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曾俊下午醒來後,簡單洗漱了一下自己,看了一眼時間,然後換上衣服,離開了宿舍。
今天的夜班是和紀華文做交接班工作,他提前了一些時間,來到了急診大樓。
“求求你們,一定要救救我的孩子啊...。”一個女人在搶救室門口哭喊着。
“好的好的,這個是剛剛醫生給的病危通知書,你們先拿着。”王保安将一個單子遞到女人手裏。
“怎麽就病危了呢?你們不是要搶救的嗎?”女人一下子慌亂了起來,抓着王保安的手問着他。
“醫生都在裏面救着呢,但是現在的确是危及生命的情況了,你們都要做好心裏準備。”王保安繼續解釋着。
“哎呀,怎麽就這個樣子了呢?我就只是轉身了一小會兒,怎麽就這個樣子了呢?...。”女人抓住王保安的衣袖,恨不得要跪在地上懇求着。
“王叔...。”曾俊走到他們的面前,打着招呼。
“哦,哦,是曾醫生過來了...,現在裏面正忙着呢...。”王保安一邊拉起幾近崩潰的女人,一邊回應着曾俊。
“麻煩你,麻煩你們幫我進去看看,我女兒現在怎麽樣了?能不能救回來了...。”女人抹着滿臉的淚水,請求着他們。
“要是我女兒沒了,我也不想活了...,我們這整個家該怎麽辦啊?”她倒在身邊家人的懷裏,不住地哭泣着。
“好好...,曾醫生,我跟你一起進去一趟看看吧...。”王保安和曾俊一起,走進了搶救室裏。
“外面的家長是怎麽了?”曾俊邊走着,邊問着身邊也很擔憂,露出沉重面色的男人。
“唉...,家裏小孩子,一下子沒看住,從五樓摔下來了...,小孩子還很小的...,還不到四歲...,都未必能救得活...。”王保安輕聲說着。
“哦...。”曾俊的心裏也一沉,便沒有再說話。
他看着前面幾個腦科,骨科,內髒科的幾位醫生聚在一起,讨論着病情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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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父...。”曾俊走到紀華文的面前,跟她打了一聲招呼。
“哦...。”紀華文看了他一眼,然後向旁邊走離了兩步...。
“哎呀...,外面的家長很擔心,一直想看看孩子怎麽樣了...。”王保安走到病床前,看着這個沒有意識的小女孩...。
“這麽小的孩子,可真的是可憐...。”王保安又說了一句,聽了幾個醫生交談的話語,就離開了搶救室。
“我看,還是讓她去拍個CT好好檢查一下吧...。”紀華文對着旁邊的幾個醫生建議道。
“這個孩子這麽小,而且傷的還這麽重,搞不好一動,看一下她現在的生命體征,搞不好一動,就要不行了的...。”一個醫生擔憂着。
“但是現在這種情況,你們也沒有辦法判斷她身體裏受傷的嚴重程度,也給不出來明确的醫治手段啊...。”紀華文看着他們,也很無奈...。
“是啊...,從五樓摔下來,頭部裏面一定有骨折,腦出血症狀...。”骨科的醫生說着。
“這麽小的孩子,真的不好弄啊...。”其他的醫生也說着。
“還是去拍CT吧...,護送的時候都小心點...。”紀華文轉身去開檢查單。
“曾俊...。”紀華文叫着他的名字。
“這個是今天下午送來的患者病歷...,跟你做一下交接班...,我...,我陪着那個小女孩去一下CT室,有什麽問題等我回來...。”紀華文将幾個病歷資料交到他的手上,然後叫來了小女孩的家屬,一起推着病床離開了這裏。
曾俊來到其他病人的病床前,核對着病情信息。
過了一會兒,送去拍CT片子的小女孩又被送了回來,幾個醫生看着CT影像,都陷入了沉思...。
“最起碼要三四個手術吧...。”一個醫生說...。
“是啊...,太嚴重了...。”幾個醫生直搖頭...。
“手術風險也很大...。”一個醫生接着說。
“讓她的家長進來吧...。”紀華文走了出去,叫來了小女孩的家屬。
她簡單地跟他們說了一下情況,幾個醫生也過了去,開始說着治療方案。
小女孩的家長雖然都很混亂,但是都很清醒着,一定要救回來他們家裏的孩子,他們簽了手術通知單,然後來到病床前,不停地哭泣。
“曾俊...。”紀華文叫了一聲他的名字。
“嗯...。”他輕輕地來到她的身邊。
“一會兒...,今晚的手術你跟着到手術室...,我要下班了...。”紀華文淡淡地說着。
“嗯,好...。”曾俊答應着她。
紀華文收拾着東西,離開了這裏。
曾俊和其他的急診室醫生護士,推着病床和設備,小心地移動着這個微弱生命力的小女孩,向着手術室走去...。
可是,在半路中,小女孩的血壓和心率急劇下降,曾俊跳到病床上,反複做着心肺複蘇搶救,直到最後,也沒有救回來這個女孩子。
她還沒被送入到手術室,生命就被剝奪走了...。
所有人都沉默了下來,又将這個沒有了生命的軀體送回到了搶救室。
曾俊回到了這裏,見到那個女人安靜地坐在座位上...。
他出去跟着小女孩的家屬說明了情況,見到他們絕望的表情,心裏都有些生疼。
幾個家屬沖入到病床前,無力地痛哭着,那個小小的生命,就這樣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師父...。”曾俊拉好了簾子,走到了紀華文的身邊...。
“你...,沒有走?”他問着她。
“嗯...,我就是有些不放心...。”她輕輕地說。
“半路上...,還是沒有搶救回來...。”他愧疚地說着。
“嗯...,真的是半點機會都沒有給我們呢...。”紀華文也沒有看向她,只是直直地盯着白色的簾幕,聽着裏面恸哭的慘痛聲,聲音平靜...。
曾俊想要對她說些什麽...,但是悲傷的情緒似乎也并不需要如此的表達...。
他也安靜地坐在了一邊,看着死亡...。
沒過一會兒,紀華文站起了身體,離開了這裏。
曾俊看着她離去的背影,心裏頓時更加落寞...。
“急診室,預報的,一個老年人...。”曾俊聽着手機裏傳來的聲音,收拾好了情緒,準備着下一個等待搶救的生命。
這位送來的老人是心髒病發作...,病人的雙臂疼痛,感覺麻木,曾俊根據心室顫動情況,進行着心肺複蘇和電除顫措施,随後有加上藥物治療,老人的心電圖波形終于逐漸恢複了正常。
他擦拭了一下額頭的汗水,看着監護儀上面的生命體征,然後出去告知了家屬病人情況,就回到了搶救室裏,坐了下來。
“嗡...,嗡...。”忽然附近傳來了手機震動的聲音。
曾俊四下打量着,發現是紀華文的皮包。
‘她沒有帶走?’曾俊心裏想着。
手機震動的聲音不斷地響起,在這個安靜的搶救室裏格外清晰。
曾俊只能拿了出來,看着手機的屏幕。
是馮醫生的電話...,曾俊心裏想了一下,按了挂斷。
可是新的來電繼續響起,他沒有辦法,只能接聽了起來。
“你現在在哪裏?”那邊馬上就傳來了大聲的詢問。
“哦...,師父她...,不在這裏...。”曾俊小聲說着。
“怎麽是你?紀華文呢?”那一頭,馮露疑惑地問着。
“我也不知道,剛才還在搶救室,現在不知道去哪裏了...,皮包還放在這...。”曾俊四下打量了一下,确定她沒有在這個屋子裏...。
“這個女人...。”馮露在另一頭生氣着。
“馮醫生,你有什麽事嗎?我可以幫你轉告一聲...。”曾俊想了一下說道。
“我能有什麽事...,都是你那個師父的事情...,你知不知道,她爸爸得了癌症,住到咱們醫院了...。”那一頭的馮露急促地講着話。
“诶?她從來都沒有說過...。”曾俊驚在那裏,難以相信這件事情。
“廢話...,那是因為她什麽都不說...,她爸爸住在泌尿外科住院處,我也是今天做手術聽到其他醫生聊天提起的...。”馮露一副不滿的口氣講着。
曾俊安靜地聽着另一頭的聲音,心緒煩亂...。
他趁着空閑的時候,帶着紀華文的東西來到了住院處,詢問到了她爸爸病房的號碼,當作是送還她皮包的樣子走了進去。
病房裏的燈都熄滅了,曾俊輕聲地走過兩個病床,在靠着窗戶的那個位置,發現了他熟悉的身影。
紀華文安靜地趴在她爸爸的病床上,枕着自己的胳膊,睡着了...。
曾俊小心地将皮包放在一旁空着的折疊床上,然後來到了他們的身邊。
借着牆上昏黃的床頭燈,曾俊看着這個被宣告了絕症的老人,和那個孤獨的女人...。
他看着老人安詳的熟睡的容顏,讓他想起了女人曾經的模樣,和她以前一樣的眉眼,一樣的鼻子形狀...,一樣溫和的姿态...。
曾俊輕輕地取來了薄毯,然後披在女人單薄的身體上...。
似乎将她吵醒了起來,她慢慢地睜開了眼睛,看着他...。
“師父...。”曾俊蹲了下來,心疼地看着她。
“曾...,曾俊...。”她輕輕地叫起了他的名字,眼角裏面流出了淚水...。
曾俊從未見過她如此無助的樣子,心裏難受極了,他禁不住地伸出手去,抹掉她臉上的淚水,然後拍着她的肩膀...,慢慢地靠近了她的身體...。
清晨,曾俊在天臺找到了紀華文,他看着她坐在長椅上的樣子,然後如以前一樣地,走了過去,坐在她的身邊...。
“師父...,如果你有什麽需要幫助的話...,可以...,對我說...。”他看着她的側臉,小聲說着。
“沒事的...,都沒事...。”紀華文喝着咖啡,淡淡地回答着他...。
曾俊便不再說話...,他了解到她爸爸的病症程度,他從未想過她也會要遇到這樣的事情,他的心裏知道,這一定對她的打擊很大,但是...,他真的希望她能夠對他訴說,對他依賴,對他有着尋求...,可是...,她的堅強,将他遠遠地推向了一邊,推出了她的情感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