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他裝作毫不在意,從電飯煲裏盛出兩碗米飯。
餐具是他新買的,簡單的黑白條紋文藝和風,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同系列情侶款。
周鶴青放下行李,洗了手便坐下了,他看了一眼餐具沒有說話,接過筷子道了聲謝。
徐閃亮咽咽口水,覺得自己這頓飯不吃菜也是可以的,古人雲秀色可餐不是沒有道理。周鶴青這臉長得,真的,他能連下三碗大白米飯。
“嘗嘗,”他為了掩飾自己的不自然,把菜碟往周鶴青面前推了推,眼神裏充滿希冀。
空心菜油光水滑,紅燒裏脊色澤鮮豔。
周鶴青夾了一筷子肉,咬了一口頓了頓,搖搖頭,嘴角泛起一絲輕笑。
這一笑不得了,直接笑得閃亮心驚肉跳。
不會吧,不好吃嗎?我點的時候,明明看見這兩菜是他們家招牌,所有人都全五星好評啊?不會都是刷出來的吧?
他也夾了一筷子塞進嘴巴裏,才嚼了兩下,就被這味道徹底征服了,不可能不好吃!
于是谄媚笑道:“好吃吧?手藝不錯吧。”他甚至希望周鶴青能夠誇誇他。
周鶴青點了點頭,又夾了一筷子空心菜咽了,才說道:“林福居大廚手藝向來很好,我們聚餐點外賣都喜歡去他們家。”他說完朝着閃亮一笑,親切又不失禮貌。
一時間,整個餐廳只能聽見咀嚼聲。
徐閃亮吃了一癟也不做聲了,低下頭端起飯碗大口扒飯,可耳尖透紅出賣了他的羞臊。扒了兩口飯,他心裏越想越恨,冷不丁又想扳回一局,便道:“那這米飯蒸得總不錯吧。”
“不錯啊。”周鶴青表示贊同:“可惜家用電飯煲蒸不出帶有木桶清香味的米飯。”
“我不吃了。”閃亮把筷子拍在桌面上,猛地站起來,椅子在實木的地板上嘩啦出刺耳的聲響。他扔下一句:“你吃完自己收拾洗碗。”便氣鼓鼓上了二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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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室沒有開燈,他走進去把門一關,一個猛子撲進床裏,摟着被子滾了兩圈,害臊得不敢将頭露出被面。頭也不回地離開餐桌恐怕是他做的最明智的決定,如果繼續坐在那裏,他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因為羞愧而無法呼吸,羞憤欲死。
早知道是這樣,他還辛辛苦苦把飯菜都倒進餐盤裏幹什麽?
明明為了毀屍滅跡還專門大老遠跑出去扔了一次垃圾。
他苦惱得撐着下巴坐起來。
臨近傍晚的小區寧靜祥和,遠處天邊是暖橙色的霞光,帶一點殘陽的血,溫馨得有些過分。他能聽見街道邊自行車的鈴铛、幼童們的玩鬧、隔壁鄰居将新鮮蔬菜倒入油鍋裏的刺啦聲響。這一切的一切,仿佛都因為樓底下的那個人而變得鮮活、富有生活氣起來。
徐閃亮開始在手機APP商店裏面下載廚房軟件,爺就不信你這個邪。
他刷得起勁,沒過多久便從這些色澤鮮美的菜肴裏看見了周鶴青的臉。
俊美如神祇。
他又不可避免地想到周鶴青淋浴後的模樣。淋漓的短發,性感滾動的喉結,濕而透的白色背心和肌肉結實緊繃繃的大腿。
他知道,只要他開口求|歡,以命令的語氣,周鶴青一定會答應。
但他不想這樣。
性|愛|性|愛,理應是包含愛意的。如果只是為了單純地發|洩性|欲,簡直是對他愛情觀的一種侮辱。
徐閃亮趴在床上搖了兩下屁|股,利用結實硬挺的牛仔褲緩解一下自己的渴望,又忍不住拱起屁|股調整一下位置,反正就是在床上翻來滾去難以緩解不得要領,拿出手機裏藏的周鶴青的照片癡癡地看。
敲門聲冷不丁響起,閃亮吓了一跳,連忙将手機倒扣下來藏在被子裏,臉也埋下,整個身子趴着不動,甕聲甕氣講:“進來,門沒鎖。”
周鶴青扭動了一下把手,見屋內黑漆漆的,床上趴着黑條條一人形:“要給你開燈嗎?”
閃亮無顏翻身,硬着頭皮道:“不要!”
他一動不動的樣子,總能讓人引發不好的聯想。
周鶴青:“……要我給你拿紙巾嗎?”
閃亮愣道:“什麽?”
剛才只是想死,現在已經是很想死了。
“不不不,不用了。”他說話已然有些結巴,又不好意思繼續趴着,只能掩耳盜鈴般擁着被子坐起來:“有什麽事嗎?”
周鶴青咳了一聲:“東西我都收拾好了,以後我就睡外間吧……”
他說的外間就是閃亮房門外LOFT落地窗下的一塊毛毯,隔着毛茸茸的一層絨布,底下就是□□的地板。湊合一晚上還行,睡的時間長了,難免會渾身酸痛。
閃亮拽緊身下的被子:“要不你晚上跟我一起睡吧。”
在寂靜如水的黑暗裏,他的臉燒得通紅發燙,随之而來的,還有不明的悸|動與羞|惱。
周鶴青沒有說話,正當閃亮正準備放棄的時候,就聽見男人說:“好。”
他工作到很晚,抱着筆記本電腦靠在外間沙發上,只點了一盞臺燈,空調機發出輕微的嗡嗡聲響。卧室的門沒有關,從閃亮的角度只能看見爬在木質門框上的一小片光斑,那光斑記挂着燈影,燈影随燈下人舞動,燈下人卻拴着床中人的一顆心。
閃亮睡不着。
他已經很久都沒有這樣了。
即使只是側躺着靜靜地看那小塊光斑也不會覺得無聊。
他什麽也沒有想,不去想過去,也沒有什麽勞什子未來,就只是此刻,卻能感到滿滿的幸福感。
那一小塊光斑倏忽間消失了。
是屋外人關了電腦和臺燈,起身倒了一杯水喝,放下杯子後穿着拖鞋摸黑走進了卧室。
徐閃亮把眼睛閉上,呼吸放得緩又長,俨然一副睡熟了的樣子。
床的另一半塌陷下去的體驗是新奇的,像有人同你一起沉甸甸地壓下這世間的浮華與無奈,便帶來無比的安全感。周鶴青把動作放得很輕,他掀開薄被的一角,極輕極慢地把自己放進被子裏,還沒來得及躺好,右手便被人抓住了。
對方指尖微燙,約莫出了點汗,濕漉漉的,卻又蠻橫地擠進周鶴青的指間再牢牢縮緊。周鶴青借着月光彎腰看了一眼閃亮,對方雙眼緊閉,呼吸放得又緩又長。
“晚安。”他說,卻沒有松開對方的手。
隔天早上醒來,徐閃亮發現自己霸占了整張床,周鶴青不知道去哪裏了。他摸過自己的手機看了一眼時間,把周鶴青睡過的枕頭拉下來摟到自己懷裏,又聞又輕又蹭,才大方慈悲放過被□□得可憐的枕頭。後翹着二郎腿幹躺在床上,尋思着下午那節高數課要怎麽好好表現。
衛生間空着的毛巾架上挂着周鶴青的毛巾,洗漱臺上也多了另一個人的洗漱工具。閃亮嘴裏叼着電動牙刷,刷兩下就忍不住東摸摸西看看,活像第一次走進他們家衛生間似的,看哪哪稀奇,好像只要觸碰到了這些東西他就能離周鶴青更近一點。
卻又看哪哪不滿意。
徐二少打小雙手不沾陽春水,能活到這麽大全靠家政阿姨,今個居然良心發現了,早課也逃了,趴在家裏做大掃除。把該扔的不該扔的,該換的不該換的通通搞了個遍,就等着晚上周鶴青回來給他一個驚喜。
他打電話給黃問羽:“你知道周老師今天穿的是什麽顏色的衣服嗎?”
黃問羽罵他神經病:“我怎麽知道!我一個外語系的學生能陪你上高數課都不錯了,我還管高數老師穿什麽顏色的衣服?”說完就把電話挂了。
徐閃亮看着暗掉的手機屏幕,“切”了一聲,又心情好好的把手機揣回兜裏,給頭發上好發膠,整了下衣領褲腳,被鏡子裏的自己帥到不行。
周鶴青今天一定會愛上我。
臨出門他掃了一眼垃圾桶,裏面成團的紙巾和不明液體。
徐閃亮被愛情沖昏了頭腦,幾乎已經忘掉了這茬,內心一片奔騰的草泥馬,怎麽會有這麽丢人的事情。
今天周老師八成不會愛上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