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曾俊一直看着前面不遠處的那個女人...。
她走走停停，路過路邊的各種小店，時而會停步向內觀望，然後又轉身，徑直離去...。
忽然吹起了一陣的寒風，她別過頭來，額前的頭發淩亂地吹着，曾俊看到了她的面容，然後立刻轉過身去，有些不知所措了起來...。
那個女人沒有看到自己，她又轉過去了頭，戴上了外衣的帽子，低着頭繼續向前走去。
曾俊繼續，緊緊跟在她的身後不遠處...。
今天一整天，曾俊都在想着這件事情...，
“師父，今天是你的生日吧？”曾俊在午飯時間，看着對面和他一起坐在食堂吃飯的女人問道。
“嗯？”女人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他之前無意之中知道了她的生日日期。
“你...，平時都要怎麽過啊？”他繼續小心地問着。
“一個人過啊...。”女人淡淡地說着。
“那你...，不會找朋友出來聚一下...，或者吃個飯嗎？”曾俊擡起頭，直直地看向她的眼睛。
“嗯...，都沒有過...。”女人想了一下，也還是淡淡地說着。
“一個人...，不會很沒有意思嗎？過生日的時候...。”曾俊小聲問着。
“沒有啊...，挺有趣的...。”女人低下頭，繼續吃着食物。
“你知道嗎？我們一般都會買個禮物給過生日的人，然後買一個大蛋糕，很多人在一起...，很熱鬧的...。”曾俊依然繼續說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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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那都是你們年輕人的事情...。”女人擡起頭，瞥了他一眼。
“啊...，是...。”曾俊徹底沉默了下來，低下頭去吃飯了...。
‘她過生日也要和平日一樣嗎？’曾俊真的很想知道這件事情，他從下班了之後，就一直悄悄地跟随着她的跡象。
女人突然在一家西式甜品店停了下來，呆住了一會兒，然後走了進去。
‘果然...。’曾俊心裏暗想着，加快了腳步，來到甜品店的外面，看着裏面的人。
女人在面包和甜品的架子旁，反複轉了幾圈後，挑揀了幾樣東西。
然後...，來到收銀臺付款。
‘诶？’曾俊想了一下，然後也走了進去。
“師父...。”他來到女人的面前，與她打着招呼。
“嗯？”紀華文一臉驚訝的樣子，愣在了那裏。
曾俊低下頭，看着袋子裏面她買好的幾個面包，
‘這就是她指的有趣的意思麽...。’他一臉狐疑地看向她。
“你...，就是買這個吃嗎？”曾俊微笑着問着她。
“嗯...，那還要買什麽？”紀華文小聲地問着他。
曾俊看向一旁櫃子裏擺的很好看的各式奶油蛋糕，然後拉着她的衣袖，帶她到那裏。
“師父，今天是你的生日，我送你一份蛋糕吧...。”曾俊開心地說着。
“嗯...，不用了...。”女人直擺着手。
“為什麽啊？”曾俊問着她。
“這種東西不是要很多人一起吃才會有趣麽？”女人歪着頭講着。
“哦...，麻煩給我拿一個這個...。”曾俊看向不遠處的一位服務生，招呼着她過來。
“麻煩給我拿一個這個...。”他指着裏面一個最好看的蛋糕。
“嗯，好的。”服務生露出甜美的笑容，小心地拿出盒子包裝着。
“您是送給你的姐姐嗎？真的好難得的啊...。”服務生很巧妙地打着絲帶，然後無意地搭着話。
“哦...，不是的...。”曾俊急忙解釋道。
“嗯，我們只是同事...。”一旁的女人淡淡地補充說。
甜美的服務生面露尴尬，将精美的蛋糕盒子遞給了她們。
曾俊是第一次來到她的家裏，他緊張地不知要将手腳放在哪裏，他呆呆地看着那個在廚房裏忙碌的女人，小心地打量着她住的屋子。
這真的是一個标準的醫生那種簡潔幹淨到整齊地不能碰任何物品一樣的空間...。
“給你熱水。”正當曾俊還未緩過神來，紀華文端着兩杯溫熱的開水過來，坐在了一旁的沙發上。
“謝謝...。”曾俊都莫名地客氣了起來...。
紀華文小心地打開了蛋糕盒子，然後插上了滿滿的細小蠟燭，曾俊也在一旁，拿着桌子上的打火機，點燃了它們。
“師父，許個願望吧...。”他看着一切都準備完畢之後，提着建議。
他看着這個女人淡淡地露出了微笑，然後閉上眼睛...。
“師父，可以說一下你許的什麽願望嗎？”曾俊看着她将蠟燭吹滅掉，一根根地拿下來的樣子。
“嗯...，秘密...。”女人笑着回複他。
“哦...。”曾俊拿起了一旁的熟料刀叉，為她切出一塊蛋糕來。
“嗯...，我只是在希望明年的生日也會這樣過...。”過了一會兒，紀華文眼睛裏露出很好看的光亮，小聲說着。
“哦...，可以的啊...。”曾俊湊上前了一些，應答着她。
“嗯...，明年的時候還是也買蛋糕好了...，的确是比面包好吃一些...。”紀華文看向他，一本正經地說道。
“哦...，是啊...。”曾俊總覺得，一切總是在往起點處跑去...。
“明天就是大年三十了...。”黃主任來到急診室裏，叫齊了所有的人開了個除夕節前的小會議。
“明天呢，大家工作還是和往常一樣，急診就是救命的地方，我們的每一天就是日常，日常和日常...。”年長的醫生再次強調着。
“但是呢...，過年這件事情，我知道大家都希望是和家人一起度過，所以，明天看具體情況，如果沒有特殊情況的話，那晚上就留下一兩名醫生值夜班，大家都回家過年...，不過，在本市的醫生也要保持通話暢通，以防萬一...。”黃主任繼續重複着每一年的制度。
“去年是紀華文留下來的吧...，今年再換個人...。”黃主任拿出了排班表，小聲嘟囔着。
好像沒有人主動去接下來這個任務...。
“我留下來吧？”曾俊想了一下，說了出來。
“你好像不是本市的吧？不回家過年嗎？”黃主任問着他。
“嗯...，不用...。”曾俊小聲回答了一下。
“沒買到車票？”黃主任看着他，在排班表上寫上了他的名字。
“嗯...，反正我也是住宿舍的，也很方便...。”曾俊苦笑了一下，解釋着。
“行吧...，明天都是看情況，希望沒有什麽重症病患，大家都能過個好年...。”黃主任說完這句話就離開了...。
雖然是除夕，第二天急診室還是如往常一樣地忙碌，因為如果不是危重症，這樣的日子也一般不會來醫院的。大家為了盡快疏散患者，将一些病情得到緩解的病人送往到了其他的轉診基地，以騰出更多的床位。
整個急診室一直忙到了晚上快九點，終于稍微安靜了下來。
一些醫生和護士們整理好了最後的工作，紛紛離開了這裏，急忙趕回家去和家人團聚。
曾俊做好了交接班的工作，将搶救室裏和EICU的病人情況資料都核對了一遍之後，回到辦公室裏。
辦公室裏面空空的，就如往年一樣的自己，周圍都是空空的...。
他來到座位前，将買好的過年禮品箱子拉了出來，一個一個包裝在小盒子裏。
“李叔，這個是給您的新年禮物...。”曾俊來到EICU，給了護工阿姨一份自己準備的禮品。
然後還有放在一旁仍處于昏迷的年輕男人的病床頭上...。
“陳阿姨，這個是給您的...。”他對着一位患有糖尿病即将要面臨截肢的年老女人邊說着，邊遞給了她...。
“呦，謝謝...，謝謝啊...。”陳阿姨驚訝的樣子，顫抖的手接了過來。
“今晚是曾醫生值班啊？”她小心地打開盒子，溫柔得問着。
“嗯，是的，您要是有什麽事情就叫我...。”曾俊微笑着對她說。
他分完了EICU病室之後，又到搶救室裏一個一個分發着。在這樣應該喜慶團圓的節日，很多人卻要因為病痛而遭受痛苦，忍耐着傷心的事情...。
他看着外面已經空蕩蕩的急診大廳，松下來一口氣，然後回到辦公室裏。
“嘭...，嘭...，嘭...。”曾俊打開辦公室的門，看到窗外放起了美麗的煙花，而煙花下面，站着一個他不能再熟悉的身影了...。
“師父...。”曾俊驚訝地叫出了聲音，他站在門口那裏，久久未動...。
那個女人穿着一身駝色呢子大衣，簡單地紮起了頭發，緩緩地回過頭。
“嗯...，就是...，今年我媽媽沒有過來...，她給我郵了一些餃子...。”她轉過身，表情淡淡地說着。
然後，她輕輕走了幾步，拿起了桌子上放着的保溫盒...。
“那個...，有點兒多...，我可能吃不了...。”她指着那些擺的很整齊的餃子，輕聲說着。
“哦...，哦...。”曾俊這個時候才反應了過來，急忙走進了辦公室裏。
曾俊總覺得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他看着這個女人，又看着桌子上的東西...，總感覺...，一切都太奇怪了...，這個年...，這個除夕夜...，都太奇怪了...。
紀華文脫掉了身上穿着的大衣，然後什麽也沒有說，拿起了那個保溫盒，走了出去...。
曾俊直到她徹底離開了這個屋子後，才找了一個椅子坐了下來...，呆呆地...，看着那個空蕩的門口...。
一切都太奇怪了...。
紀華文大概過了十分鐘之後，回到了辦公室裏，帶着用微波爐加熱好的餃子，擺在了曾俊的面前。
“嗯...，過年還是要吃餃子的，我媽媽總是跟我這樣說，你吃一下，我媽媽的手藝還是很不錯...。”她将餐具拿了出來，遞給了曾俊。
“師父，你不吃嗎？”曾俊發現好像并沒有第二副多餘的東西，還仍處于神情恍惚的狀态懵懵地問着。
“我在家裏吃完了...。”紀華文坐在了一遍，淡淡地說着。
“诶？...啊...，哦...。”曾俊說完了幾句拟聲詞之後，就小心地品嘗每一個有着熱度的食物。
‘都多少年沒有這樣過了...。”他心裏默默地想着。
他都有多少年沒有過着這樣普通人家除夕節日的經歷了？以前...，都是一個人...，都是一個人...。
“那個...，應該還可以吧？...，因為是冰凍過的...，可能沒有剛剛包好的那樣好吃...。”一旁的女人突然小聲說着。
“沒有的...，很好吃...，真的很好吃...。”曾俊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又接連着吃進去了兩三個。
他轉過頭，悄悄地看着那個女人，她安靜地坐在椅子上，雙手交握在一起，恬靜...，又溫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