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哥們,和我組CP嗎?
這條微信發出,隔了有四五分鐘都沒得到回複。李不言以為吳子越已經睡着,頗感失望,也準備熄了手機屏幕進入夢鄉,這時消息提醒卻彈了出來。
——?
吳子越只回了個問號。
組CP這個念頭來得其實突然。李不言平時沒事在微博上搜自己,搜自己的團,搜不出什麽東西,全微博提到他們的人寥寥無幾。今天睡前心血來潮又搜,發現多了個小粉絲,李不言有些驚喜,趕緊點進小粉絲微博看,就見小粉絲如此道:我看這個吳子越和李不言還挺有CP感。
李不言順着點進其他CP的超話逛了一圈,發現很多小女孩挺喜歡看男孩和男孩談戀愛。
小破團糊了挺久,李不言偶爾也會琢磨琢磨有沒有別的出路。
随後李不言感覺到他的下鋪敲了敲自己的床板,那人語氣一如既往怎麽聽怎麽刻薄:“幹嘛啊,有話不會直說,我就睡在你下鋪,你還要發微信跟我說些莫名其妙的話。”
李不言幹笑兩聲,本來想說這話不是不太好意思說嘛,話到嘴邊就變成:“我不是怕你睡了嘛,也不是什麽急事……”
吳子越爬起來開了燈,順道去接了杯水,他倚在桌邊,微微仰頭看向上鋪那個也已經坐了起來,但是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一顆球的李不言。
“說吧,你又抽什麽風?”
“哥們,想不想紅?”
吳子越翻了個白眼,把水杯放下,回到自己床上:“有屁快放,別煩着我睡覺。”
“偶像明星是不可以講髒話的,”李不言頓了頓,“就算是一百八十線,也不能講髒話。”
“……”
好在李不言并不是完全讀不懂空氣的,感覺到一股殺氣從下鋪湧上來,李不言趕緊解釋道:“是這樣,我想了很久,我們不能這樣什麽也不幹,就等着把合約期耗完,真到了那時候,我們早就人老珠黃失去競争力了。既然公司不給我們資源,不捧紅我們,我們就創造條件讓自己紅,哥們,你想不想紅?”
“然後呢?”
“然後……我發現現在的小女生都很吃男團成員賣腐那套。”
“然後呢?”
李不言深吸一口氣,鄭重道:“我李不言,誠邀吳子越先生和我組成營業cp,賣賣腐搞搞基,争取讓我團一年內脫離十八線,三年內成為天團,五年內上春晚……”
吳子越只想翻個身繼續睡,并不想理會李不言這番驚天動地的言論,然而他還是好心地應了他一句:“你剛還說你團是一百八十線,還有,什麽天團?靠搞基搞成天團?孩子,早點睡,夢裏什麽都有。”
剛才還鬥志昂揚的李不言瞬間變得蔫了吧唧的,垂着個腦袋嘟囔道:“我覺得真的可行,我看很多偶像明星都炒CP,而且剛才随便搜了一下,連網絡主播也炒CP,那些主播長得也沒我倆好看,每天都在直播平臺賣賣腐,粉絲卻是我們的十倍!我們好歹也是出道藝人啊……”
如今這個粉絲經濟蓬勃發展、偶像遍地走的年代,幾乎每天都有新的偶像組合橫空出世。但這些組合大多昙花一現,運氣好點的紅上那麽一段時間,某天喜新厭舊的粉絲們憶往昔時還能說道說道幾句,運氣不好的可能還沒來得及被記住,就已經淹沒在熠熠星光之中,成為默默無聞的一粒塵埃。
即便如此,總有不計其數懷揣夢想的年輕人,争先恐後地走上這條路。
比如李不言,比如吳子越,比如他們的隊友。
……雖然他們當初更像是被拐騙來的。
李不言所在的飛石娛樂原先是個做游戲的公司,老板可能看人家搞偶像組合賺得盆滿缽滿,心血來潮自己也想搞一個,于是便大張旗鼓地招募練習生。
那年剛上大四正為前途迷茫的李不言收到了飛石娛樂的練習生招募傳單,閑來無事就去參加了選拔。還別說那時去參加選拔的男孩子擠滿了整個會場,每個人眼睛裏都是夢想的光芒。唱歌水平能稱霸KTV,舞蹈水平直逼廣播體操的李不言,憑借着一張極具欺詐性的臉,挂着甜甜的笑容過五關闖六将,進了終試。又聽工作人員忽悠了一堆,什麽簽約就送國際名師頂級資源,李不言迷迷糊糊就簽了合同。
一起簽了約的有四個男生,分別是吳子越、陳錦源、劉燦還有他自己。吳子越唱歌好聽,比他這個KTV之王高出不知道多少,還會彈鋼琴;陳錦源和劉燦一個來自廣東一個來自福建,普通話講得都有點普通,不過這倆人舞蹈水平都不俗,其中陳錦源還接到過一個舞蹈真人秀的邀約,雖然最後沒能成行,但也從側面反映出此人的舞蹈功底是廣受認可的。
四個男生拖着行李箱住進公司安排的宿舍。宿舍是一套一百多平米的普通公寓,據說是老板自己的私人房産,兩個卧房,房裏安的還是類似學生宿舍裏那種上下鋪,當初李不言來得最晚,只剩下吳子越的上鋪空着,他也沒有選擇的餘地,就這麽和吳子越成了室友。
大家都知道,李不言簽的公司是做游戲的,和別的娛樂公司裏俊男美女一堆的盛況不同,飛石公司大樓裏擠滿了眼圈烏黑的程序員。即便如此,一開始老板還是開辟了一塊閑置的地方用作預備偶像們的練習室,也請來了專業的老師來為他們上課。
按理說,真正的大公司旗下的練習生都得訓練個好幾年,确保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才出得了道。然而飛石公司在造星方面,連半桶水的公司都說不上,頂多只是一量杯水的公司,一是沒有那麽多資源和精力去好好培養練習生;二是簽下這幾位的時候他們都已經成年,總不能再訓個五六年才讓他們登臺亮相;三是老板坐不住了,急于回本,要知道現在做游戲都是随便做做賺一筆就跑,游戲公司老板哪有那個耐心好好打磨一個組合?于是稀裏糊塗地練了一年,老板看各位唱跳水平勉強過得去,就給他們成立了個叫4quare的組合,再拉來不知名音樂人給他們寫了個口水歌,發行了張單曲,就說是出道了。
出道伊始就有無數媒體争相對4quare進行報道,大贊他們是華語樂壇的明日之星——這些媒體全都是微博上不入流的營銷號,飛石娛樂花錢買的;他們的歌還登上了快樂音樂排行榜的榜首并霸榜幾周——這是個問誰誰都沒聽過的野雞榜單,榜單的官方微博粉絲數只有寥寥幾百人;他們參加了好幾個商演,在衆多觀衆面前表演了他們的主打歌,演出結束後現場掌聲如雷——這些商演其實就是本地一些商場搞活動請人來助興,每場活動報酬兩千元。
練習一年,出道半年,一張粗制濫造的單曲,一些不足以道的所謂資源,一眼望不到頭的不歸路。李不言慢慢才意識到,自己可能是上當受騙了。游戲公司老板心血來潮想搞偶像組合是真的心血來潮,搞不成對于老板來說問題也不大,然而對這些男孩子來說,他們是卻是資本的犧牲品,辛辛苦苦一年半,到頭來一場空。
當初簽約時男孩們信任飛石公司是大公司,畢竟從小到大玩的游戲不少都是飛石出品,也相信他們轉型進軍娛樂圈能翻出點水花來,閉着眼睛就簽了。誰知道如今一看要解除這個專屬藝人合約,還要交高額的違約金,否則就算離開了公司,也無法從事演藝相關的工作。
李不言當初是什麽都不會,莫名其妙進了終試,因此對之後的事倒不算太操心,總想着要是這組合真的黃了,他就去找份普普通通的工作度過下半生。然而有一天吃飯的時候,陳錦源一句貌似雲淡風輕的“大不了回老家當個舞蹈老師呗”,讓李不言失眠了好幾天。
自己若是回到本來的軌道上做個朝九晚五的白領,也不覺得不甘,可是隊友都是些真正才華橫溢的人,以為有機會實現夢想,誰知道只遠遠看了一眼夢想就要永遠與之失之交臂。
那總還是要試試的,李不言心想。
“所以你想了半天就想出來賣腐這麽個好方法?”
吳子越平時講話是尖酸刻薄了點,但李不言也看透了,這人就是刀子嘴豆腐心,願意接話茬就證明他其實對自己的提議還是有那麽一點點興趣。于是剛才還像個蔫豆苗一樣的李不言立馬提起了精神,開始喋喋不休道:“我覺得真的可以有,咱們也不用做什麽,就錄一些小綜藝或者找個直播平臺演一下,總能攢一些人氣,人氣有了,還愁沒有資源嗎。”
可惜吳子越此刻規規矩矩地躺在自己的下鋪,如果他們是面對面坐着的,他真想彈一下李不言的額頭,問問他腦袋裏想的都是些什麽奇奇怪怪的東西。
沉默了半晌,吳子越又問:“那你幹嘛找我,你和他們賣腐不也一樣。”
李不言撓了撓頭:“這個,我還真的沒想過,我下意識就問你了……”
吳子越幾不可聞地哼了一聲:“那你慢慢想,聽不到令我滿意的答案我不陪你演。”
說完吳子越又想,李不言這家夥這麽喜歡演,上表演課的時候老師也誇他有天賦,要是真有資源能給他演個正兒八經的戲,搞不好能讓他打開新世界的大門。
吳子越思緒的野馬還沒脫缰,又聽到李不言無賴般撒起嬌:“哎呀,你是我舍友嘛,那我不找你還能找誰?”
“我現在去和劉燦他們換個寝,你的舍友就變成別人了。”
“那不一樣的。”
“哪裏不一樣?”
李不言毫無節操地瞎吹:“你帥得驚天動地,業務能力又強,冰雪聰明心地善良……”
事實證明人都愛聽恭維話,隔着一個床板,李不言看不見吳子越臉上的笑意越來越深。吳子越也明知道李不言只是在瞎幾把說,但就是很受用,舒服得像一只被撓了下巴的大貓,只不過他的語氣依然叫人聽不出什麽起伏:“然後呢?”
“和同樣帥得驚天地泣鬼神,而且聰明伶俐溫柔可愛的我,很有CP感。”
吳子越忍不住笑了出聲。
李不言扒在床邊,把頭探下來,平時乖乖順順的頭發胡亂地垂下來,顯得有點滑稽。他見吳子越心情看起來不錯,又趁熱打鐵道:“所以,哥們,和我組CP嗎?”
吳子越丢了個軟軟的枕頭上去,李不言立馬嗷嗷叫着縮了回去。
“組個——”即将脫口而出的話還是被吳子越生生咽了回去,畢竟偶像明星不能講髒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