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聖誕節過後，艾薇決定啓程回倫敦。
“在山谷裏待了大半年，我也厭倦了，一起回倫敦。”迪昂說道。
艾薇欣然同意，他去安妮的卧室找安妮，打算帶她一起走。
安妮當時正在睡午覺，聽到艾薇敲門，連忙赤着腳下地跑過去開門。
“怎麽不穿鞋子？”
安妮臉色一紅，跑到床邊以後套上鞋子，和艾薇一起在壁爐旁邊的圓桌椅子上坐下。
“有什麽事情嗎？艾薇姐姐。”安妮疑惑的問道。
“我打算回倫敦了，安妮你先收拾東西，過兩天就出發。”艾薇說道。
安妮欲言又止，不知道該不該說出口。
“怎麽了？”艾薇注意到安妮的臉色。
“我不想去倫敦了，想繼續待在學校裏。”安妮說道。
“為什麽？”艾薇很驚愕，她知道安妮心中一直有心結，因此非常依賴自己。
安妮站在艾薇面前低着頭，兩只腳不安地墊着腳尖，慢吞吞地說道“艾薇姐姐，我知道我之前很不對勁，我只是太害怕再一次被扔下了……但是我已經不這麽想了，黛西一直在開解我，她說的對，我應該試着自己獨立堅強起來，不能再依賴你或者是其他人，再跟艾薇姐姐你去倫敦，我怕我會又……”
“你能這麽想就太好了。”艾薇說道，她打算回頭給黛西送個大禮物，好好感謝她一番，“我一直擔心你的這個心結，沒想到卻會被黛西開導解開，安妮你要記住，我既然是你的姐姐，就一定會擔起撫養你的責任，不會抛下你不管。”
安妮微微一笑，她笑起來的時候明朗溫柔，就像是靜夜裏緩緩開放的花。
“既然如此，你就在學校裏繼續學習。”艾薇伸手摸摸她柔軟的長發，想了想說道“如果生活上有什麽問題，或者是在學校待膩了想去倫敦，就給我寫信。”
回到倫敦以後，艾薇先後去拜訪了西摩和約翰醫生。
約翰醫生在去年的時候就已經結婚了，妻子是一個律師家的女兒。
“好久不見，卡爾小姐。”看見艾薇從自家門口的馬車上下來，約翰醫生笑着迎上去說道。
“新年快樂，約翰。”艾薇笑着把手裏的盒子遞上去，那是她準備的聖誕禮物，一個造型精致的鼻煙壺。
約翰醫生和西摩給她的聖誕禮物在聖誕節那幾天就直接寄到了羅沃德學校，醫生是一張已經裱好框的風景油畫，西摩送的是一根漂亮的手鏈。
“我來介紹一下，這是我的妻子蒂娜。”約翰醫生拉着他手邊的女人彼此介紹，“親愛的，這是我的朋友艾薇·卡爾小姐。”
“你好，夫人。”
“你好，艾薇小姐。”
約翰醫生的妻子看起來二十出頭，深棕色的長發盤起來绾在腦後，穿了一條淺藍色的家居連衣裙，身上沒有任何裝飾。她和約翰本人很像，并非出于容貌上的相像，而是氣質，他們都散發着一種溫和包容的感覺。
簡單的來說，大部分人第一眼看到這對夫妻就會有一種“這是個好人，非常容易相處”的感覺。
艾薇同他們夫妻打了一會牌，閑聊幾句以後就快到中午了。
“我去吩咐女仆準備午餐。”蒂娜夫人站起來打算離開。
“別，讓我來，你現在不方便。”約翰醫生連忙将自己的妻子按在沙發上說道。
“還沒有幾個月呢，做點日常生活裏的事根本不會感到不舒服，你太小心了。”蒂娜夫人滿眼笑意地撓撓約翰的掌心，卻接受了自己丈夫的關心沒有再站起來。
“蒂娜夫人難道是……？”艾薇問道，她心中有個猜測。
“沒錯，她懷孕了。”約翰醫生摸着妻子的肚子點頭。
“真是恭喜你們了。”艾薇真心實意的祝賀道。
“謝謝。”約翰醫生擡起頭來笑着說道，幾年前對着艾薇小姐的那點绮麗的心思早已淡忘消失，如今他只是把她當成朋友而已。
這對結婚沒有多久的夫妻手握着手彼此依偎，任何人都能看出他們的相愛。
“親愛的，聖誕快樂。”來到西摩的大莊園以後，艾薇笑着走上去擁抱她。
“你也一樣。”西摩拉着艾薇的手走進房子裏。
小姑娘簡已經兩歲多了，看到艾薇以後含糊不清的喊她“阿姨、阿姨”。
艾薇低頭捏捏她粉嫩的臉頰，“簡乖，要喊姐姐。”
西摩大部分時間都是獨自一人，為了找點事情做打發時間，她花費大量的時間寫詩歌和研究礦物，她的書房裏擺了不少沒有打磨過的原礦石。
鐵礦、銅礦、尖晶石、方解石……
艾薇挑挑撿撿的看，看到了一塊天然生成的不規則純金塊礦石和紫水晶礦石，還有其他林林種種的比較少見的礦物。
道別離開時，西摩一手抱着女兒笑着同她揮手。
也許這就是堅持生活的意義，再怎麽樣苦澀的生活裏，也有如同蜜糖般的美好，哪怕只有零星一點也足夠了。
過完聖誕節以後，還有一件事情發生。
亞當先生給艾薇寄來了一份報紙的剪紙，裏面報道了一則消息，《理查德·阿克萊特勳爵成為達維夏州的行政長官》
艾薇看完以後忍不住惆悵的嘆一口氣。
也許是聖誕節時許的願真的非常靈，艾薇生活在這一年裏罕見的進入了平靜的階段，到是迪昂攤上了一件。
迪昂在倫敦內也認識幾個人，來到倫敦以後，他也經常去各種劍術沙龍挑戰別人打發時間。
至于具體戰績如何，根據迪昂某一次無意中的透露，艾薇知道迪昂但凡是劍術挑戰壓根就沒輸過。
四月的時候，有一個叫聖·喬治的人向迪昂發起了挑戰，還把挑戰書發上了報紙，引來不少矚目。
據說這個聖·喬治是王室的近衛騎兵，今年三十歲，在倫敦裏也是一個以劍術名揚的人物。
艾薇知道以後有些擔心，她知道迪昂的劍術非常高，高到匪夷所思的地步，但是迪昂今年畢竟已經是五十九歲的老人了，而那個聖·喬治去還正當盛年。
“迪昂，你……是否考慮一下拒絕這次挑戰？”看着對鏡子整理着裝的迪昂，艾薇憂心忡忡地提議。
迪昂沒有說話，只是勉強撩了撩眼皮，表達了自己的不滿。
艾薇無語片刻，說道“我不是說您不夠厲害，但是這場比賽太不公平了，一個正當盛年的男人對戰一個将近六十歲的人，不說別的，體力就很成問題啊。”
“艾薇，你的意思是我劍術不如他？”迪昂不悅的說道。
“當然不是！那個聖·喬治再鍛煉十年劍術也未必是将你的對手，就是……”
“是絕對不是我的對手！懂嗎？艾薇你別再勸了，等着看我勝利歸來就行。”迪昂抽出細長的西洋劍，搭在手上對着陽光細細觀察。
到了約定的挑戰日期以後，艾薇帶着莉莉提前到達了一個充做挑戰場地的豪華會所裏。
挑戰的雙方，一個是富有傳奇經歷的騎士，另一個是有“倫敦最強劍士”的聖·喬治，并且還登上了報紙，這場比賽在倫敦鬧得沸沸揚揚，來會所觀看的人密密麻麻。
比賽還沒開始，艾薇提前找了個易于觀看的位置坐下，看到有一個地方人聲躁動，對莉莉說道“你去看看那個地方在做什麽？”
莉莉很快就回來了，“他們在下注賭博，賭迪昂閣下和聖喬治的雙方誰贏。”
“大部分人看好誰贏？”艾薇興致盎然的問道。
“聖·喬治，畢竟迪昂閣下年紀已經大了，沒有幾個人看好迪昂閣下，現在賭閣下嬴的比例是1:20。”莉莉說道。
“你也去給我下個注。”艾薇掏出十英鎊說道。
“給誰下？”
“就賭迪昂嬴。”艾薇大手一揮說道。
其實艾薇心裏也傾向于聖·喬治，不太看好迪昂，但不管怎麽說迪昂才是自己這方的人。
“人來了，人來了！聖·喬治來了！”
比賽的雙方都到了場地中央，艾薇随意望了一眼，就忍不住目瞪口呆，周圍的人也一陣驚詫。
比賽的一方聖·喬治穿的倒是中規中矩，大紅色的外套上衣、亮黃色的緊身褲、潔白的襪子和橘黃色的鞋、腦袋上還頂了閃閃發亮的銀色假發，這刺眼的配色裝扮和精致的衣服花邊看的艾薇頭疼，但是這個時代上流社會的男人都這麽打扮。
而迪昂呢？他倒是毫不避諱地穿了一身黑色的……裙子，就連頭發也盤成了複雜的發型，這副女性裝扮該有的一樣沒少。
看着迪昂連走時都要費力拖着裙擺的樣子，艾薇在角落裏忍不住默默地捂住臉，就算最不懂劍術的人也知道靈敏輕捷的行動有多重要，現在好了，本來贏的幾率就不高，如今更少了。
“開始。”裁判在中間揮手喊道。
聖·喬治屏息等待，聽到此話瞬間提起細劍攻擊過去。
只聽見“當”的一聲，迪昂竟然以劍尖對準劍尖的方式化解了這一次攻擊。
聖·喬治心中暗暗震驚，西洋劍身細長，極其難以控制，日常揮動時劍身甚至還會搖晃，在他這樣快速的攻擊下竟然能迅速的用劍身阻擋已是不易，迪昂竟然能精準無比的用他的劍頭尖端對準自己的劍頭尖端。
來不及多想，聖·喬治迅速抽身回劍，退後兩步重新攻擊，一劍刺向額頭、一劍刺向心髒、還有一件作為幌子刺向對方的手腕。
迪昂以不變應萬變，見到這迅猛的連續三劍攻擊全部都像剛才一樣以突刺的方式化解。
加上最初那一次，聖·喬治的四次攻擊，竟然沒有一劍真正對迪昂造成了威脅。
三劍過後，聖·喬治心中已經明白迪昂劍術的實力之高，自己短時間內恐怕贏不了他，退後兩步拉開距離，決定接下來穩紮穩打，玩時間戰消耗對方的體力。
聖·喬治想這麽做，迪昂卻不給他機會。
“你攻擊完，就輪到我了。”迪昂對他說道。
緊随這句話後是迪昂揮舞過來的一線銀光，細劍那一瞬間刺過來的速度和角度的刁鑽是聖·喬治接觸劍術以來遇到過最高明的。
聖·喬治完全是憑借多年練習劍術的本能迅速揮劍轉動，才擋下這一次攻擊。
還沒有來得及慶幸，又是一劍攻擊襲來，他簡直無法形容那一道迅若雷霆又仿若輕煙的銀光，聖·喬治只覺得眼睛都不夠用了，他想要像剛才一樣抵當，卻徒勞無功的感到手腕上傳來刺痛。
圍觀群衆一陣嘩然，目光追随着那把被挑翻飛到半空中的西洋劍。
銀白色的細劍在半空中轉了個圈，哐當一聲掉落在門口的橡木地板上。
“我輸了。”等人群的目光再轉回到比賽場時，只聽到這樣一聲頹敗沮喪的聲音。
聖·喬治面色灰白的站在場地中央，迪昂手中的西洋劍劍尖牢牢地對準他喉嚨，最後兩劍時，他甚至沒有看到迪昂是怎樣出手的，只是感覺到手腕上一陣刺痛，再回神過來便是頂在喉嚨前的細劍刃尖。
如果這是在不死不休的戰場上，那聖·喬治已經是一具屍體了。
這場比賽開始和結束的太快，前後甚至只有幾分鐘，迪昂僅僅是以簡單的七連突刺就贏了聖·喬治。
片刻的寂靜後，四周圍觀的人群發出一陣陣爆發似的議論和歡呼聲，人人都滿臉激動地對着迪昂指指點點。
“歐羅巴劍聖！”有一個人對着迪昂大聲喊道。
“歐羅巴劍聖！歐羅巴劍聖！歐羅巴劍聖！”
越來越多的人對迪昂大聲喊道，最後整個高級會所所有人都一起對迪昂歡呼。
歐羅巴劍聖，這稱呼迪昂當之無愧。
艾薇在迪昂贏得那一刻就站起來拼命鼓掌，和周圍人一樣對迪昂歡呼，莉莉激動的小跑着跑到了開賭盤的那裏，拿回來兩百英鎊的紙鈔。
迪昂聽了一會兒周圍的歡呼以後，就不大耐煩了，千方百計才避開人群走到了門口。
“在這裏。”一輛低調的馬車車窗背後露出艾薇的臉。
“您太厲害了，迪昂閣下！我真沒有想到您會這麽厲害，劍術這麽高超！他們都在喊你歐羅巴劍聖，這稱呼真棒！”艾薇滿臉激動地說道“早知道我就讓莉莉多下點賭注了。”
“這是什麽？”
迪昂一上馬車就注意到了女仆莉莉手中的小箱子和那些紙鈔。
“錢是附近有人開賭博盤口時我贏的，至于那個畫紅十字的小箱子，呃……”
“裏面是用來急救的紗布，還有烈酒藥粉。”莉莉心直口快的說道。
迪昂銳利的眼神緊緊盯着艾薇，語調不善的說道“你對我沒有信心？”
“誰說的！才不是，這是我為那個聖·喬治準備的！”艾薇面不改色地說道。
“呵呵”迪昂陰沉沉的笑幾聲，“你不用多解釋什麽，艾薇小姐，今天晚上我就指導一下你的西洋劍術。”
艾薇“……”莉莉你多什麽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