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十鋒在殿上的表現迅速被傳到了德清宮,雪中聲拉着來人問了仔細,才放人離開,鴉魂此刻還在床榻上躺着,拿了個枕頭墊着,膝頭放着一本書,懶洋洋的翻了幾頁。
雪中聲進來報喜,“娘娘,聽聞今日十鋒殿下第一次上殿,就被許多人贊嘆,說是氣度不凡,有大将之風。”
鴉魂翻過一頁,“朝堂上的人随口說的話也能信的麽,他們要是能說真話,烏鴉都能生喜鵲了。”
雪中聲擡起袖子笑了幾聲,“總是件喜事。”
過了一會,便有執金令親自前來,給德妃報喜,說是十鋒殿下今日的表現皇上很滿意,特別賜了兵器,另外還特別選了前陣子外邦進貢的東西,吩咐送來。
雪中聲行禮,說德妃身子不适,還未起來,執金令搖搖手,說皇上吩咐了不要驚擾德妃休息,叫接了東西就是。
于是接了東西,其實也都是些奇聞雜談書本,或者文房四寶,一些精巧玉器,俱是世上難得的珍品,雪中聲眼尖着,悄悄的從裏面撿了幾樣私下裏塞給了執金令,兩人俱是心知肚明,面上也都是笑的和和美美的各自散去。
鴉魂擡頭,從窗戶裏望出去,風雪天已經過去,雖然還是有些冷,但是總是有些溫度了。想着,眉眼裏便也帶了一絲難以察覺的笑意。
江南雨前來通報消息的時候,太君治正在殿前,翻閱着各宮的冊子,面色嚴肅,他掌管後宮多年,深知此地各人機關算盡,任何一點差錯都可能讓人墜入無間,聽聞今日陛下心情不錯,還當堂賜了兵器,便舒了口氣。
“德妃娘娘終能放寬心了。”江南雨奉了茶來,太君治端着茶的手頓了頓,又苦笑了一聲,“只怕未必。”
江南雨疑惑着,太君治敲敲桌面,眼神幽深,“往日陛下不曾關注過德清宮,德妃才能安安穩穩的過着閑散日子,如今這麽一來,他便是想清靜,也不得安寧了。”
“您是說,會有人去找德妃的麻煩?”江南雨低聲說,太君治盯着桌案上的冊子,“只怕是十鋒這一走,便是山雨欲來風滿樓了。”
太君治所言不假,烨帝駕臨德清宮之後,不僅破天荒的賞賜了許多東西,還讓求影十鋒入朝,親自賜下兵器,對德妃鴉魂來說,已經是天大的恩典。消息一傳出來,整個後宮都為之驚訝。
容華殿之內,弑道候端坐在殿上,神情冷冷的聽着殿下宮女的回報,揚手叫她出去,鳳眼一挑,“墨蘭亭,皇上幾日沒來容華殿了。”
“回容妃娘娘,已有五日,有兩日是因國事,在上書房內處理政事到天明,一日在皇後處,一日在皇貴妃處,一日在德妃處。”
墨蘭亭小心翼翼的回報,見自家主子神色冷峻,精致的面孔上布滿寒霜,心下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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弑道候冷笑幾聲,手裏死死的捏着當日烨帝親手為他挂上的玉佩,揚聲問道,“聽說皇上還賞賜了許多東西到德清宮?”
“……是。”
墨蘭亭沒聽到原本預料到的喝罵聲,有些驚訝的擡起頭看弑道候,見他嘴角緩緩勾起,伸手将玉佩挂回身上,優雅的揮揮袖子,站起來,臉上雖是帶着笑意,神色卻是狠厲,眼神冷冰冰的讓人不敢直視。
“既然這樣,于情于理我也要去賀個喜,不能讓人說我容華殿失了禮數。”
雪中聲剛服侍鴉魂喝了藥,便有相好的宮人急急忙忙來通風報信,說容妃發了一通好大的火,估計是要往這邊來,叫他仔細容妃挑刺。
鴉魂眯了雙眼,揮手叫雪中聲退下,“他既是有心前來,又何必做出如臨大敵的樣子稱了他的心。”
雪中聲心裏惴惴不安,悄悄的叫人通知江南雨,只希望能救急。
鴉魂依舊斜倚在殿前的椅子上,今日有點暖陽,椅子上鋪了上好的皮絨,随手撿了一本《清異錄》翻開,攤開懶懶的翻看。
只是尚未翻過幾頁,便聽得殿外有宮人尖細的嗓音來報,“容妃娘娘到!”
雪中聲變了臉色,鴉魂站起來,神色一如既往的冷淡,迎了幾步,朝容妃見禮,被容妃托住,不動聲色的捏住手肘,一陣刺痛而上,想必是青了,鴉魂漠然的想着,仍舊是面無表情,“不知容妃前來,有何要事?”
弑道候笑顏明媚,“也沒什麽,只是聽聞皇上賞了些稀罕東西,我有些見不得世面,想來開開眼界,順便也來瞧瞧你,身體如何?還禁受得住麽?”
鴉魂悄悄的掙脫開手,禮貌的将人迎進殿內,吩咐雪中聲上茶,“多謝容妃惦記,我還好。”
雪中聲領着宮人上茶,伺候在一邊,弑道候一眼瞧見鴉魂的袖口有一絲金線懸挂,便笑吟吟開口,“如今你算是得了寵,自然比不得以往,對身邊的人也要嚴苛起來才是,若是儀表上有什麽讓陛下不高興的地方,可是大事啊。”
鴉魂只是看了他一眼,冷淡着點頭,“容妃教訓的是。”
“那德妃想必不介意我幫你教訓教訓宮人吧。”弑道候端着茶碗,慢慢的吹拂着熱氣,不等鴉魂回應,墨蘭亭心知肚明,站出去啪的一巴掌用了十足力氣的打在了雪中聲臉上。
雪中聲一時驚愕跌倒在地,半邊臉迅速紅腫了,顧不得捂住,慌忙爬起來跪下,“請容妃娘娘恕罪。”
鴉魂眼睛裏卻沒絲毫慌亂,只是冷冷的看了一眼站在墨蘭亭,墨蘭亭心裏一緊,低下頭退回弑道侯身後,竟然不敢望着他的眼睛。
整個殿上頓時安靜下來,只聽得弑道侯手中茶碗的輕微碰撞聲,他神情自若的擡眼掃了一眼地上跪着的人,“你又不是我容華殿的人,朝我跪又有何用,跪你自家主子去。”
鴉魂眼神一凜,慢慢放下茶杯,眼睛并不看跪在地上的雪中聲,只是冷冷的開口,“多謝容妃替在下着想,只不過德清宮的人,自然由我親手來整治,容妃若是代勞,免得被粗人傷了手。”
弑道候笑了片刻,聲音清脆,只可惜聽的人都沒有那個好心情,“德妃啊德妃,我是怕你被人欺負了去,如今你得寵了,少不得有人要來巴結你,若是你不歡喜,還指不定多少人遭殃呢。”
“容妃謬贊了,鴉魂并無此等本事。”
弑道侯只是笑意晏晏,水汽蒸騰,在空氣中蔓延開來,他的眼神深處藏着最狠毒的殺意。
鴉魂的眼神不閃不避,墨黑深沉,任弑道侯眼風如刀,竟也是看不透他掩藏在內心的情緒。
“多謝容妃提點,”鴉魂朝雪中聲點點頭,示意他起來,“容妃的教導,鴉魂自然會記在心裏,還不知道容妃有什麽其他要緊事?我與皇後約了一同用晚膳,也該是出發的時候了,若是容妃也得空,不如一起去?”
弑道候看了鴉魂片刻,笑的冷冽,“既然如此,我還是不打擾了。”
說完寒暄了幾句,看了幾眼送來的東西,刻意露出皇上欽賜的玉佩,一雙眼看不出什麽情緒,轉身走了。
雪中聲在一邊低聲說,“德妃娘娘,我們哪裏與皇後約了時辰?”
鴉魂等弑道候一衆人出了殿,擡眼看雪中聲,“我平日用的藥膏裏有塗抹了化去淤青的,你拿了去試試。”
雪中聲跪下,“那是娘娘的物品,怎麽能給我用。”
“別跟我争這些無聊的東西。”鴉魂一手撐住額頭,有些疲憊的閉上眼,“你素日也是盡心盡力的,如今因我之過被人欺負,我也只能事後彌補了。”
“娘娘……”雪中聲這才覺得有些委屈起來,卻還是用力克制住,見鴉魂有些疲憊,站起來扶着他進了內殿休息,出來的時候就瞧見江南雨帶了幾個人朝這邊急急忙忙的趕來,遠遠的見了他,走上來仔細的看他的臉,“怎麽了?”
旁邊有宮人開口說是容妃剛才來過了。江南雨頓時心知肚明,在心底嘆了口氣,又吩咐了幾句随侍的人,叮囑有什麽事情第一時間就去通報他。
雪中聲倒不在意,只是想着十鋒殿下日後不在,德清宮少了一層保障,估計這種事情還會發生。
江南雨将太君治說的話告誡與他,讓他做好心理準備,雪中聲聽着,不由得為鴉魂擔憂起來,他是不太理會這種事情的性格,若是容妃經常前來挑釁,也是件傷身的事。
當晚烨世兵權依舊留在德清宮,偶然間瞧見了鴉魂手肘上有淤青,拉過他的手來推拿,說這是怎麽弄的,鴉魂低眉斂目說是收拾書冊的時候不小心撞了,多謝陛下關心。
烨世兵權心下了然,淤青的形狀分明是被人用手抓出來的,也不說破,只是暗中運功替他消散,一手撥開他汗濕貼在額頭的碎發,印上細碎輕吻,兩人說了些話,烨世兵權突然起了興致,下床來,展開筆墨,也不讓雪中聲伺候,自己研了墨,畫的卻是神态慵懶,睡意朦胧的鴉魂側躺在床上,自然是不着半縷,僅用錦緞蓋住若幹部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