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許洛也是一個心思很多的人,也正因為如此,我才覺得她對我的好很不對勁。
在奶茶店見到她之前,我很确定我跟她是不認識的,我從來沒去過她家那邊,也沒去過理工大學,一直都在我的圈子裏待着。
一個人的态度轉變不會有那麽快,我自認為我對她的态度沒有過界,我不會過分關心她,也不會過分關注她。
而許洛也呢?她曾經試圖用感冒生病來離我遠一點,被發現被警告之後,她便慢慢地透露出其他的信息,讓我自己主動離她遠一點。
比如她跟我說她家裏的事情,我同情她我可憐她,導致我面對她的時候,總會想到這些。
除此之外,她給我錄音頻文件,給我煮粥……
等等。
我一邊承受得心安理得,但隐隐之中就是覺得不對勁,在今天我也終于找到了根源。
因為想到了最近跟許洛也的距離似乎保持在了一個相對穩定的地方。
事實證明,我的這番話這番想法沒有錯。
許洛也聽見我的話,沒有半點的反對,她沒有說我污蔑她誤會她,甚至還張了張嘴,吐出一個字:“是。”
這個字就好像是一把打火機,我成功被點燃。
我笑了笑,放開她,說道:“去洗澡,換睡衣。”
許洛也站起來,她抿緊了雙唇,一雙眼睛裏也終于有了別樣的情緒在裏面。
是憤怒,是生氣,也是無奈。
我彎着唇角,直直地跟她對視,見她這幅模樣,我挑了下眉:“你以為我沒長腦子嗎?想要在我這裏毫發無損地每個月拿三萬塊回去,不犧牲點什麽,是不是想太美了點?”
Advertisement
許洛也這通澡洗了有半小時,我已經靠着床頭,盯着面前的一本書很久了。
依舊是餘華的那本《活着》,只是現在的我靜不下心,看着那些令人覺得悲痛的文字,心裏沒有多大的感觸。
給許洛也買的那套情趣睡衣,其實尺度沒有很大,只不過是絲質且透明的而已。
不過相對于許洛也自己的那套小恐龍睡衣,這件肯定屬于不保守那一類。
浴室裏也有吹風機,又過了十來分鐘的樣子,我聽見吹風機運作的聲音消失了。
我不僅視力好,聽力其實也不錯。
這意味着許洛也要出來了。
一想到她為了讓我主動跟她拉開距離而費了那麽多心機,我心中就會起一點怒火,從而忘記當初對她的同情與憐憫,只想着懲罰她。
許洛也穿了那套睡衣出來。
睡衣的長度只到大/腿/根/部,非常短,而且因為透明,甚至可以看見她白色的底褲,和她穿着的內衣。
但其他地方算是一覽無餘。
她平坦的小腹,緊致的腰際,流暢的臂線。
等等。
她雙手垂在兩側,看得出來她很努力,因為她将頭發往前弄了一些,努力想要遮住前面的部分風景。
也确實遮住了,但是沒遮完,更多了一種“猶抱琵琶半遮面”的既視感。
我合上書,盯着她的眼睛。
她眼神平靜,跟以往沒有差別,也沒暴露自己多餘的情緒,就好像是看透生死的要上刑場的死囚。
我招了下手:“過來。”我又說,“把燈關了,只留臺燈。”
許洛也照做,沒發現她的不情不願,但可以感知到她的無聲的反抗。
同時也是沒有作用的沉默的反抗。
臺燈暖黃,跟窗外的黑暗成了反比一般。
許洛也沒有說話,我側着頭看着她,見她還站着,問:“怎麽不把裏面也脫了?”
這話好欠打。
我是故意的。
許洛也看着我,她一雙鹿眼裏也終于有了絲憤怒一樣,卻還是發作不了。
因為她沒錢賠違約金。
我摸了下自己的鼻子,對她露出一個笑容:“你的意思是我看着你脫。”
我的笑容似乎越來越燦爛:“是吧?”
許洛也舔了下自己的唇瓣,依舊一句話沒說,卻把雙手往後。
幾秒鐘過去,她将自己的內衣脫下,像是任人擺布的傀儡,沒有一點自己的想法。
睡衣是透明的,她身前的頭發因為她的動作而沒再遮擋着什麽。
正如方圓之前說的那樣,許洛也胸/大腰細腿長。
這一刻,我萬分确定,我不是性/冷/淡。
我滾了下喉嚨,覺得自己變渴了。
而這一晚,我也不知道該用睡得好不好來形容。
這個“睡”不再單一單純。
起床的時候,我其實還有些懵,周五了,我還是得上早課。
許洛也在我身邊躺着,她的頭發有些亂,側着身體,一只手臂放在了枕頭上,呼吸均勻安穩。
我看了好幾眼,回憶起晚上她将頭埋在我肩窩的場景,或者将腦袋往後仰着而用脖子對着我的場面。
我抿了抿唇,輕輕掀開被子,打算起床。
再不起來,可能就會遲到。
我很确定我的動作放得很輕,但許洛也還是眼睛眨了下,随後睜開了眼睛。
我不想說些什麽,跟她對視了兩眼,穿着內衣褲去了衣櫃那換衣服,而後去浴室洗漱。
金錢與身體的交易,我不需要為昨晚而感到自責與愧疚。
但是出門的時候,還是難免會覺得心情有一點點的沉重,只不過也就一瞬間而已,随之而來的還是較為舒暢的心情。
她在我身上玩的心機,起碼得到了應有的懲罰,不是嗎?
出了停車場,我也才終于注意到,原來柳城在昨晚下了一場雨,路上都是濕着的,而且現在這雨還在持續,不過不大,行人們都撐着傘,唯恐這雨落在了自己身上。
最後将車停在了公司的負一樓,很不湊巧的是,遇到了樊校長。
她向來高調,包括車也是,今天開的是全黑的保時捷,前兩天開的又是另一輛豪車。
而她似乎又将“窮玩車富玩表”這句話貫徹到底,手腕處那裏戴了另一只名貴的手表。
這手表我見霍靈書戴過同款,價格我也有稍微了解了一下。
嗯,确認過眼神,除非我爸媽給我拿錢,否則我買不起。
樊校長看見我,她笑了笑:“餘老師。”她問,“還有一周我們就開運動會了,你加油。”
我點了點頭,連個微笑都露不出來,最後一路受着煎熬地到了公司。
日複一日沒有什麽改變的生活,想要堅持下去其實很難。
在這之前,我沒想到我會來這裏上班一年多。
但事實就是,我又在工位上坐下了,旁邊的熟悉的面孔依舊是孔悠。
她困得閉眼安神,我把水放在桌上,擰開喝了兩口。
“餘老師。”
“早。”
孔悠沒精打采地跟我打了聲招呼,說完也終于虛着眼睛,趴桌上看着我。
“那麽困?”我有些好奇。
孔悠點頭,聲音也被困意注入:“昨晚睡得晚。”她想起來我之前的話,“餘老師,那你現在是因為通宵了,還是因為睡得好?”
“睡得好。”
因為有些累。
但這句話我沒說。
我知道我在除了公司除了家庭以外的圈子裏是什麽樣的标簽,但實際上那也都是假象,我這兩年來,連接吻都沒有過,除了前幾天被我親了下的許洛也,也除了昨晚的許洛也。
許洛也是我的情人,她昨晚的表現,不能說好,但也不能說不好。
起碼我覺得她的求饒很好聽,這一點似乎就足夠了。
平日裏那樣清冷的猶如寒夜裏溪水的聲音,像是被倒入了熔岩。
火熱了,沸騰了,也性感了,讓人不禁想要多聽一些。
孔悠露出羨慕的眼神:“最近工作壓力大,我沒怎麽睡好。”
她嘆了口氣:“哎。”
我揚了下唇角,沒再多說些什麽,整理着自己的文件,八點半去教室上課。
我其實不是沒有回憶過當初接方案的那些日子,起碼我要是現在辭去這個工作,就靠接方案的話,每個月的錢會比現在多很多。
而且現在也沒在讀書,時間相對更加自由,如果我重新做起以前的兼職,那我可能會跟方圓差不多閑,也更加的潇灑。
但我不願意。
哪怕這兩年來,也會有公司來問我接不接方案,有的還很堅持,隔三差五地就問我一下,但我仍然堅持我的态度,每次都是拒絕。
而就連現在,時間都過去這麽久了,仍然會有公司給我發微信聯系我。
我爸媽眼裏,我真的不是個優秀的人,我自己也覺得似乎是這樣,相比較于世界上其他的人的話。
只不過我有時候想法很多,出的主意也多。
但是真的不願意再去做方案,甚至想起這個曾經,就能想起當初蕭粲然做的事情。
所以我寧願過現在這樣的生活,哪怕累一點也沒有關系。
因為充實,因為也不會出什麽大事。
上完早課之後,我回到了座位上休息,剛拿過手機,就看見了許洛也掐着點給我發來的消息。
她說自己去柳城的圖書館了。
沒去學校的圖書館,而是去的柳城的圖書館。
我喝了口水,什麽也沒回,好像也不需要回複什麽。
她也只是在給我日常報備她的行程而已。
我給方圓發了消息過去,跟她說中午我要去她那兒說點事情。
方圓表示拒絕,說自己房間有些亂,問我能不能在她的奶茶店裏去。
我到了她的奶茶店的時候,這裏還在排着長隊,店員們的速度很快,只是經不住客戶越來越多。
在經商這一塊,方圓很有頭腦。
方圓沒在門口等我,我自己進了她的辦公室。
她見到我,揉了下自己的脖子:“怎麽?要來跟我說确認自己是性/冷/淡了嗎?”
她并不指望我會做點什麽。
我拿起在架子上的水,走到窗口處,給她養着的多肉澆水。
外面的雨已經停了。
方圓走過來,戳了下我的肩膀:“問你話呢?怎麽啞巴了?”
我把水放下,呼出一口氣,随後把自己的衣領往旁邊一扒,露出了自己的肩膀。
上面有一圈牙印。
方圓:“……”
方圓:“操,小許妹妹屬狗的吧?”
她反應過來:“诶?我操。”
我看了她一眼,哼了一聲,代表回複她在我進門之後的問題。
方圓眼神裏含有一絲震驚和不可思議,她咽了下口水,感慨萬千的模樣:“不容易。”
我回到沙發上坐下,拆開了吸管,插/進事先就給我放好的奶茶。
微糖對我來說剛好。
我說:“有什麽不容易的?”
“你願意做就很不容易了啊。”方圓聳了下肩,“更不容易的是,你這二十七歲禦姐,隔了這麽久,終于有了性/生活。”
我一臉黑線,指了下她戴着的絲巾:“你跟蘆生能不能稍微克制一點?你看你,五月份了,上班還帶着絲巾。”
方圓摸了下被我說到的絲巾,她一臉笑容:“戴着也好看啊,搭配我這一身衣服,看起來剛剛好,除了你,誰還會想到別的?”
那倒也是,她一身職場裝扮,配了個絲巾确實挺好看。
在方圓這裏沒待多久我就走了,走之前,方圓對我千叮咛萬囑咐:“你可是柳城最後的攻啊,餘老師。”
我給了她一記白眼。
又上了一下午的課,出了公司的時候,我有些昏昏欲睡。
許洛也早上給我發了那消息之後,再沒跟我聯系過,我也不想主動給她發點什麽,因為我還在生氣中。
在昨晚之前,我對她真的已經很不錯了,我本來也沒有想要跟她發生關系的心思,一切都是她自己惹出來的禍。
我也知道,她肯定也在生氣,但是……
難道我還得回去哄她?
我真不至于那麽卑微。
回了公寓,許洛也沒在,我站了會兒,又開車出門了。
就算明天也要早起,但我現在想要喝點酒,于是我約了侯瑾。
侯瑾家是賣酒的,她從小接觸到最多的就是酒,并且她還有個隐藏的身份,那就是調酒師。
她領着我去了她自己的酒吧,吧臺的調酒師看見她繼續着自己的工作,她卻自己走進去,讓我在吧臺坐下。
員工有些詫異,侯瑾笑了笑,對我說:“很久沒搞這個了,希望會很好喝。”
她的一番操作機器流暢,動作也很優美,不多時,我面前就擺了一杯看起來很漂亮的酒。
她把酒瓶放下,眨了下眼睛:“喝喝看?”
我抿着吸管,喝了一口。
酒的味道不濃烈,混着一些果味,非常清爽且很有層次。
侯瑾在我旁邊坐下,她沒給自己調,只是倒了杯啤酒。
她問:“你這一副有心事的樣子,說來聽聽?”
她不是方圓,我跟她會有共通的話題,但不是無話不談的朋友。
更多的是同類。
我又嘗了下這酒,等到口中的酒味散了些,才搖了搖頭,回答道:“沒,就是上班有些累。”
侯瑾看了眼自己的店,說道:“我這也挺累的。”
我舉了舉杯子,跟她碰了下,本來不打算說些什麽,但最終還是想了想,撐着腦袋,看着侯瑾,問她:“你什麽時候再找新的女朋友呢?”
“我不知道。”侯瑾撩了下自己的頭發,“我爸媽到現在都沒跟我說話呢。”
微暗的燈光下,她皺了皺眉:“真的不要輕易嘗試出櫃。”
“我沒你那麽不理智。”
“滾啊。”侯瑾罵了我一句,随後笑得很大聲。
她笑累了,才說:“ 但是又覺得很輕松。”
我想了想我爸媽,點了下頭:“可能吧。”
侯瑾的直覺非常靈敏,就像她知道我跟她是同一類人一樣。
過了會兒,她問我:“怎麽不回去溫香軟玉在懷了?吵架了?”
“……”我揉了下自己的眉心,“跳話題。”
但話題沒跳過。
半小時後,我們出現在了理工大學的校門口,侯瑾讓她的員工開的車。
那杯酒的度數不高,但我後來又喝了些其他的,混着了,就讓我有些暈乎乎的。
而後我給許洛也打了電話過去,問她在哪兒。
她說她在學校。
聲音又回到了被熔漿所破壞之前。
到了的時候,我的醉意已經散了一大半。
侯瑾坐在我旁邊,跟我一起望着理工大學的校門,問我:“要下去嗎?”
“不了。”我搖搖頭,“麻煩送我回去。”
本來是想接下許洛也回去的,但不知道她什麽時候結束,而且啊,她可能不太想看見我。
我想起了早上起床後看見的她的眼神。
她從來沒給過我什麽好臉色,要麽面無表情,要麽就是冷着一張臉,除了我逼着她讓她笑的時候。
白天的我努力做到清醒,晚上的時候卻又會原形畢露。
我想對她道個歉。
侯瑾把我送回去,我在沙發上坐下之後,就讓她先自己回去了。
客廳的燈光被我調暗了不少,我努力睜着眼睛,讓自己不要睡過去,後來實在是有些忍不住,于是去了浴室洗澡,感覺好了很多。
十點半,許洛也回來了,她回來的時候,我正在書房練字。
也幸好有練字可以讓我靜心沉氣,見到她的時候,也不至于出什麽糗。
她進了書房,沒說什麽話,自己拿起了一個本子,不知道在寫着什麽。
我們之前,又好像什麽都沒發生過。
直到我又寫了一頁紙,這安靜的書房才有了除了筆在紙上劃過的多餘的聲音。
“許洛也。”我先喊了她一聲。
她停下筆,擡起頭來看着我,跟我對視。
我搖了搖頭:“沒什麽。”我說,“餓了。”
我真的沒想到,睡自己的小情人,會有這麽大的心理負擔。
許洛也“嗯”了一聲,站起來,去了廚房。
書房的門沒被關上,我看着她的背影消失,沒幾分鐘又出來。
她又坐在了我的對面:“在煮粥了。”
我仿佛才醒,有些懵地點頭:“好。”
我不知道別的金主與情人的關系如何,但就我跟許洛也而言,我覺得有些尴尬,但又不僅是尴尬。
這讓我很久沒跟霍靈書聯系的微信,忍不住給她發了消息過去。
我像是個沒有經驗的後人,我問她:【小靈姐,你跟那個弟弟之前相處的時候,會覺得尴尬嗎?】
霍靈書回了我:【哪個弟弟?】
我喝了酒糊塗了,霍靈書談的戀愛那麽多,哥哥弟弟都不少。
我看了眼許洛也,敲字:【情人。】
霍靈書:【還好吧,因為我沒有心。】
我就不該問她,霍靈書這樣的不把感情當回事的人,能指望她給點什麽才怪了。
這讓我有些喪氣,緊接着她又發了段話過來:【你是跟你的小情人相處有些尴尬了嗎?】
她說:【阿悸,當金主呢,就不要跟情人産生感情,否則你們的關系就不再單純,你最好是只喜歡她的臉她的身體,而不是她這個人,懂了嗎?】
【好。】我回了這麽一個字。
我自己很清楚,我不喜歡許洛也,我是指愛情的喜歡,但又像我之前對她的評價那樣,她作為情人的話,我是喜歡的。
但也是在我看透她的本質之前。
許洛也已經起身又去了廚房,我深深地呼出一口氣,也站起來。
霍靈書可以沒有心,但我不能沒有,不然當初我早就放棄喜歡她了,也不至于後來又發生那樣一段感情。
我輕咳了兩聲,像是在給自己打氣,才走到了廚房門口,看着許洛也煮飯。
我問她:“怎麽不系圍裙?”
許洛也回道:“怕你待會兒嫌脫起來麻煩。”
“……”我有些想要罵粗口的沖動。
她可以一句話就氣死我,真的。
不過這句話透露的信息也很直接:她在生氣。
只是不好正常發作,只能靠言語來刺激我。
我擺了下手:“不至于。”
許洛也側過腦袋,看了我一眼,什麽話也沒說,又繼續弄着自己手裏的。
又過了二十多分鐘,已經十一點過了,我卻在飯桌上坐的安穩。
我不吃夜宵,粥也不行,上次這麽晚吃東西已經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
許洛也在沙發上坐着,我在這邊攪着熱氣直冒的粥,面前還擺了一道小菜。
粥很燙,我舀一口還得吹下,才會放心地往嘴裏送。
吃個幾口,我才注意到了客廳的動靜。
許洛也微微垂着頭,肩膀微微聳動着。
她在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