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饒是我知道許洛也在學校不會缺人喜歡,但現在從她嘴裏知道她被叫出去是被表白之後,還是讓我有那麽一點的震驚。
對方還挺有儀式感,居然要面對面表白。
不對,是借着說學習的事情,還找了個理由。
想到這點,我就不禁笑了一下:“下去之前,他有跟你說要表白嗎?”
既然是許洛也的同學,那肯定也比我小五六歲。
“沒。”許洛也輕輕搖了搖頭,她站直了身體,看着我,嘴唇張了張,“不然我不會下去了。”
我靠在沙發上,雙臂環着,嘴角的笑容因為她的回答越來越大:“那麽我們整理下,第一:他對你表白,還要找借口,說明勇氣不夠;第二:你不喜歡他,不然你剛剛也不會這樣說了。”我豎起了右手的食指,“還有最重要一點,你跟我有約在前,還不能談戀愛。”
許洛也走到我面前,其實走得近了,還是可以看得出來她比離開之前要憔悴一些,眼底下有了些青色。
她還是穿着她的衛衣,略微發白的領子被她頭發給蓋住了。
她說話的時候一點情緒起伏都沒有,還是我認識的那個許洛也:“第三點,才是最重要的。”
她跟我的關系一直都是擺在明面上說的,現在也沒例外。
我盯着她的眼睛,她的瞳仁是棕色,像是一塊精致的琥珀。
琥珀是由樹脂滴落掩埋在地下千萬年後制成,此刻,樹脂裏包裹的不再是蜜蜂或者其他小昆蟲。
而是我。
因為我看見了我的倒影。
“那沒辦法。”
Advertisement
“我小氣得很。”
“我也不會因為你沒錢就不讓你賠了。”
許洛也“嗯”了一聲:“我知道。”她說,“所以我拒絕了他。”
“……”這話未免聽着太讓人覺得奇怪。
之前許洛也說她可以在家裏帶水果我沒答應,她也确實沒有帶水果來,但是帶了蔬菜,不過不多,只是幾根莴筍。上面還帶着青綠的葉子,切好的莴筍像是一塊塊的翡翠,非常漂亮。
我經常在廚房礙她事,這次也還是出現在了門口,看着她系好圍裙,好奇道:“你帶着這些來,不嫌沉嗎?”
“還好。”許洛也往鍋裏倒了油,一個眼神都沒給我,“因為是奶奶讓帶的。”
我捕捉到了重點:“你在學校也用不着炒菜。”我摸了下鼻子,“怎麽,你奶奶知道我?”
許洛也卻避開了沒回答,像是沒聽見一樣,試着油溫,而後熟練地把切好的肉片放進去開始翻炒。
她太會做飯了,我在門口待了一會兒就有些餓到受不了,轉身去了客廳,拿了手機過來,開了相機,把鏡頭對着許洛也那邊。
許洛也看着我的動作,輕擰着眉,不理解我的行為。
我給她解釋:“不拍你,我拍給方圓。”
我說的是實話,因為方圓上次從我這裏離開之後,提到過兩三次許洛也的廚藝了。
她一邊想要品嘗一邊又想來場pk,我聽得腦子一懵,敢情方圓想在我這裏辦場廚藝比賽嗎,這人的勝負欲怎麽這麽強。
一根莴筍,許洛也做了盤莴筍炒肉,還将莴筍葉炝炒了一番。
香味把客廳和飯廳鋪滿,也引來了方圓的不滿。
她看見了我發的成品圖,在微信裏叫嚷着,說自己明天就來讓許洛也做飯給她吃。
我看了眼安靜吃飯的許洛也,給方圓回了消息:【我看你明天适合減肥。】
還想吃許洛也做的飯,想挺美。
跟許洛也幾天沒見,一頓飯吃得跟之前一樣和諧,和諧的還有睡前,許洛也在我懷裏躺着。
她已經洗了澡吹了發,我終于不用戴耳機,僅靠着她身上的溫度和氣味就能讓我快速睡着。
迷迷糊糊間,許洛也動了動,轉身背對着我,但這也沒有将我吵醒,再次睜眼的時候,時間已經走到了中午十二點。
我這一覺睡了十二個小時。
許洛也沒在,她今天要上課,我還是不知道她幾點離開的。
也不重要。
洗漱一番後,我才拿過放在床頭的手機,微信裏躺了一些消息,其中就有我最近很煩的我媽發過來的消息。
我媽:【起床了嗎?你聯系下你表哥。】
我媽:【餘悸,你是不是該為我們着想一點。】
我媽:【只長年齡不長腦子。】
看得出來,我媽很氣憤,而且我就猜到她肯定要打電話來,我提前開了靜音。
這是她給我打電話未果之後給我發的消息。
我知道,要不是因為她忙,肯定已經跑來公寓罵我了。
也還好她忙。
看着這幾條信息,我已經不太想回複我媽,索性按了返回,等我晚點什麽時候想起來了,再什麽時候回。
有些心灰,這麽多年了,還在說我只長年齡不長腦子。
好像無論我怎麽樣,我都不是他們眼中的優秀的小孩。
或許我在朋友眼裏同學眼裏,已經是個相當優異的人,但在我爸媽,尤其是我媽那裏,我永遠都不夠好。
這讓我不禁吸了下鼻子。
一個小時後,我出現在了方圓的家裏,宋馳騁也在,而霍靈書在公司加班,來不了,她現在忙得午飯都是在公司吃。
不過她在群裏傳達了自己的祝福,因為方圓戀愛了。
方圓很有儀式感,還特地把我們喊過去,她還訂了個蛋糕,上面寫着“祝賀方圓擁有帥氣男朋友一枚”。
我看着這行字,忍俊不禁:“你訂蛋糕的時候,店員有沒有覺得你很浮誇。”
我這不是在疑問,而是很肯定。
方圓看了我一眼,她還戴了個很喜慶的帽子,她拿着刀,切下去之前,“哼”了一聲:“你懂什麽。”她說,“你要是跟帥哥談戀愛,我馬上也給你送個這樣的蛋糕。”
宋馳騁在一邊搓手:“方圓姐姐,我姐沒有帥哥男朋友,可我之後會有啊!”
今天周一,他還要上班,現在都是趁着午休出來的。
他很少叫方圓“姐姐”,除了現在這樣的情況。
方圓朝他笑了一下:“你配嗎?”她說,“說到這個,我真的氣死了,你那邊的帥哥倒是多,結果一個兩個全是gay。你還敢在我面前提這個?”
我在一邊笑:“你這不還是跟蘆生這個帥哥談戀愛了嗎?兇我弟弟做什麽?”
“也是。”方圓挑了下眉,她也終于切了蛋糕到小盤子裏。
把一小盤精致的蛋糕端給我的時候,又想起了剛剛的話題,對我道:“你不跟帥哥談,跟美女談,我也給你訂個這樣的蛋糕,你覺得怎麽樣?”
宋馳騁出聲:“算了吧,方圓,你看我姐那樣,再給她幾年時間都不一定可以談戀愛。”
“……”我竟然不知道該怎麽回複,因為他說得也沒錯。
我這兩年來真的有在認真嘗試去喜歡別人,只是一直沒成功。
而方圓跟蘆生這麽快在一起,我一點兒也不意外,因為那天在桌球場的時候,我就發現他們兩個的眼神基本上都黏在一起了。
還需要我觀察什麽啊,根本不需要,感情這回事,控制不了。
過了一會兒,宋馳騁先離開了,他還要回去上班,走之前,他哭喪着臉:“兩位姐姐,救救弟弟,我真的不想去上班。”
我跟方圓是沒有感情的發小,什麽也沒說,對他揮了揮手,直到看見宋馳騁委屈地将方圓這裏的門關上。
宋馳騁一走,我就把腦袋往後仰,靠在沙發上。
方圓拿着手機自拍,她拍了好幾張之後,盤着腿坐着,問我:“困了?”
“沒有。”
“我昨晚睡了十二個小時。”
方圓拍了下自己的腦門:“哎,對,我老把小許妹妹回來了給忘記,她可是你的安眠藥。”
她又說:“我啊,已經不指望你這個金主可以做點什麽了。”
我轉頭看着她:“你就這麽放棄我了?”
“不然呢?”
“餘悸啊餘悸,我刺激你多少次了,結果你還是個嘴炮型選手。”
“嘴上說着把人家搞-得死去活來,實際上……”
方圓說不下去,起身給自己倒了杯酒,喝了一半。
我聞見了空氣中的酒味,閉上眼睛,開口道:“說起來,我其實有些疑惑,許洛也對我的态度。”
“怎麽?”方圓的語氣變激動,“她喜歡你了嗎?”
“你覺得像嗎?”
“餘老師,您是不是對您有什麽誤解?為什麽會不像?”
“我設身處地地想一下,我要是在困難的時候,有個人挺身而出,并且她包養了我還不睡我,我只需要付出一點勞動,這還不讓我感動嗎?這心生情愫很正常吧。”
“更何況,這個金主是個漂亮姐姐,還不是大腹便便的臭男人。”
“……”
“我不這麽認為。”
我皺着眉,回想起跟許洛也相處的一些細節。
随後說道:“我不清楚她的目的,但我覺得,她做的事情,這不符合她的性格。”
“我人在外面出差,睡不着,跟她提了一下,她就買了很好的麥克風收音,給我做催眠音頻。”
“這不是她的作風。”
方圓卻覺得很正常:“她來我店裏工作過,我不說多了解她,但也觀察過,她是個很知恩圖報的人……”
從方圓家裏離開的時候,我還是覺得有些不對勁,但具體的不對勁,我又說不上來。
準備開車回公寓的時候,卻接到了一個陌生來電。
我沒有備注號碼的習慣,包括許洛也現在的號碼,我也根本沒有記着,只是已經眼熟了。
而這個號碼我第一次看見。
“喂?”我還是接聽了。
“餘悸表妹。”
“是我。”
“……”我想挂電話了。
謝子進問:“你現在忙嗎?”
“不好意思,忙。”
“那好的,明天可以見嗎?”
“表哥,我在教育機構當老師,你也知道五一快到了,我們根本沒有休息的時間。”
挂斷了謝子進的電話之後,我眉頭皺起。
最近的事情一樁樁一件件都夠讓我覺得奇怪的,我可以跟許洛也不貪心,自然也能跟這個表哥保持距離。
不見就是最好的距離。
我沒在方圓那喝酒,但是飲料喝得多,尤其是後來她還讓她的店員送了她店裏的招牌奶茶過來。
她的奶茶店生意很不錯,經常有人在那邊排隊,招牌奶茶最受歡迎,她喊店員送來的是大杯,我都喝完了。
明明我不是個嗜甜的人。
到了公寓的時候,我在書房練了很久的字,才覺得自己終于靜下了心。
出了書房的時候,才發現外面的天都黑了,而許洛也還沒回來。
已經七點過了,她還是沒有回來,我把充電的手機解鎖,這才看見她給我發了微信消息過來。
她說自己在醫院,但不是她生病了,而是陪人去的。
陪誰去的呢?沒說。
我也沒問,自己點了外賣,躺在沙發上上網沖浪。
但等到外賣到了,我還一口沒吃,就出了門,去找侯瑾了。
她說有事找我,并且說話的時候,還伴随着點點的哭腔。
我猜到了一點,只是沒辦法直說,先去見她更為直接些。
到了她家的時候,快八點半了,侯瑾的鎖也是密碼鎖,都不用我敲門,路上的時候她告訴了我密碼讓我直接進來就行。
于是我到她家的時候,看到的就是一副淩亂的場面。
侯瑾比我注重生活品質,她的客廳之前來看一次,都會感嘆非常的幹淨整潔,哪怕是那天她過生日的時候,她也努力做到了這一點。
現在跟之前完全不一樣,本來該在茶幾上放着的紙盒到了我腳下,擺放的花瓶也碎了并且在地面上鋪開。
侯瑾坐在毛毯上,額頭抵在沙發上,一身酒紅色的長裙,卻沒了半點風情的模樣。
空氣中還彌漫着酒味,我吸了吸鼻子,看見角落裏還碎了一瓶紅酒。
我咽了下口水,試探着開口:“你還好嗎?”
侯瑾背對着我,她聽見我的話,搖了搖頭:“不太好。”
我小心越過那些碎玻璃,在她旁邊站定,低頭看着她這樣,又蹲下去,有些擔心地問了句:“需要我做點什麽嗎?”
“阿悸。”侯瑾擡起頭來,她背對着我的時候肩膀就在聳動,只是現在滿臉淚水地看着我,更讓我受到沖擊。
她說:“我爸說我是個怪物。”
她說完,眼淚又掉下來兩顆,她自己擡手用手背抹掉。
她之前都是用手帕的。
我嘆口氣,靠着沙發,在一邊坐了下來:“今天怎麽會跟家裏說這些?”
侯瑾肯定是将自己喜歡女人的事情告訴家裏了。
她出櫃了,而家裏的反應……
我又看了眼客廳,感到沉重地呼出一口氣。
侯瑾有着一絲醉意,但我知道她是清醒的。
她又把臉埋在沙發上,聲音也因此悶悶的,不過鼻音還是明顯:“想在三十歲之前,勇敢一點。”
“想要勇敢,不一定要對他們坦白。”
侯瑾擡起手來,胡亂地動了動,抓住了我的手腕,她沒擡頭,就着現在的動作,說道:“對我而言,勇敢就是向他們坦白。”
“結局也要自己承受。”我好像說不出什麽帶有安慰性質的話,因為目前的現狀就是這樣。
她的勇敢的結局并不美好。
侯瑾聽見我的話,沉默了良久,手也收了回去,我就在她旁邊坐着。
半晌,她說道:“我們是同一類人。”
“是嗎?”我有些懷疑,因為對我而言,我的勇敢不僅是向父母坦白,或者可以說“不是”。
我就沒想過坦白,我怕我命沒了。
“我們都游戲花叢,實際上什麽也做不出來。”侯瑾道。
我:“……”
我站起來,問她:“你家掃把在哪兒,我把地上的玻璃先處理下。”
侯瑾偏過頭來,看着我:“我說中了。”
她的語氣非常肯定,斬釘截鐵。
我沒理,去了陽臺那,準确地找到了掃把。
在我收拾期間,侯瑾在那自說自話。
“二十六歲的時候,我喜歡了一個女生,逛街的時候排隊期間認識的,我對她一見鐘情。”
“我們兩個在各自的隊列裏,什麽話也沒說,我舉起我的手機二維碼,她就直接掃了。”
“我們加了好友,第二天就約出來一起逛街,那是我第一次感應到同性最準的時候,我喜歡她,她也喜歡我,我們很快就在一起。”
聽到這裏,我把紙盒放回原位:“嗯,很準。”我感慨,“很難得。”
“在一起了五個月吧,該做的都做了,那段時間我一度以為我化身欲/女,她也是。”
“但在某一天,我醒來的時候,身邊再也沒了她的蹤影。”
“她給我留了一封信,那是一封分手信,她的字寫得很漂亮,只是內容很傷心,那一筆一畫,那所謂的筆鋒,确實跟鋒利的刀一樣。”
“她走了,她說她要回去結婚了。”
侯瑾說到這裏,她捂住了自己的臉:“我再也沒辦法喜歡其他人。”
她哭得很狠,話也說不清楚了,我走過去,在她肩膀上拍了兩下。
身體告訴我,讓我抱住她,這樣效果才好。
但是腦子又告訴我,不要抱她,如果侯瑾誤把安慰當愛情,那我就很難做了。
最終,我抿着唇,把她的頭發捋了下,之後就再也沒有任何動作,在她身邊一言不發。
這話題無非是沉重的,不論我想怎麽開導,本質還是令人痛苦的。
倒不如讓她痛痛快快哭一場。
我也明白侯瑾叫我來的原因,正如她所說的那樣,我們是同一類人。
最後給她洗了個臉,将她扶去了卧室,我再把客廳拖了一下,才離開了這裏。
到公寓的時候,許洛也也已經到了,她正在沙發上坐着,頭發看起來剛吹過。
看見我,她把電視機的聲音調小了點,沒有說話。
我有些疲憊,沒想到這趟出門竟然是去當了個保潔阿姨。
希望侯瑾醒了以後,記得給我打錢過來,一個小時耗費了我大半的力氣。
許洛也沒吭聲,我也閉着嘴,先進浴室給自己洗了個臉,才到了客廳。
茶幾上還放着我的飯,已經冷掉了。
我看了眼現在的時間,十點過,我再餓也不會吃。
許洛也見我出來,主動向我道:“明天學校放五一節。”
“嗯,我知道。”
“你們放假我上班。”
我臉上還有些水潤的感覺,懶得再擦,給自己接了杯水,在許洛也旁邊的單人沙發上坐了下來。
“怎麽了?”我這才想起來她說這件事的目的,“放四天,又是小長假了,想回家?”
許洛也卻輕輕搖了下頭:“沒有。”她說,“只是要出門兼職。”
我喝了口水:“去哪兒想好了嗎?”
“奶茶店。”
“……方圓那?”
“嗯。”
大概是那天方圓罵鄭正直的話讓我記憶猶新,現在聽到許洛也的話,我就想起了鄭正直這個渣男。
他要是再去方圓奶茶店裏,要是一眼看中許洛也的話……
“不行。”
“換家。”
許洛也平靜地看着我,卻又像是帶了點不解,我把水杯放茶幾上,給了我自己的解釋:“方圓是我發小,你去了,她額外照顧你的話,那對其他人公平嗎?”
我知道許洛也向來重視這些,果然,一聽我的話,她低了下眼睑:“好。”
而我也才剛剛意識到自己的話有多麽的不對勁。
是小情人,又不是女朋友,方圓又不是搞慈善的,根本不至于額外照顧許洛也。
這讓我不禁輕咳了一聲,掩飾自己剛剛的失語。
我又臨時補充了句:“再說了,奶茶店多累,一站就要站那麽久,還得微笑服務。”
我擺了下手:“你要是想兼職,我給你安排。”
許洛也看着我,靜等着我的下文。
我挑了下眉:“志願者做嗎?”
五一期間,柳城将舉辦一場全國性質的翻譯比賽。
我有朋友在負責這個,塞個人進去當志願者不難。
而且許洛也英語也不錯。
許洛也沒說話,我又道:“要是想的話,我讓我朋友把你安排進去。”
她聽見這句話,眼睛都沒眨一下,沒什麽多餘的反應。
過了起碼五秒,許洛也才鼻子輕輕動了動,仿佛在努力聞着什麽,而後道:“是你今晚去見的那位朋友嗎?”
行,她個狗鼻子,我離她這麽遠,也聞到了我身上的酒味。
她又似乎猜到了我的想法,說道:“還有香水味。”
“……”我沒事兒幹嘛包養一個人精?
沒給她什麽反應,我站起來,低頭看着她:“要去的話,明天我醒之前,給我答複。”
明天我還不上班,而那個比賽在周四開始,還有時間。
許洛也輕輕點了下頭:“好。”
我揉了下自己的脖子,回卧室拿着睡衣去洗澡。
侯瑾留的香水味,我要洗幹淨。
以往抱着許洛也睡覺的時候,只要不出意外,我的入眠時間很快。
但今晚出了些問題。
寂靜的房間中,唯有我的肚子的叫聲格外響亮。
有些尴尬。
我沒再抱着許洛也,她跟我也只是肩膀挨着而已。
空氣都凝固了一般,而我的肚子還在說着自己好空。
我白天就沒吃什麽東西,去見方圓之前,也沒吃主食,上去就是一盤蛋糕和零食,之後還來一杯奶茶,夠讓我吃飽了。
但主食很容易餓,晚上又去看了侯瑾,回來的時候已經不是晚飯了,而是夜宵。
黑暗中,許洛也率先開口:“要不破例一次吧。”
我捂着肚子,背對着她,沒回她的話。
企圖用逃避來掩飾這局面的窘迫。
最後在這樣的情境中,我睡了過去。
早上是被餓醒的,而且才九點過。
我躺床上盯着天花板,緩了好久才起床洗漱。
許洛也已經把粥煮好了,我洗漱完出了浴室,就看見她已經坐在了飯桌上。
桌上放了兩碗粥,還冒着熱氣。
有一碗比較大,沒在她面前。
我愣了下。
她攪着自己眼前的小碗的粥,說道:“我去。”
我還盯着那大碗的粥:“什麽?”下一秒我反應過來,“行,我一會兒給她說。”
口中的牙膏味還很清新還沒散去,我去接了杯熱水喝了兩口,又說道:“這樣的經歷可以放到簡歷裏,你們學校有十佳比賽嗎?”
“有。”許洛也回道。
十佳比賽指的是校園十佳,能夠入圍的都是每個學院最優秀的人。
我把水杯放桌上,在椅子上坐了下來:“你參加嗎?”
“輔導員說明年。”許洛也看着我,“我們學校大四才有資格,而且今年也來不及,這個月十佳比賽剛結束。”
這比賽一年一度。
我“哦”了一聲,看着自己面前的大碗,沒有動。
她煮的是皮蛋瘦肉粥,粥香味很濃,而且賣相很好,很誘人。
許洛也自己低頭喝了口,見我連勺子都沒拿,眼神帶了些疑惑:“不喜歡吃皮蛋嗎?”
“不是。”我舔了下唇,皺着眉,“我不是豬。”
這碗平時拿來裝湯的,她卻拿來給我盛粥,而且盛了很多。
許洛也聲音淡淡的:“但你很餓。”她說,“晚上聽了很久你肚子的叫聲。”
我:“……”
一定要說出來嗎?
最終我吃了一小半這份粥,随後給負責人朋友打了電話過去。
沒過兩分鐘,這通電話就結束了。
許洛也在書房裏寫論文,我開門後,她按鍵盤的聲音依舊沒停。
她抿着唇,還戴了副眼鏡,立馬變得更沉穩了些。
這還是我第一次看見她戴眼鏡,黑細框,上面還反着電腦的光。
我清了下嗓子,說道:“下午你要學科三,一會兒先登陸網站填個信息,後臺給你弄,網站我發你微信了。”
“好。”她沒給我眼神,緊緊盯着電腦屏幕。
我把門關上,但是沒出去,而是在她對面坐下了。
書房裏開着燈,不刺眼,我看着許洛也的臉,或者說是盯着。
可能過去了五六秒,許洛也才停下了自己敲着鍵盤的指尖,她擡眼看着我,沒有說話。
我摸了下自己的後頸,下巴朝她揚了下:“你笑一個。”
能夠看得出來許洛也的無語,她沒有不答應,抿着唇彎了彎。
但我覺得不夠,就算是我知道,她平時對人都是面無表情,可在我這裏,就是給我甩臉色。
那不行。
我往後靠了下,搖頭:“還不夠。”我說,“你又不是沒牙齒。”
下一秒,許洛也咧了咧嘴,她臉上的酒窩終于看得很清楚了。
她的牙齒很白,笑得跟假笑男孩一樣,看得出來,她非常為難。
維持了這笑容十來秒,我才大手一揮,非常大方地道:“行,今天就這樣。”我笑,“這是為了讓你不成為面癱。”
許洛也面無表情:“謝謝。”
我忍住笑,起身出了書房。
手機在我接完電話之後,就被我丢在了沙發上。
剛剛在書房裏注意力太集中,都沒聽見外面的手機響了,現在出來才看見有一通未接來電。
侯瑾打來的,我已經記得她的號碼了。
我給她撥了過去,沒等她開口,我說:“麻煩結下昨晚的本保潔阿姨的賬。”
我自己都很少做家務,昨晚要不是實在看不下去,我都懶得動。
侯瑾笑了一聲,聽得出來,她嗓子有些啞:“微信已到賬兩元。”
“你以為我這裏是兩元店呢?”
“你就值這個價。”
“挂了。”
“哎,別。”侯瑾嘆了口氣,“昨晚我給她打了電話過去,沒有其他的感情,就是問候一聲。”
三年過去,事情的發展一點也不出人意料。
侯瑾的這位前女友回去沒多久就結了婚,一年後生了孩子,現在在家帶娃,成了一個家庭主婦。
不過她有自己的事業,在某寶上賣童裝,生意還不錯。
侯瑾跟她聊了很多,最後挂斷電話的時候,對方說了句“對不起”。
對不起這三個字,那封分手信裏寫了很多遍,再次聽到的時候,侯瑾的情緒沒什麽波動。
她真的放下了。
我嘆口氣:“挺好。”
“她是愛過我的,只是沒有面對其他人的勇氣。”
“我知道。”
“你呢?”
我怔了下:“什麽?”
“放下了嗎?”
我沒回答,侯瑾懂了:“挂了,我緩緩。”
我捏着手機,坐在沙發上,微垂着腦袋。
放下了嗎?似乎還沒有。
剛剛讓許洛也笑的時候,在她身上,我又看見了蕭粲然的影子。
蕭粲然有的是梨渦,許洛也有的是酒窩。
蕭粲然以前還為自己的梨渦沒有出名的網絡紅句而感到生氣,她說:“憑什麽酒窩就有‘你的酒窩沒有酒,我卻醉得像條狗’這句話,本梨渦黨我要現編一個。”
她說:“我的梨渦沒有梨,但卻讓你甜蜜蜜。”
我當時笑她:“你真的是,土味101出道吧,冠軍非你莫屬。”
後來她果真在我這裏出道了,心機101,我在她面前輸得一塌糊塗。
坐了會兒,我去卧室換了套運動裝,又開了書房的門。
許洛也驚訝地看着我,我說:“穿我另一套運動裝,跟我去運動館。”
許洛也還是有些不解:“現在?”
“嗯。”我找了個借口,“我們公司要開運動會了,我得練練。”
半小時後,許洛也跟我出現在了一家運動館。
她就比我矮了一點,都可以忽略不計,穿着我的運動裝還比較合身。
我包了一間,裏面有乒乓球臺羽毛球網還有場地空着,在一邊放着裝備。
我拿了羽毛球拍,問她:“打得怎麽樣?”
“一般。”
這間房裏就我們兩個人,非常敞亮。
我颠了下羽毛球:“那正好,我打得很好。”
許洛也握着球拍,作出接球的姿勢。
我捏着球,往空中抛起,而後拍子一揮。
白色的羽毛球在空中飛出了流暢的弧線。
只是過界了。
許洛也撿起來:“我來吧。”
我微微彎着腰,也準備接球,但許洛也這個球發得很猛。
我沒接住。
許洛也:“……”
她嘴角翹了下,我看懂了這個笑容,她是在質疑我的實力。
事實上,我真的是個體育廢物,羽毛球這些運動也不适合我,因為我沒有距離感。
沒有就是沒有。
我有些洩氣,羽毛球就打了兩下,我就喊了結束:“我們運動會又沒這個,剛剛只是熱下身。”
許洛也“嗯”了一聲:“跳繩?”
我擺下手:“算了。”
我擰開了一瓶水,在椅子上坐下,喘了下氣。
許洛也在我旁邊坐下,她安安靜靜的,像是一個陪練。
事實上她現在的身份的确如此。
我轉頭看向她,問:“你怎麽球風這麽猛?”
雖然我打不好,但我會看比賽,剛剛許洛也的發球,非常的猛烈。
“羽毛球是我接觸到的第一個球類運動。”
“鄰居哥哥以前家有拍子,他會找我玩。”
我有些驚訝:“跟他還有聯系嗎?”
“沒。”
許洛也像一個機器人,基本上是有問必答,有求必應。
我讓她笑她就笑,讓她跟我來運動館她就來了。
即使大部分的原因還是身份擺在這裏。
我可是金主啊。
坐了會兒,我都想回去了,聽見許洛也喊了我一聲:“餘老師。”
我睜開眼睛,斜睨了她一眼:“怎麽?”
“你是不是又把我認成她了。”
“……”
我說真的,想解約了。
許洛也眯了下眼,她眼睫毛很長,也跟着顫了下:“你失神了一下。”她說,“
讓我笑的時候。”
我笑了下:“我怎麽沒覺得。”
說完我動了動,把腦袋往她那裏移了點。
許洛也有點想躲的意向,我彎起唇角,擡手勾住了她的脖子,順勢拖住了她的右臉,迫使她偏向我。
我盯着她紅潤的雙唇,嘴角抿了下,沒再猶豫。
印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