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73.
這才剛開學不久,學校事情一大堆,周鶴青忙得很,也就沒什麽功夫去招惹徐閃亮。但他記挂着閃亮每天中午都不好好吃飯,食堂沒油水外賣不幹淨,況且閃亮現在一窮二白,怕是連外賣都舍不得吃。他索性每天早上早起兩小時,哐哐弄個便當盒帶到學校去,再随便找個什麽由頭喊徐閃亮去他辦公室。
難得的,周鶴青臊紅着一張老臉,從背包裏翻出愛心便當趁左右沒人塞給徐閃亮,說:“你要還想吃什麽就給我發消息。”他擠了半天又擠出一句:“沒放香菇。”就把還有些暈頭轉向的徐閃亮推出去。
周鶴青以前對自己可是有十成的信心的,不管自己做的什麽黑暗料理就只會張着嘴說好吃好吃。可如今被人一語道破,再回想起以前做的混賬事,心裏就有點七上八下,生怕自己哪裏做得不夠好招人厭了。
他不敢問人家吃了沒,更不敢問好不好吃,徐閃亮沒給他把便當扔了都算好的。可過了午後,他出去開了個會,回來的時候桌子上擺着洗幹淨的便當盒,打開後裏面還有一張小紙條,上面寫着明天的菜單。
周鶴青坐在空無一人的辦公室裏,他将那張小紙條疊成長長的一條,在手心裏翻來覆去地把玩,面上不自覺地就帶了一抹笑意。
後來沒過幾天,學院公告了導師申請情況,被人削尖了腦袋都想投到的李教授門下居然有個名不見經傳的徐閃亮。班裏炸開了鍋,每個人都低聲交頭接耳着,探讨這個徐閃亮到底有什麽過人之處,能得李教授的青睐。徐閃亮自己也想不明白,他發郵件也只是想碰碰運氣,并不覺得自己技高一等到李教授都很贊賞,畢竟有好些個得過這獎那獎的同學都沒能被挑中。
他的心砰砰亂跳起來,一會兒覺得是不是周鶴青在背後搞了黑箱操作,一會又覺着應該不大可能。直到第二天一早,他又被周鶴青叫到辦公室才破了案。徐閃亮面沉如水,周鶴青尋思着不大對勁,就故意拿話問他:“怎麽,被李教授收進門下還不高興?”見徐閃亮沒什麽反應,許是真的不太高興,他就有意說點俏皮話逗人家高興:“還是因為沒能當成我的學生不高興?”
徐閃亮看他一眼,沒什麽表情。
周鶴青心裏又開始七上八下,覺得自己剛才說的那話可能一巴掌拍到老虎屁股上了。
還好還好,徐閃亮沒真的不高興,他眯着眼睛問:“真是你給李教授說的?”
周鶴青立馬對天發誓:“我真是順嘴一提,可沒拿槍逼着人家選你,他選你不正說明是因為你天資過人麽……”這一下應該是拍到馬屁上了。
徐閃亮接過便當盒:“是不是年紀越大,臉皮就越厚啊?”
周鶴青笑道:“那可不是,為了給你送飯天天這麽風吹日曬的,能不厚嗎?”
徐閃亮就紅了臉,呸了一聲,走了。
他抱着飯盒走在校園裏,心裏一時有些拿不定主意。他不是沒能感受到周鶴青對他近乎小心翼翼的讨好,明明反複告誡自己要時刻保持清醒,可每每和周鶴青說不到三句,勢必會被他牽着鼻子走。心裏酸且漲,放不出狠話,他得了一種一遇見周鶴青就腦子不清醒的怪病,治不好了。要不就算了吧,他試圖勸說自己,連什麽人生苦短這種毒雞湯都成了說辭。
正低着頭往教學樓走,迎面走過來一個中年婦人含住了他:“诶,小同學,我問一下啊,數院是這個方向嗎?”
徐閃亮一擡頭,這可真是仇人見面分外眼紅。
他懷裏抱着溫熱的飯盒,卻覺得兜頭一盆冷水從天而降,澆得他透心涼,順帶着把滿腔柔情蜜意都給沖刷了個幹淨。有些事情,就好比一根橫插在心頭的刺,平日裏你不碰他不挨他,便覺得不痛不癢無關緊要,以至于時間長了日子久了,甚至都會忘掉他的存在。可刺就是刺啊,他橫在那裏,插在心頭,但凡有點風吹草動,就會把努力營造出的美好幻想紮個窟窿,風輕輕一吹,那些破碎了的虛影就化成泡沫散了。
周母似乎是受不住這刺激似的,往後退了一步。她有好長時間沒見着兒子了,想着臨近國慶就來學校約兒子一起吃個飯,沒成想在這裏碰見最不想見的人,當即顫聲道:“算阿姨求你,別再纏着我兒子了行不行?”
徐閃亮撰緊了飯盒,冷聲道:“我可沒纏着他,倒是您該問下您兒子,他為什麽纏着我!”
周鶴青趴在桌上寫教案,周母進來把他吓了兩跳。一跳是驚異于母親突然出現在這裏,另一跳是母親看起來臉色不太好,陰沉沉的,像是要來把他生吞活剝了。
他放下筆,堆起笑臉,接過母親手上的東西:“媽,您怎麽突然來了?也不事先打電話告訴我一聲,我好去接您啊。坐火車來的?累不累?”
可周母卻答非所問:“他怎麽在這裏?”她問的聲音不大,周鶴青的手頓了頓,那袋子裏裝着母親大老遠從老家帶過來的特産,還有一些自己做的熟食,隔着袋子都能聞見食物馥盛的香氣。恍惚間,他覺得手中的袋子似有千斤重,沉甸甸的,壓得他指腹凹陷勒出紅痕。
“您碰見他了?”
周母聲音拔高了些許:“我問你,他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你答應過我什麽?”
但好歹礙着這是在學校在兒子的工作單位,周母聲音壓得很低,但還是隐隐投來同事們探究的目光。周鶴青拎着東西起身往外走,周母就一言不發地跟在他身後。
做大學老師呢,有做大學老師的好處,上班時間并不拘泥于辦公樓,有時候還能開着車四處瞎晃悠,甚至連打卡都不怎麽用,只要按時到教師上課就行了。他開着車,母親坐在副駕駛,彼此面色都陰沉沉的,像是憋着點什麽。
他知道,如果跨不過去母親這道坎,他還有什麽臉面沖到閃亮面前要給人家幸福?但他也知道,這是一場持久戰,不可能他哄一哄或是任母親打罵一場,這事情就能翻篇了。他本想一點一點磨,循序漸進着,磨到母親松了口放了手才好皆大歡喜,但他又不可能一直等着母親,所以他勢必要兩手都要抓兩手都要硬,甚至打定主意要先恬不知恥地抓住徐閃亮,往後兩個人再一起從長計議。他野心那麽大,他等不及。好不容易磨到母親不再給自己介紹相親對象,卻沒想到她會突然跑到學校來,陰差陽錯之下還碰上了閃亮,周鶴青頓時有點急火攻心。
現下裏,他不是很在乎自己性向暴露或是還能不能在學校裏待得下去,他更在乎的母親碰見徐閃亮,有沒有說什麽難聽的話,閃亮現在是不是很傷心?
秋老虎作威作福慣了,臨近十月都還不舍得走,外頭的熱浪一滾滾襲來,連帶着內心的焦灼,燥得周鶴青嘴巴都快幹裂了皮,輕輕一扯就湧出鮮血。
驅車回到公寓樓,這是周母頭一回到兒子住的地方,但她也沒什麽心思感嘆什麽,把包放到茶幾上,坐到沙發抱臂看人,勢必要周鶴青好看。
周鶴青給母親倒了杯水,母親冷哼一聲沒有接,他便将水杯擺到茶幾上,然後雙膝一曲跪到地上。
周母被這動靜吓了一跳,臉色難看起來:“你給我起來!你這樣像什麽樣子?”
“媽!”周鶴青低着頭,垂在身邊的兩手緊握着,他擡起頭來,擲地有聲:“我喜歡他。”
周母被他坦蕩蕩的樣子氣得發抖:“你以前答應過我什麽?合着你都是騙我的?”
周鶴青搖頭:“沒有,我和他真分了,但是我過不去。媽,我只要一想到他就覺得心口處被刀剜似的疼,比要了我的命還難受。”那段日子,他吃不下睡不着,硬生生瘦了一大圈,高個的骨架外面只裹了一層皮,臉色慘白的樣子說像是孤魂野鬼也不是不行,這些周母都看在眼裏。可是她總覺得這只是一時的,一陣子的,人嘛,誰離了誰不能活,硬着心腸憋一段日子不也就過去了?她當初周父去世的時候,不也是這麽扛過來的?
周鶴青說的情真意切,可偏偏落到周母耳朵裏卻覺得恥辱難堪,她再也聽不下去,站起來揚手扇了周鶴青一巴掌。手腕上的銀镯子上刻着繁雜的花紋,粗粝得很,他媽在家裏做慣了勞務活,手勁大得很,臉被扇到一邊還不夠,面頰上一陣火辣辣的疼,是被銀镯子刮破了一道口子,平白叫英俊面龐上留下一道長長的血印,沒多久就腫了起來,連帶着嘴皮子也扯破,零星流出來幾滴血珠。
可周鶴青像是不在意似的,他調整好姿勢,繼續老老實實地跪在地上。
周母有些愣神,自打鶴青上了小學,她就再也沒有打過他,哪怕是鶴青小時候摔碎了他爸送給她的裴翠手镯,她也沒沖他發過這麽大的脾氣。
兒子長大了,不聽話了,哪怕是不管不顧叛逆一點,也比現在這樣低眉順耳逆來順受的樣子強。
她心疼。
“所以呢?”她問:“你這是要逼死你媽?”
周鶴青伏下來,給他媽邦邦邦磕了三個響頭:“媽,我沒想逼您,但是離了他我就活不了了。”他把頭貼到地上,不肯起來,哽咽着說:“人活一世,能有個喜歡的人不容易,更何況我欠他太多,還不清了。”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大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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