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哥哥太多
“黃粱”
黃粱
這是黃粱
喘着粗氣地雲潤生用大刀支撐着身體, 他扭過頭怔然盯着地上一動不動地妖孽。
盡管那妖孽渾身焦黑凄慘,盡管它滿臉遍布鮮血, 盡管他滿身的鱗片駭然心魂。
但是那一雙澄澈的眼, 驚鴻一瞥, 從此難忘。
幾乎毫不猶豫,在邪靈撲向妖孽想奪舍的瞬間, 他下意識便擋了過去。
眼前的妖。
真的是他曾經朝夕相處一路的少年
雲潤生滿心複雜。
怎麽都沒想到再度重逢。
他還是他。
少年卻變成了妖。
地上的妖孽雙眸依然明亮,紅潤的舌尖一遍一遍掃過唇邊的鮮血, 香甜的鮮血吞入腹中, 妖孽的眼眸卻陡然輕顫,一絲恐懼閃過。只聽他發出一聲悶哼, 滿臉可怖的鱗片忽然間急速消散, 緊接着脖子,手臂
鱗片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全部褪去,恢複了少年原本瑩潤白皙的模樣。
“黃粱”
旁邊幾人驚異, 雲潤生揚手一件衣袍落在少年的身上, 将之全部遮蓋。
原本痛苦的少年神色漸漸平息, 他漂亮的眼眸定定看着近在眼前的雲潤生, 瞳孔中終于映入了彼此的模樣。
“道長”少年啞聲開口。
“是我。”雲潤生微微一笑,如沐春風。
“道長”少年聲帶哭腔。
“是我。”雲潤生微微低頭, 更加靠近了少年。
少年哇的哭出來“道長”
“是我。”雲潤生的手掌落在少年的腦袋上,揉了揉他的頭發。
少年放聲大哭, 緊緊抓住頭上那只手, 他幻想過無數次見到道長時的情景, 唯獨沒料到會是如此。他還沒做好和道長坦誠相見地準備,還想着去了道長的家鄉後先躲起來,偷偷的看看道長。
結果猝不及防就被扔在了道長面前。
而他一路抗拒逃避,想見又不敢見的道長,依然那麽溫柔。
每次每次都是道長替他擋在前面,他本該開心的,瞧瞧道長對他多好。可是他更痛恨技不如人,不能掌控命運的自己。
“道長,我是妖。”少年哭着呢喃。
“我是妖,我真的是妖”少年一字一字大聲坦白。
一路走來他最不想承認事實,面對最信任的道長,少年不想有半絲的隐瞞。他是妖,是醜陋惡心的妖,喜歡吃肉喜歡喝血的妖,即便道長從此以後與他再無可能,他依然決定大聲的說出來。
雲潤生終于忍不住攬過少年,讓他靠在自己肩上,在少年耳邊定定的說“你是妖又如何別怕,我還是我。”
你,還是你。
雲潤生釋然。
一旁,葉瓊羽神色複雜,原來雲道友急急忙忙想去相助的好友竟是眼前的妖。
只怕也不僅僅是好友。
他掃過地上的斷臂,邪靈已被和尚消滅鏟除煙消雲散,這只斷臂雖有傷痕,但雲道友不是普通凡人,倒是可以接上。
葉瓊羽感慨,世人都說人妖殊途,看來也不盡然。
葉瓊羽瞥了眼表情肅然的和尚,多虧了和尚相助才得以徹底解決邪靈。只不過這年輕和尚瞧着就不好惹,那妖孽重傷在此,只怕與和尚脫不了關系。
年輕和尚端坐在不遠處,目光一直落在少年身上,他仍然不懂,那少年到底是什麽妖為何眼下恢複成了人樣後,妖氣大減更像是人。他以前殺過的妖孽即便可以變身成人,但和少年的情況不一樣,妖就是妖,不會有人氣。
和尚心中滿是疑問和難言的情緒,若遇上此妖時,他是這般少年模樣,他也不會下重手。
“師兄哇哇師兄你的眼睛嗚嗚”
小童遠遠的跑來,看到師兄一只漆黑的眼頓時大哭。
孫霸業一瘸一拐跟在後面,看清情況,頓時變色“老大公主宋公子”
雲潤生淡淡一笑“沒事。”
少年終于平複了情緒,一抹眼淚突然跳起來,哆哆嗦嗦撿起地上的斷臂,淚眼朦胧,他舉着斷臂蹲在雲潤生身邊,堅定道“道長,我們快點去京城,我讓父皇找回陸神醫,陸神醫一定可以把你的手臂接上。他以前為人接過斷掉的手指”
“不用,我自己勉強可行,你別擔心。真的,別哭了。”雲潤生笑着打斷急慌慌的少年,他拿過自己的斷手對準肩膀切口,切口的血早就被他靈氣止住,眼下将手臂接回來并非胡說。就是操作有點複雜,短時間內肯定左手不靈活。
少年憋着眼淚,渾身發冷,孫霸業哈哈安慰“宋公子別緊張,老大好歹是個修者,斷臂只要沒有毀壞,接上去不難啊你是沒看到我的大鉗子吧,老大後來還給了我,我還不是接上了。可惜幾十年前被你老爹弄斷的那只是回不來了。”
“當真嗎”少年聞言松口氣,忐忑不安的揪着雲潤生的衣擺。
“他說的沒錯。”
葉瓊羽安撫好了師弟,當即便來到雲潤生跟前蹲下,擡手扶住雲潤生的肩膀和斷臂,葉瓊羽道“雲道友,你自己怕是有些棘手。還是我來幫你吧,別忘了我的術法,此事我比你拿手。”
雲潤生點頭“多謝葉道友,麻煩你了。”
葉瓊羽額心頓時飛出綠色的靈力絲縧裹住斷臂傷口處,雲潤生渾身一松,葉瓊羽微笑“雲道友客氣,此番對抗那邪惡道士,若不是有你在,我和師弟怕是兇多吉少。也是我自不量力帶着小師弟貿然出山,自身不保不說,差點還害死師弟,連累了你和孫道友,實在羞愧。”
小師弟葉飛鴻眼眶紅紅,也跟着師兄運轉靈力,一起幫助雲潤生治療,有氣無力道“多謝雲哥哥和孫叔叔救了我。”
“哈哈,小屁孩子終于肯喊我叔叔了,先前還嘴硬罵我大螃蟹。”孫霸業痛快大笑。
葉飛鴻臉紅“對不起。你是一只好螃蟹,以後我不吃蒸螃蟹了。”
衆人逗笑,多日來緊張低迷的氣氛終于和緩。
數月來烏煙瘴氣的石臺府上空烏雲退散,璀璨的霞光鋪射下來,大地回春。
忽然,衆人都不說話了。
在場沒有一個普通人,此時衆人的眼中,明亮的石臺府終于不再是空蕩蕩。
邪靈已消滅,他吞噬的萬千亡魂不知何時熙熙攘攘的游走在城內,它們在不遠的地方齊齊停下,對着衆人匐地一跪。
“恩人們,請受我們一拜”
“請受我們一拜”
這一跪,那端坐念經的和尚仿佛渾身籠罩了聖光,他啓唇,往生咒喃喃而出。
經文一遍一遍傳頌,響徹整個石臺府城,無形的金色字符随着陽光四處飛散,經文所過之處,跪地的亡靈漸漸消散。
“多謝高僧”
“多謝道長”
“多謝恩人”
此起彼伏的聲音久久回蕩,餘音繞梁。
至此,枉死的城民們投胎往生。整個石臺府城,成了真正的空城。
除了早些時候逃出去的一批百姓,幸存者幾乎為零,大夥悵然。
“雲道友,好了。”
葉瓊羽師兄弟收手。
雲潤生動了動胳膊,頓時道謝“多謝兩位。”
“客氣,你自己還需養養,或者盡早突破修為,到時候就再無半絲隐患。”
“葉道友當真是妙手回春。”雲潤生拱手。
一直安靜地黃粱蹭的伸出手在雲潤生胳膊上小心捏了捏,手感溫熱硬實,還有脈搏的跳動,真的好了
好神奇
少年的眼睛晶晶亮,終于露出了久違的笑意。
“道長,以後別再為了我涉險”少年揪着雲潤生的袖子低聲喃喃。
雲潤生轉頭看向他,失笑“真的”
“當真。我寧願你別管我”
“撒謊”雲潤生揶揄,“我要是對你不管不問,只怕這石臺府城已經淹了。”
“絕不會”少年沒有底氣的反駁。
雲潤生顫笑,手指輕輕撫過少年紅腫的眼睛“一陣子不見,個子高了長大了,卻還是愛哭。哭壞了眼睛怎麽好,你變成那副醜樣子,多虧一雙眼睛我還認得出來。”壞了,說錯話了
少年眼神一黯,竟然沒生氣,默不吭聲的慫拉着腦袋。
雲潤生無奈,此地不宜久留,還是回去再哄哄吧。
“殿下殿下殿下”
空蕩蕩的城中,容映撐着身體艱難的尋覓,他在村中小屋中備受煎熬,內心焦慮不安,想去找殿下,又生怕給他拖後腿。直到府城高空的烏雲陰氣忽然散去,容映再也坐不住,咬牙踏入城中。
“殿下你在哪”容映的聲音變的沙啞,空曠的城池依然讓人恐懼,殿下一定可以打敗那個和尚吧一定可以
“容映”黃粱連忙向着容映聲音傳來的方向跑出去。
雲潤生随即跟上。
見兩人走了,葉瓊羽笑着來到端肅的和尚跟前,“大師,能幫我淨化眼中的邪氣嗎”
年輕和尚松開手,看向微笑的白衣修士,“可。”
“多謝大師。”
葉瓊羽微笑,在和尚面前對坐。
和尚的佛珠散出金光湧入葉瓊羽漆黑的眼眸。
那只漆黑的眼中飛散出濃濃的黑絲,撕扯的力量讓葉瓊羽臉色煞白。
好在沒過多久和尚便收手,葉瓊羽的眼睛徹底恢複了原樣。
“大師佛法高深,多謝出手相救。”葉瓊羽颔首道謝。
“舉手之勞。”
葉瓊羽微笑,看了看旁邊的孫霸業,對和尚道“大師,勸你趕快走哦。”
“……”
和尚一動不動。
孫霸業戒備的盯着和尚,這和尚不得不防。
和尚忽然起身看向孫霸業“你是人是妖”這大漢身上有妖氣,但和少年一樣,給他相似的感覺。
孫霸業咧嘴嗤笑“本大爺不是人也不是妖,是人也是妖。怎麽,想斬妖除魔”
“半人半妖”和尚凝眉問,人妖結合産下半妖,他只聽說過,至今還未得見。
孫霸業輕哼“是又如何”
“看來那少年與你一樣,都是人妖之子。”
和尚恍然大悟,随即挑眉“如此荒謬。”
孫霸業大怒“和尚,別以為本大爺怕你”
和尚仰頭看向遠處的大羅府城,石臺府城的亡靈已經往生,但還有其他地方仍是陰氣深深。
沒有理會生氣的孫霸業,和尚對着葉瓊羽師兄弟二人微微一颔首“阿彌陀佛,貧僧告辭。”
“阿彌陀佛。”小童像模像樣的學。
和尚邁步向着城外離去。
另一邊,石臺府城空蕩蕩的街道上。
容映氣急敗壞地告狀“那個和尚完全不講道理,一言不發直接就動手,我真怕殿下被他打死了”
黃粱尴尬的摩挲手臂,光溜溜的真舒服,真希望那些鱗片再也不要冒出來,只怕是妄想。
“你要死不活地倒在牆角,就是那和尚下的手”雲潤生震驚,和尚幫他們弄死邪靈,他自然覺得對方不錯。萬萬沒想到黃粱那副瀕死的樣子是和尚造成的。
“除了他還能有誰我們殿下變成妖可厲害了一路走來雖然經歷很多不好的事,但殿下哪會受傷那和尚一看就特不好惹,不問青紅皂白直接喊打喊殺斬妖除魔。殿下為了我,故意引開了和尚”容映黯然,他想效忠殿下,更想做他得力的幫手。
雲潤生盯了黃粱兩眼,黃粱縱然身有妖氣,但憑和尚的修為哪會分辨不出來他根本沒沾染血腥人命既然不為惡,和尚依然下狠手。
“禿驢”雲潤生脫口便罵了一句“要不是我擋了一下,你已經死了。”他看着少年,心頭躁動亂跳。
“你在這等着。”
“道長別去”黃粱忙拉住雲潤生“你的手才接上別動武,我喝了你的血後就沒事了。那和尚不是一般的強,佛法厲害,拳頭又硬,我不想你去。”
雲潤生仍然氣憤難平,斬妖除魔,這理由當真是冠冕堂皇
“我去會會他”
“老大”
“雲道友如此動怒所為何事”葉瓊羽微笑,看了眼旁邊的黃粱,對雲潤生道“那位大師已經走了,雲道友還是算了吧,他不好惹。”
“走了”
“沒錯,本就是出來游歷的和尚,不會在一個地方久待。”
“老大,和尚的确走了。接下來咱們去哪”孫霸業問,好奇的打量黃粱,忍不住道“宋公子,哈哈,看來我眼力不錯,你還當真是妖啊,哎,真是意外。”
黃粱苦笑“嗯。”
孫霸業咋舌“那你是皇帝老兒的血脈”
黃粱點頭,嘆口氣“他說我娘是妖。”
“原來如此。沒想到咱兩同命相連。”孫霸業感嘆,倒是想起往事“怪不得當年他敢出征海外,随行左右還帶着一個貌美嫔妃。我一直在納悶憑他一個凡人,是怎麽沒頭沒腦的打敗了我我才不信什麽氣運,哼。如今看來,十有八九是你娘在幫他。當年他身邊帶着的嫔妃,肯定是你娘。就不知道是什麽妖。”
“先回我家去,有什麽事坐下來慢慢說。”雲潤生道,看向葉家師兄弟“葉道友若是無事,不如随我們同去”
葉瓊羽搖頭“我與師弟打算繼續游歷,他日若是得空便去平縣拜訪雲道友。就此別過,各位保重。”
“葉道友保重。”
葉瓊羽一抱拳,微笑“我予你們的紙鶴依然有用,若有事就以紙鶴告之。”
“一定。”
“告辭。”
“告辭。”
葉家師兄弟一走,雲潤生也帶着黃粱離開了石臺府城。
荒郊野外,和尚慢慢前行。
他一路走一路思索,妖該殺,人不可殺。人與妖之子,該不該殺既有為妖的血性,亦有為人的血脈。那少年的确沒沾染惡氣。姓雲的道士明知少年的身份,卻與之親密有加。
妖,善魅惑。
道長實在不該。
“嘿嘿嘿嘿好一個年輕又刻板的該死禿驢。”
“誰”和尚回頭,震驚。
他的身後一步之遙,不知何時跟着一個妖冶非常的絕色男子。
男子笑嘻嘻逼近和尚,強大的氣勢壓制地和尚冷汗涔涔,手中的佛珠動彈不得。太近太近了,近的可以聞到對方身上的詭異香氣,近的能清晰看見對方狹長的丹鳳眼中金光流轉,右眼角下的一顆小小淚痣。
妖
大妖
“嘿嘿嘿,你師父可是善泰老家夥”
和尚瞪大眼。
妖冶男子冷笑“果然如此,一個德行。”
話音一落,妖冶男子一掌拍在和尚的胸口,和尚霎時間飛出去百米遠,口吐鮮血,塌軟倒地。
“佛家有言,因果報應。”
妖冶男子拍拍手,轉身遠去。
天将黑時,一高一矮兩道白影慢悠悠走來。
小童一邊走一邊背誦童謠。
師兄葉瓊羽微笑聆聽,不時指正。
忽然,葉瓊羽頓足,幾步閃到前方,蹲下身看到奄奄一息的和尚,葉瓊羽訝異,小童追上來驚呼“哎呀,是那個和尚,看樣子要死了,剩口氣。”
葉瓊羽喃喃“該不會是雲道友幹的吧”
小童搖頭“不像。”
葉瓊羽伸手撫過和尚的傷處,一個掌印。
葉瓊羽失笑“看來真是把妖怪得罪狠了。”
小童哼哼“這和尚也太古板了,妖也有好妖啊,我們家白鴿多可愛啊幸虧沒帶它出來。”
“嗯,既然有緣碰上了”
“哼哼,也不能見死不救。”
春天的暖陽慢吞吞從東邊爬起來時,田地間勞作的農人們已經幹完了許多活。
雲家,廂房中。
黃粱平坦在木榻上,龇牙咧嘴地咬牙隐忍。
容映手中拿着膏藥,小心翼翼在他腹部上塗抹,一大片的烏紫尤其駭人,手指微微一觸碰,黃粱便渾身一顫。
終于塗抹完膏藥,容映狠狠呼口氣。
黃粱徹底疲軟,翻身側躺直哼哼“到底何時才能痊愈”
容映嘆氣“我怎會知道。道長給我吃的培元丹很好,我吃了後就恢複了。為何和尚打殿下一掌竟殘留如此之深”
“約莫天生相克。”黃粱喘氣。
容映無奈“要我說殿下就直接讓道長幫你治吧,拖久了怕是個隐患。這藥膏根本不管用。”
“治什麽”
雲潤生推門進來。
“道長”塌軟的少年頓時一激靈坐起。
容映輕咳“殿下,我去幫你洗衣服。”說完就走了。
雲潤生靠近木榻,“我幫你看看。”
“看什麽”黃粱一臉正色。
雲潤生凝眉“肚子。”
“長胖了,不好看。”黃粱肚子一挺,拉過被子一蓋,歪着頭翻書。
“只有肚子胖”
“嗯。”
“你确定不是懷孕”雲潤生嗤笑。
少年蹭蹭起身,臉色發紅“道長唉喲”他痛楚的捂着腹部哀叫。
雲潤生将人拽過來,手掌靈力彙聚,輕輕的靠近少年的腹部位置灌輸。即便隔着衣物,溫和的靈力依然源源不斷的滲入腹內,難受的少年整個人松快一大截,舒坦地躺在雲潤生腿上,輕輕嘀咕“道長早晨沒在家吃飯,去了哪兒你侄兒侄女到處問你呢。”
“呵。”雲潤生輕笑“你別管他們,随便他們問。”
“哦。”
雲潤生又道“我一早起來去了莊子上。”
“就是你信中說的莊子”
“嗯。”
“道長,我也想去看看。”
雲潤生沒說話。
少年心裏一緊,難道不能看他擡眸看向雲潤生。
雲潤生的眼眸卻一直盯着他,兩人四目相對。
少年吓一跳,霎時間臉色爆紅,狼狽坐起身。
“其實你可以不用喊我道長。”
逃竄的少年一愣,愕然回頭,盯着一本正經地雲潤生,“什麽”他是不是聽錯了啥
“道長可否再說一遍”少年呼吸急促。
雲潤生輕咳,不自在的重複“你可以不用喊我道長,見外。”
“……”少年的臉再次爆紅,他激動的挪了挪屁股,稍稍又靠近了雲潤生“那、那以後喊什麽”該不會是驸馬吧哈哈哈
“雲大哥。”
“額”少年呆愣“哦”大哥
少年一臉的不可置信“我哥哥可多了”真不缺道長一個。
說完又趕緊補充“我弟弟更多”千萬別跟我扯什麽兄弟之情,兄弟都是惡犬,姐妹都是食人花。
“……”雲潤生扶額“随便你喊什麽”
“驸馬”
“什麽”雲潤生瞠目結舌。
少年趕緊捂臉跳開,嘟嘟囔囔搖頭“口誤口誤”說完連忙字正腔圓笑容燦爛地大喊一聲“雲、大、哥。”
“雲大哥。”
“雲大哥”
少年一遍一遍重複,心裏滴血,嘤嘤嘤差點吓死道長,他果然太孟浪了沖動莽撞皮厚嘴快急功近利
反省,一定要反省。
雲潤生簡直無言以對,嘴角抽了抽,受驚的僵硬臉孔許久才放松,瞅着少年縮成一團可憐巴巴的小樣,這家夥的腦子每天都在想什麽真恨不得撬開看看。雲潤生深呼吸後又深呼吸。
恢複一臉的溫和笑容“嗯,快起來,帶你去外面轉轉。”
“太好了。”少年大喜,又乖溜溜的喊一句“雲大哥。”
“嗯。”雲潤生低應,忙起身“我在外面等你。”
“馬上就來”
少年飛快的梳頭換衣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出了屋子。
雲家宅子門口,雲潤生一手牽着一個孩子,說說笑笑。
欣喜的少年笑臉一愣,噠噠上前“雲大哥,我們去哪”
“黃哥哥,我們想去海邊沙灘抓螃蟹撿貝殼待會我們比賽好不好”兩個小孩笑嘻嘻打招呼。
“行啊行啊,雲大哥走吧,騎馬還是馬車”
“要六叔帶我們飛過去。”兩個小孩立時歡叫,坐馬車有什麽意思。
随即。
雲潤生一手帶一個小孩往海邊疾馳飛奔。
黃粱哭笑不得地在後面追,他如今身具妖氣,配合輕功運用速度大增,孫霸業說他妖形不完整,乃是未成年的因素,每一種妖成熟的年份都不一樣,半妖更是不同。他要麽等着自動成年,要麽就找到自己的母親。
他哪知道母親是誰
暫時也不想回京去面對父皇。
好不容易來到雲道長的家鄉,他希望在這風光大好的鄉間和雲道長,不,雲大哥共度寧靜美好的平凡時光。
黃粱直言他應該是海中的妖物,孫霸業也覺得他像。最後和雲大哥商定,三個月後的坊市開啓時,帶他一起前往打聽。
“到了。”
雲潤生放下孩子們,黃粱站在他旁邊。
兩個小家夥一落地就扔了鞋子,撒歡似的在細軟的沙灘上赤腳奔跑,不一會便跑到淺灘踏水嬉鬧。
雲潤生莞爾。
“道長好像很喜歡小孩子”黃粱輕聲問。
雲潤生點頭“嗯。”他前輩子短暫的人生接觸最多的就是孩子和半大孩子。父母支助的孤兒院像另一個家,末日時,他一心想保護的也只有他們,保護他們長大,培養他們獨立,訓練他們戰鬥。
“……”
雲潤生奇怪的側頭,身旁的少年又像霜打的茄子焉兒吧唧。
他實在是
伸出手狠狠戳了戳少年白皙的額頭,硬生生戳地少年眼圈發紅泫然欲泣,雲潤生反而滿意了“一天到晚胡思亂想。”
“道長”少年覺得忒委屈,“你下手很疼”
雲潤生輕哼“道長”
“雲大哥。”
“我喜歡孩子,但我不喜歡女人。”
“我、我知道。”少年眼中又燃起火苗。
“六叔我要坐你肩膀上舉高高”小男孩厚厚興沖沖跑回來,再沒有當初怯懦憂郁的模樣。
雲潤生彎腰一把接過撲來的小孩“行,六叔帶你往海上飛一圈。”
“好啊好啊六叔最厲害”
雲潤生馱着厚厚,身形輕輕一動便飛向了大海,腳尖在海面上踩過,霎時間掀起巨浪。肩上的厚厚開懷大笑。
雲姍姍站在沙灘上歡呼鼓掌“我也要玩,我也要玩”
“哥哥可以帶你玩,玩水嘛,我比你叔厲害”黃粱得意道,他都不用下水,在岸邊心念一動,頓時海水彙聚,變成一只可愛海豚的模樣浮在雲姍姍面前“敢上去嗎”
雲姍姍先是驚呆,随即大喜“敢黃哥哥你也是神仙”
禦水的黃粱輕易讓雲姍姍追上了雲潤生兩人,雲姍姍姐弟并肩,笑聲在海上回蕩。
午時,玩累的姐弟兩終于肯回家吃飯。
雲家人都知黃粱是京城來的貴客,是雲六的好友。一家人初見黃粱那天都吓一跳,長得這麽好看的朋友該不會是契兄弟吧
好在後來觀察,兩人并未同房。
長輩們松口氣。
雖說不排斥家裏孩子找契兄弟,但他們覺得還是正正經經地娶妻生子更好。
一直守護在家中的雲老爺和雲六暗暗苦笑,雲道長和那位黃公子,怕是将來不得了。
住了幾天,黃粱的飯量再次讓雲家人吓到。
一人能吃一桌
咋肚子還不長
雲三哥摸着自己凸起的肚腩,無比羨慕黃公子的好體質。
入夜,萬籁俱寂。
黃粱躺在床榻上,輾轉反側睡不着。
忽然,他摸了摸腿,赤腳跳起來往外跑。
“你去哪”雲潤生無聲無息跟在身後。
黃粱想也不想跳到雲潤生背上,“雲大哥我腿疼我要去海邊。”
雲潤生臉色一沉,背着少年瞬息前往海邊。
到了白日去過的沙灘上,雲潤生放下少年,擔憂道“這片沙灘海域無人,你只管在水裏待着。若是有什麽變化也別怕,我守着你。”
少年扔了寬松的上衣,挽起潔白的長褲,赤腳走向冰涼的海水,不一會便整個鑽入水中。
海面上浪花層層疊疊,今夜的月亮很圓很亮,月華柔柔灑在水面上,波光粼粼。
雲潤生挺拔的身姿靜立在沙灘,眼眸一動不動盯着少年消失的地方。
除了波濤,月光,再看不見少年的身影。
仿佛消失了。
“黃粱”
浪花濺濕了雲潤生的小腿。
“雲大哥”前方,一顆腦袋微微浮出海面,只露出一雙眼,幽幽的喊他。
雲潤生松口氣,擡步向前。
“你就待在那,別過來。”水中的少年急急道。
“行。可有什麽變化”
少年嘆氣“還不是和之前一樣的妖,明明待在水裏,腿還是腿,根本沒有魚尾巴”
“不急。下次去坊市問問海妖。”
“等我變成了成熟的妖,以後是不是可以修煉”
“當然可以。”
水中的少年悶頭發出燦笑,興奮的在水裏翻來滾去,攪得浪花點點,魚兒逃散。
變成妖以來所有的恐懼不安都在這一刻被淹沒。
他只覺得,變成妖,真好。
晨時,沙灘上兩人靜靜欣賞海上朝陽緩緩升起。
“想不想散步”雲潤生問。
黃粱點頭“想啊。”
“走。”
“不想走,腳累。”少年扯着男人的大衣袖,一臉期待。
雲潤生挑眉“背你行。”他彎下腰。
“不要。”少年拒絕。
雲潤生直起腰“想什麽直說。”
朝陽映紅了黃粱白皙的臉,紅彤彤一片。
雲潤生忽然明悟。
一臉的無奈和縱容。
“上來吧,都如你願。”
日出東方,紅霞似火,美輪美奂。
沙灘上海浪輕輕拍打,白衣的少年如孩童樣騎坐在一身黑衣的青年肩頭上,兩人雙手交握,青年馱着少年慢慢的在沙灘散步。
逆光中,兩人交疊的影子碩長,肩上的少年緩緩低頭,唇角飛快在青年的額心輕輕點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