的光線也有些暗淡。她把女兒放下來,回頭進了屋裏拿來路上買的面包和水,味同嚼蠟的吃起來。
周澤一覺醒來,習慣性的走到窗邊往下看,正好就看到了這一幕。一向冷硬無情的心,竟隐隐生出一絲憐憫。他活了三十幾歲,還沒見過膽子比沈嘉柔更小的女人,偏偏這個膽子比老鼠還小的女人,居然還帶着個孩子出來讨生活。
轉身去衣櫃裏拿來幹淨的衣服換上,他拿上車鑰匙,嘴裏叼着支煙,慢悠悠的下了樓。
“叔叔……”房門打開的瞬間,沈依依脆生生的軟糯嗓音,頓時飄了過來。
周澤腳步一頓,臉上的線條忽然就柔和下來,有些費力的蹲下,朝她招了招手:“睡醒了?”
“嗯。”沈依依邁着小碎步跑過去,烏溜溜的眼珠子在他身上看了一圈,笑眯眯的說:“依依睡覺也會飛。”
“呃……”周澤覺得自己跟這個叫依依,還是一一的小不點,交流障礙似乎大的有點沒邊。斜眼朝沈嘉柔望過去,他不鹹不淡的站起身,提都不提租金的事:“晚上把門鎖好,誰來都不要開,另外這邊的廚房你可以用,冰箱裏有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