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我對許洛也的感覺,比較複雜,真要讓我貼個标簽的話,那肯定還是“可憐”更多。
于是我覺得我的這場非典型包養,本質其實是在做善事。
要問我什麽時候開始積德行善了,我也不知道。
按照目前的情勢來看,許洛也是幸運的,因為她遇到了我。
我給她開了高價,就算她是我的小情人,我也沒有對她怎麽樣。
有時候我也想不通,因為沒有誰的錢是大風刮來的,我每個月給她三萬塊錢,但我現在的工資是每個月也就是這的一半差不多。
多的錢都是我自己存的,以前讀書的時候在校期間給大公司賣過幾次方案,他們很大方,給的錢很多。
再加上我爸媽對我這方面很寬容,如果說以前宋馳騁的零花錢最少,那麽我的零花錢是最多的,再加上我也不會亂花錢,這麽多年來也存了一些。
令我自己也沒想到的是,存款的用途之一竟然是包養資金。
我虧了嗎?好像也沒很虧。
有了許洛也,我的睡眠得到了改善,按照之前的酒錢和醫藥費來看,我也沒有虧多少。
許洛也怎麽想的我不知道,她在我面前足夠聽話,盡管她偶爾也會有稍微強勢一點的時候,但一般都是我說什麽做什麽。
她之前問我為什麽對她那麽好,其實我想回答的是——
我也不知道。
可憐她的過去,同情她的遭遇,尤其是之後那晚她說起她父親的時候,那微紅的眼眶,竟讓我起了一絲想要抱下她哄下她的錯覺。
但錯覺就是錯覺,不到一秒我就反應過來,轉移了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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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洛也聽見我的問題,沒有逃避,她似乎成長了,明明之前好多問題都不回答。
比如我前晚問她是不是害羞了,也比如現在。
她搖了搖頭,眼神非常平靜,對我的逗弄不理會:“我從來不會出這樣的事故。”
她頓了下,補充:“蘸料事故。”
好嚴肅好正經好較真。
六歲就會做飯真了不起。
我揚了下唇,沒再逗她,因為她沒錯。
她弄的蘸料配合着排骨海帶和白蘿蔔,好吃到我吃撐,最後癱在了沙發上。
方圓之前也會來我這裏做頓飯,只是很少,可能半年才會做一次,所以我的廚房之前向來是擺設。
我沒想到,許洛也來了之後,我的廚房裏居然會有用到的地方,每個廚具都似乎被新來的客人使用過,我不知道它們是開心還是難過。
不過我覺得還不錯就是了。
最後我進了卧室補覺,許洛也去了駕校學車,她現在在學科三。
但我沒有睡得很安穩,因為我媽給我打了通電話,我一開始沒接,後來又給我來了一通。
接聽之後,又是跟昨天一模一樣的內容,讓我帶表哥去轉一轉。
“媽。”我被迫喊醒,有些生氣,“您要是真想盡到地主之誼,您自己帶他去可以嗎?”
我媽頓時就生氣了:“你這孩子!”
“媽。”
“我不閑,我很忙,放過我,可以嗎?”
我覺得我在念三字經。
但我真的不想再被他們推出去接待人了,這表哥一來就來半個月,難不成讓我天天都去陪着。
我是嫌自己不夠累嗎?
我說完沒有挂斷她的電話,她在手機那頭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氣,喊了我大名:“餘悸。”她不給我留情面了,“你除了周末忙點,其他時候忙什麽呢?每天睡到下午去上班,完事兒了去喝酒,你以為我不知道?”
“您還真不知道。”聽她這些話,我摸了下我的臉,“我們校長給了我一個任務,我在周五之前完成。”
這電話接聽到現在,我睡意都給我趕跑了,我繼續道:“不說了,我忙着寫去了。”
這下我才把她的電話掐斷,并且給手機開了靜音,但我沒有繼續躺下睡午覺,而是起來打開了電腦,開始寫起了主持稿。
可是主持人有兩個,我跟唐建安,開場的主持是需要互動和默契的,我寫的時候,也必須得考慮到他。
他的想法我還沒交流過,最後盯着自己剛打下的“尊敬的老師們……”愣神了一會兒,又删完了。
還是明天到了公司再說。
兩天過得一點感覺都沒有,轉眼就到了又要去公司上班的時候。
我醒來的時候,許洛也已經走了,并且這次要離開我五天。
除開我自己出差,這還是這一個多月以來,她第一次離開我這樣久。
之前因為我生氣,被我遣回學校的,不過也就兩天。
我睜着眼睛,看着一邊枕頭上空蕩的位置,緩了半天,才起床。
許洛也給我發了消息過來,這是我要求她的,讓她給我報備下進度。
【上公交了。】
【到車站了。】
【上班車了。】
【下班車了。】
……
非常生硬的內容,像是我拿刀架在她脖子上讓她發的一樣,我思索了會兒,什麽也沒回。
不值得。
人間不值得。
到了公司,拿着筆記本進了會議室開教學研讨會,這次我不能再打盹了,因為我要上前面去講雲城培訓的重點,跟同事們分享經驗。
這個我是知道的,所以我之前還在雲城的時候,就已經在開始做app了,昨晚睡前修改了些內容,現在上來直接講就是了。
公司app上有我當初考核的視頻,但那就像以前讀書時候的考試一樣,大家看到的只是答案,沒有步驟。
我現在要分享的就是解題的步驟。
來公司一年多,經驗方面我不是老手,但肯定也不差了,講完最後一頁ppt,學術主管帶頭鼓起了掌。
孔悠在下面笑着,比我還要激動的樣子。
會議結束,又跟孔悠一起出了會議室。
她由衷地贊美了我:“餘老師,你可太優秀了。”她說,“口條清楚,說得很流暢,我受益匪淺。”
我嘴角稍微翹起了點:“你下次去出差的話,你也會讓我受益匪淺。”
出差培訓其實是件很有意義的事,在那裏待半個月,在教學水平方面可以得到迅速的提升。
快到辦公室的時候,我想起來了主持稿這件事,轉頭看了眼,就看見唐建安在後面走着,跟其他的老師聊着天。
我喊了他一聲:“唐老師。”
唐建安擡頭,看着我,有些驚訝的模樣,迅速應了聲:“叫我嗎?”
好像是我第一次主動喊他。
我點頭:“對。”
當着衆人的面,我才好說出我的目的:“一會兒可以交流下主持稿的事情嗎?”
“好的,沒問題。”唐建安露出一個笑容,“我也正好想要來找你說這個事。”
有其他同事投來略好奇的目光,而後又正常地跟人說着話。
我跟唐建安要擔任運動會開場主持人這件事,目前知道的人好像不多,孔悠離我最近,她是知道的,因此在知道我要跟唐建安對主持稿的時候,她還主動地把自己的椅子讓出來,自己去了空教室裏寫教學大綱。
她可能真的想把我跟唐建安湊成一對,不過不知道收了唐建安什麽好處,竟然這麽幫着他。
唐建安拿過了一個本子,找我借了筆,跟我讨論起來了主持稿的事情。
後天就是周五,我這邊的稿子只有個雛形,還在我的腦海裏。
跟唐建安一番簡短的交流下來,發現樊校長安排他來主持也不是沒有原因,他以前也在學校當過主持人。
就這一個曾經的共同點,唐建安看起來心情很好,他說:“難怪我覺得餘老師跟我會聊得來,原來啊,這都是緣分。”
我:“……”
我不是很能懂他的腦回路。
如果是宋馳騁這個gay,他肯定已經跟我比起來了。
終于等到唐建安回到了自己的工位,我才松了一大口氣。
在公司裏裝高冷真的很有必要,可以避免做很多沒有意義的事情說很多沒有意義的話。
稿子的事情迅速敲定,反正很簡單,浏覽器一搜也能搜出不少的模板。
上課之前,我基本上都在忙這件事,忙完吃了飯就準備上課。
這一天過得很充實。
這讓我在回了公寓以後,因為反差而有些懵圈。
路上的時候,才想起來許洛也回老家了。
客廳沙發上沒有穿着小恐龍睡衣的許洛也坐在那,書房裏也沒有她低頭寫作業的畫面。
我坐在床邊,拿出手機,點開了跟許洛也的聊天對話框。
她一直都有給我發消息,只是字數都不超過四個字。
倒也是整整齊齊。
我滑了滑,回了她:【才回來。】
回完我就躺下了,盯着天花板,逐漸閉上眼睛。
許洛也沒有立馬回複我,可能在忙,到了十點的時候,她準時給我發了一段音頻過來。
之前讓她跟我說麥克風價格的時候,我其實愣了下,因為設備的價格并不便宜。
我給許洛也轉的情人費用,她卻拿了一些出來為了我,這讓我在當時有些難以言喻的感覺。
為了不欠她什麽,我把錢轉給了她。
每個月三萬塊的錢是給她的,我從沒跟她灌輸過這錢也要花在我身上的概念。
她家裏的情況那麽複雜,我也不缺這點錢。
設備好,質量也就高,我洗了個澡後就戴好了耳機,聽着她錄的音頻睡覺。
一如既往地效果很好,我睡了個很香甜的覺。
不對,也只是晚上睡得很香甜,早上我又被我媽的電話吵醒了。
她锲而不舍,讓我上班之前,帶表哥去吃頓飯,不奢求我帶他轉一圈了,吃頓飯總是可以的。
我啞口無言,我無話可說,最後認命地開車去了表哥住的酒店。
這酒店錢是我媽付的,我知道這個事情的時候都有些沒轉過彎來,因為我媽在這件事上太熱情了。
表哥看起來很精神,他上了我的車,取下了戴着的墨鏡,笑着道:“表妹,中午好。”
“……”
太尬了。
以前還小,也容易交朋友,現在我都二十七八了,我媽還當我是小孩子吃個飯就能跟人成為好朋友嗎?
再說了,這個表哥,給我的感覺真的有些奇怪。
但我要維持表面的笑容,而後随意報了個飯店名字,載着他過去。
一路上,這個表哥都在誇我,一會兒說我優秀,一會兒說我漂亮。
簡言之,是在說我才貌雙全。
他笑得很燦爛,一口大白牙,看得出來他不抽煙。
而我呢?我連個微笑都不太想露,我牙齒再白我也不露。
散場的時候,我再也不想見到他,因為這頓飯吃下來,比我上了一天班還累。
回家路上,我媽還給我打電話來問我情況,問我有沒有幫表哥做點什麽。
我真的氣到:“我能做什麽啊?”
這麽些年來,我對我爸媽的點評非常複雜。
問完我就說:“我忙,媽,短時間內別喊我了。”
本來每天要做的事情真的夠多了,她還給我來這出,以致于我晚上在床上翻來覆去地睡不着。
心靜不下來,許洛也給我發的音頻也短暫地沒了效果。
正當我想要起身去喝酒解決的時候,腦海裏蹦出了許洛也說的話。
她說我可以打電話給她。
我抿了抿唇,捏着酒杯,猶豫了半晌,又把杯子放好,窩在被子裏,給許洛也撥了電話過去。
在這之前,她像是完成每日任務一樣給我發了音頻過來,如果是平時,我這時候已經睡着了。
所以我打電話過去,她會有些驚訝。
我沒開口,她聲音帶有不确定地喊了我一聲:“餘老師。”
我們兩邊都很安靜,她沒把手機拿多近,但我還是聽見了她的呼吸聲。
淺淺的呼吸聲。
臺燈已經被我關掉,手機也被扣着,房間裏沒有地方在發着光。
她喊了我一聲,見我沒有回應,又對我道:“稍等,外面的狗在叫,我去看看。”
“好。”
她那邊确實有狗叫聲,“汪汪汪”地叫了好幾下,不過傳到我這邊的時候,音量低了很多。
過了可能五六分鐘的樣子,許洛也的聲音才終于又出現了。
她跟我說着情況:“菜地裏來了只野兔,但圍欄擋住了,狗在那叫。”
許洛也說話的時候,語氣依舊,不過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在老家,她的聲音裏又含了絲放松在裏面,比在我這裏的時候更好聽了。
我閉着眼,再次化身為森林裏的狐貍,感受這涓涓的細流。
我問:“狗養多久了?”
“十年。”
“相當于人的多少歲?”
“六十歲。”
我緊了下被子,微微蜷着自己的腿,說道:“我以前也養了只狗,一只小博美,很可愛,但是養的時間很短,他生了病沒救過來。”
“節哀。”許洛也安慰我。
她說的沒錯,鄉下真的很安靜,而且那靜谧讓人非常的舒服,盡管我聽到的最多的就是她家的狗叫聲。
這也讓我有些懵,因為我不知道我什麽時候睡着的,看了通話時長才得到了答案。
跟許洛也通話了十來分鐘,我就一點意識都沒有了。
雖然許洛也回家了,但她們學校的運動會還在繼續。
不對,是她們學校跟米淇學校的運動會都在繼續。
米淇報了女子八百米,比賽就在今天下午,她還特地給我發消息說了這件事。
我送了她祝福:“加油,勇奪第一,但不要讓自己受傷。”
過了半小時左右,米淇又給我發消息說跑步的結果出來了,她真的得了第一名,只是過程中把腳扭了一點。
其實我到現在都有些懵圈,因為米淇跟我熟悉的很快,但有些莫名其妙。
我不會自戀到以為她是喜歡我才表現成這樣,不高光是跟我當朋友的話,或許也不是不可能。
歸根結底,我又自戀了。
但實際上米淇自己的條件不差,她根本犯不着在我這裏維系着差了六七歲的友情。
我是真的有些搞不懂,又覺得也不需要搞懂,因為人類的關系有時候就是這樣微妙。
或許一個眼神,兩個人就可以成為一生的好友或者戀人。
太正常不過。
主持稿已經寫得差不多了,周五下午去了公司,就跟唐建安把稿子打印出來,然後拿着去了樊校長的辦公室。
樊校長之前就強調了她要看紙質的,不然我發她郵箱就完事兒了,又何必還跑一趟辦公室。
而且還是跟唐建安一起。
我對唐建安沒什麽看法,只有偶爾覺得他自我感覺太過良好。
他不油膩,但也不清爽,更何況我在公司還懶于交際。
“運動會的舉辦地點我已經租好了,是在一公裏外的一個體育館。”
“項目單也弄出來了,一會兒我會發到群裏,每個老師都得參與。”
樊校長說話的時候,臉上還是挂着笑容,她看了眼主持稿,點了頭,讓我們回去想想可以報什麽項目。
出了校長辦公室的時候,我的臉徹底垮了下去,因為我對運動會一點興趣也沒有。
這就跟公司團建一樣,就算很不喜歡,卻也不得不參與,不然要落下話柄,給上司的印象也不好。
這教育機構又不是我家開的。
回了工位,孔悠就湊了過來,她指着她的手機:“餘老師,你要報什麽項目嗎?”
我們一共就三十二個教師,不像以前在學校的時候那樣人多辦什麽都熱鬧,運動會項目共設立了五個,只是基本上都是團體的項目。
二人三足跑、托球跑、集體跳繩……
我看完發在群裏的文件,沉默了,深吸了一口氣,才回答道:“可能跳繩吧。”
孔悠點了下頭:“這些都是趣味項目。”她在公司待的比我久,“之前就跟以前讀書的時候一樣,五十米啊跳遠。”
我揉了下太陽穴:“還不如這些。”
強行跟同事來往,會讓我感到一絲煩躁。
晚上下班之後,我現開車去了侯瑾那裏,把從她那借來的衣服還回去了。
沒進她房間,就在小區外,我甚至都沒下車,侯瑾靠着我的車門,笑着問我:“我說了可以晚點還我的。”
給她洗幹了晾幹了我才給她還的。
我握着方向盤,往空着的副駕駛看了眼,說道:“算了,這衣服啊,我晚還了不安心。”
侯瑾“啧”了一聲:“不會你家裏那個小情人不讓吧?”
“怎麽會?”
“她回老家了。”
侯瑾的笑容就沒下去:“原來是這樣,我就說怎麽有空來給我送衣服。”她眨了下眼睛,腦袋湊近了些,“寂寞嗎?要不要我陪?正好我空窗很久了。”
“滾啊。”
跟侯瑾分開以後,我的心情好了不少,畢竟最近公司那邊我媽那邊還有一些零零碎碎的事情,搞得我一想到就有些不舒服。
難得情緒好轉了一些,我回去照常洗了澡吹了頭,準備到了十點,準時收聽許洛也的助眠頻道。
但十點到了,許洛也還沒給我發音頻文件過來,我還以為網絡出錯了,重連了一下Wi-Fi。
然而網絡沒有任何問題,過了五分鐘,依舊沒有新的消息發來。
我咬唇思索了好一會兒,才又給許洛也撥了電話過去。
但那邊“嘟”了很久,直到被機械女音提示了對方在忙了,也沒人接聽。
這讓我不禁皺起眉,看了眼手機界面,又給許洛也撥了通電話過去。
這次過了十幾秒,那邊終于接聽了。
我抿了抿唇,問她:“睡着了嗎?”
“沒有。”
“是在處理事情。”
她說完問我:“我可以稍後給你打過來嗎?”
“好。”
她說得有些正經,挂完電話以後,我收到了她的音頻文件。
可能是想讓我先醞釀着睡意。
而這是她第一次沒有準時。
我戴好耳機,點開,是她那天被我撞見的時候念的餘華的《活着》。
一本極致悲傷的小說,她念出來也有這樣的意味,我的周圍沒有嘈雜聲,她錄的時候也很安靜。
許洛也的吐字很清楚,平翹舌也分得很正确,聽她說話不失為一種享受。
如果是平時,或許我已經昏昏欲睡,但一想到剛剛她的努力正常的語氣,我就沒多少睡意。
等她重新聯系我。
過了二十多分鐘,耳機裏的《活着》變成了我的手機鈴聲。
許洛也打電話過來了。
我接聽,沒說話,她也沒有立馬就吭聲。
五秒後,許洛也開了口:“餘老師。”
她平靜地說:“我爸媽打電話回來了。”
我愣了下:“什麽?”
我皺起眉:“說什麽了嗎?”
“問我現在有沒有嫁出去,嫁出去了的話,對方有沒有給彩禮,給的彩禮是多少。”
許洛也吸了下鼻子:“為什麽會這樣啊?”
她問:“這麽多年過去,為什麽上來問的都是這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