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逆之交

第17章

等完成兩件T恤時，何斯明伸伸懶腰，靠在椅子上說:“好累，我原以為改設計容易，沒想到也費時費力。”

“細節的地方花時間。”譚亦莫也有點累，放下手裏的珠子跟他說。

“是啊，本來這種T恤注重版型跟面料就行，現在加設計又費一道力，唉，賺錢真不容易。”何斯明看看時間發現十一點，面色一整，“我說怎麽這麽累，原來都這個點了，收工收工。”

“再多做一些吧。”

“沒事，已經完成四款了，等拍照上架了，看看效果如何再決定是否做，如果做得多，包給工廠更劃算一點。”

“好。”譚亦莫開始收拾東西。

離開工作室天色已晚，想到譚亦莫無報酬的留下來幫他做苦力，在他的幫助裏原本單調的T恤都變得獨特又好看，如果只有他，完成不了這麽多的工作，何斯明的心裏充滿對譚亦莫的感激，他跟譚亦莫說:“不好意思，今晚陪我這麽久，我請你去吃宵夜。”

譚亦莫說:“不用客氣。”

何斯明笑:“你也太好說話了，每個人的時間都寶貴，我占用你這麽久，還不請你吃點東西，我于心不安。”

“……”

“一起吃夜宵吧。”

“好。”對于何斯明的提議，譚亦莫硬不下心拒絕，所以提了一個意見，“如果要吃夜宵，我推薦一個地方。”

“OK，依你。”

譚亦莫推薦的是一家燒烤店，不遠，開車沒多久就到了，燒烤店的門面看着一般，生意卻火爆，店裏坐滿了，老板在外面支的幾張小方桌也滿客。

他們到的時候，有一桌剛剛吃完，女服務員利索地收拾好，何斯明道了謝就一屁股坐下，也不嫌凳子不幹淨。

譚亦莫不由看了他一眼。

兩人點了烤串，果汁跟鮮蝦瘦肉粥。

燈光昏黃，何斯明嘗了一口烤肉，立即贊不絕口:“真好吃，你怎麽發現這麽好的店，說真的，我開車路過這裏幾次，都沒見過有這家燒烤店。”

譚亦莫看着着他，他的眼睛裏含着笑意，烏黑溫亮，沒有因為場合的關系流露出不耐，這讓他感到輕松，說道:“以前同事帶我來過幾次，我覺得這家店實惠，做得東西味道又好，盡管不像餐廳那麽整潔，但值得一來。”

“餐廳吃的是氣氛，好吃的店面都不起眼。”只要非工作時間，何斯明的話就多，奇怪的是譚亦莫也不覺得吵。

何斯明又夾了一塊烤肉，說:“我想起以前大學附近也有這種燒烤店，我有段時間嘴饞，晚上都要跑去買烤土豆，烤得外香裏棉的土豆，蘸上老板特制的獨家醬料，味道不是一般的好，一吃就讓人停不下來。”

譚亦莫神色溫和地看着他，“土豆都那麽好吃，別的也順便買嗎？”

何斯明搖頭:“別的貴，土豆實惠。”

譚亦莫吃着烤肉問:“生活費不夠？”

何斯明默了幾秒，開口對他說:“我父母是普通工人，供我念藝術類的學科不容易，我不能亂花錢。”

譚亦莫目光沉穩:“你很懂事。”

“還行，我要懂事就念醫。”

“他們的希望嗎？”

微風習習，何斯明喝了一口檸檬汁說:“我父母觀念保守，認為學醫才有出路，至于服裝設計這麽傻大空的職業，出來能吃飯嗎？不切實際。”

譚亦莫說:“父母都會以自己的經驗來找最安穩的路，他們眼裏生存重要。”

“是的。”何斯明放下筷子說，“但我認為生活應該掌握在自己手裏，花一輩子去做厭煩的事，比永遠自私地追逐夢想，随心所欲要快樂得多，當然這是我認為，不代表其他人的觀點。”

譚亦莫目光贊賞地問:“不怕失敗？”

“說不怕是騙你，但堅持做一件事，即便沒有成功，不也很酷。”

他出生在小縣城，家裏條件一般，父母拿着不高的工資，但仍盡最大的能力給他好的，四歲他就背着畫板去學美術，那時周圍的小朋友都沒有上，後面上學了又找關系讓他去最好的學校，希望他好好念書，因為普通家庭的孩子，只能全力讀書才有出路。

但，他的成績從初中開始就不上不下，父母沒有為此責怪，他卻過意不去，認為自己又笨又蠢沒有優點。

他努力的上課聽講，記好筆記，每學期筆記本都用了好幾個，但是很多知識點都沒來得及領悟吃透，只記得老師說什麽，寫了板書就跟着抄，于是筆記抄完，該忘得也忘差不多→_→

那時他的愛好是看雜志，看到雜志上的模特穿着好看的衣服就羨慕，喜歡，幻想我要穿那麽酷，梳着大背頭又開着豪車出現在校門口，絕對很拉風，會讓瞧不起他的人吃五個檸檬。

當然，現實裏他又瘦又窮還一無是處，自己就這麽屌絲了，偏偏還是一個顏狗，暗戀學校裏最美的校花，校花除非散光＋高度近視才會看上他。

這種暗戀自然無疾而終……

後面上了高中，依舊又瘦又窮，平凡的人不能指望突然之間變帥，但他一點都不絕望，因為他有好的判斷力。

那時父母建議他學醫，念護理專業，因為舅舅在縣城醫院上班，以後他畢業了，可以推薦他到醫院做男護工。

醫院+護工簡直十級災難，他果斷拒絕，明确表示要去念服裝設計，他以後會成為聞名全球的設計師。父母那時的眼神像在關愛一個中二期少年，勸了他一天都磨不過他的執念，就答應了，他雄赳赳樂呵呵的去考試，結果沒考上，只能念服裝面料（喪）

當時他有一點搓敗……

很快又想反正跟服裝沾邊，多學一點有好處，因為他不是天才就要努力。

所以，他揮別依依不舍的父母，離開小縣城，獨自在C市念書。

何斯明一直覺得沒有放棄夢想是對的，即便過程裏他繞了一圈彎路，可還是做了喜歡的工作。如果他沒有堅持出來念書，一直在安逸的小縣城，幾乎能夠看到今後的人生……

每天在單位裏碌碌無為，混吃等死。找個差不多的女人結婚，在差不多的年紀有孩子。因為他的基因一般，孩子也平庸，長大依舊重複他的人生。

他不想要這樣的生活，才會不管不顧的跑到大城市拼一次，現在的生活盡管被工作占滿，他卻覺得生活很充實，以至于想起大學生活會懷念，那時他經常背完英語就跑出去吃夜宵，一份烤土豆三塊，現在都沒這價了。

這晚離開燒烤店，夜已經深了，街上行人無幾，大部分人都睡了，譚亦莫卻沒有困意，只覺跟何斯明在一起的時間很快，好像剛坐下沒多久就走。

何斯明說:“我許久沒出來吃宵夜，難得跟你聊得也投機，都沒注意到時間，下次提醒我一下，放你走。”

“沒關系，跟你聊天能補充能量。”因為他的生活枯燥，一對比他活得那麽自由灑脫，是他想要的樣子。

“你把我說得好神奇。”何斯明眼含笑意，“今晚都是我叨叨叨地說不停，虧你耐心好，也沒有打斷。”

譚亦莫說:“聊天能更快地了解一個人，我之前覺得你應該是一個富二代，才敢這麽無所畏懼的做生意。”

“看錯了，我是普通人。”何斯明又笑了，“初次見面，我以為你是哪裏來的大明星，怎麽可以在酒吧上班。”

兩人相視而笑。

譚亦莫說:“下次有空再出來聚。”

“沒問題。”何斯明一口答應，他覺得跟譚亦莫在一塊很自在，他既優雅穩重，又跟他興趣相投，今晚的談話就沒停過，他許久沒有這麽開心了，以至于連自己的過去都告訴他，啧。

兩人邊聊邊走向停車的地方，何斯明打開車門鎖說:“我送你回家。”

“這麽晚了，我打網約車回去就行。”譚亦莫停下，站在車邊跟他說。

何斯明立即否決，“網約車多不安全，你沒看前不久的新聞嗎？都死人了，有的司機心理變态，半夜就別叫了。”

“我是男人沒關系。”

“這年頭好男色的不少。”

譚亦莫禁不住笑了。

何斯明正好看着他，發現他笑起來挺美的，他被自己的想法吓一跳，忙說:“走吧，我送你，我開車很快的。”

譚亦莫只得跟他走，他覺得這個時間點了，何斯明送他回去，耽擱時間，沒想到他堅持要送……其實他不擔心什麽危險，但能跟他多待一會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