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有人願意出版艾薇的小說了。
那是倫敦城的一個書商，他同時也出版着一本叫做《分析評論》的雜志，名字叫做約瑟夫·約翰遜。
艾薇收到了四十鎊的稿費，這是第一次不靠曾經的積蓄，而是靠自己賺的錢，忍不住捧着錢幣左看右看。
然後艾薇又計算了一下自己的收入支出，通過銀行利率每年能獲得一千英鎊的收入，剛來倫敦時租房子、大量購買生活用品、雇傭仆人都是一大筆花費，足足花了五六百鎊，還有一項相當大的消費就是那天參加舞會和公爵夫人賭博時一口氣輸了三百英鎊，當時的艾薇面上不動聲色，其實心裏在滴血。
艾薇算了一下以現在自己的生活水平一年要花多少錢，發現需要三百鎊左右。
還有這些日子以來的生活開支，現在的錢真的已經不多了，幸好下一次去銀行提取利率英鎊的時間快到了。
有一天，艾薇出門漫步，卻碰見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面黃肌瘦，穿着破爛長筒襪和木屐的女孩湊進每一個衣着優雅體面、看起來會施加愛心的人面前小心翼翼的說道“好心的夫人，求您憐憫我，我母親生病了，求求您。”
在蘇豪區的街道上，這些乞丐必須小心翼翼的行事，如果被治安法官發現就會被粗暴地趕走，所以他們一邊乞讨一邊還警惕的觀察四周，一旦發現不對勁就立馬跑掉。
從這個年輕的小乞丐四處轉動的目光中就知道，她已經積累出了經驗。
“小修女？”艾薇望着那個衣衫褴褛的女孩不确實的說。
“卡爾小姐？”那個小乞丐驚訝地說道。
眼前這個小乞丐正是當初麥裏鎮小修女院中的那個小修女，經常跟着修道院長珍妮弗修女跑前跑後，艾薇在修道院幫忙時也經常和她在一起清點計算物品。
“卡爾小姐！求您救救珍妮弗修女，她生了非常嚴重的病，就快死了！”小修女見到艾薇頓時跑過來膝蓋下跪哭着說道。
“什麽！你先站起來慢慢說。”
艾薇被這個信息吓了一跳，連忙讓小修女從人來人往的大街上站起來，帶她回了房子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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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妮弗修女和小修女都被那個掌管教區的牧師從修道院中趕走了。
為了活下去，二人只好去紡織工廠裏面當女工，但是珍妮弗修女已經年紀很大了，紡織廠每天要工作十幾個小時，沒過幾天，珍妮弗修女就累垮了開始生病，工廠的主人見狀二話沒說就将她趕走，重新招了一個身強體壯的女人過來。
本來小修女還可以在那裏繼續工作，可是她為了照顧生病的珍妮弗修女總是開小差溜出去，工廠主知道以後将她也趕走了，這下兩個人都沒了收入，沒過幾天就淪為了乞丐。
“求您救救她！救救珍妮弗修女，求您了卡爾小姐！我不能失去她！她病得非常嚴重，但我們沒有錢去找醫生！”
說完以後，小修女将臉埋在雙手裏痛哭流涕地請求艾薇。
珍妮弗修女現在在倫敦東區一個破房子裏面住着，艾薇去雇了出租馬車，在小修女的引路下将昏迷的珍妮弗修女帶了回來，又馬不停蹄地請了醫生。
“她病得非常嚴重，應該早點找醫生的。”醫生嘆息着說道“已經到了現在這種地步，只好看上帝保佑了。”
艾薇懇求醫生無論如何試試，醫生只好開了一些藥劑。
小修女正在貝蒂的陪伴下洗澡換上幹淨的衣服，再用細密的梳子梳出頭發裏面長的虱子。
她在修道院裏的時候雖然每日勞碌，但臉上依舊有着鮮紅豐潤的嬰兒肥，透漏着年輕女孩特有的青春活力。如今再見時卻仿佛瘦的變了個人，頭發亂蓬蓬的被随意束在腦後，伸出來的手瘦骨嶙峋，見到艾薇的時候格外拘謹。
艾薇盡量委婉的将醫生的話轉告了小修女，她坐在那裏渾身發抖，淚水在眼眶裏面打了幾轉，落在地毯上變成一小滴暗紅色的痕跡。
後來艾薇又請了幾個醫生過來，包括約翰醫生在內，都搖着頭說他們無能為力，只能靠上帝保佑了。
珍妮弗修女就躺在病床上，她的臉色因為連日來的高熱而殷紅一片，雙唇卻慘淡沒有血色。昏迷中偶爾會渾身抽搐、喃喃出一些無人能懂的話語，但大部分時候安安靜靜的躺在那裏，只有細微的呼吸聲能表達出她還活着的事實。
南希太太讓小修女暫時和自己睡在一起，但她從來沒有去睡過，一直都待在房間裏面照顧珍妮弗修女，自從她知道了醫生的話以後，便一步也不肯離開珍妮弗修女。
她将冰涼的毛巾敷在發燒的額頭上，強行将醫生給的藥劑灌進去，又試着喂一些水和食物給珍妮弗修女吃，實在困得不行就趴在床邊休息一會，沒過幾日便憔悴的不成人樣。
南希太太無奈，只好将那張小床搬到了珍妮弗修女的房間來，又将一些牛奶之類的好東西帶給她，盡量勸小修女吃下去。
她慈愛的将小修女摟在懷裏，說道“寶貝，你應該去飽飽的吃一頓然後去睡覺，這裏暫時有我看着呢，你放心。你只有養好了身體才能繼續照顧珍妮弗修女，不然像現在這個樣子，遲早有一天會病倒。上帝會保佑善良人，珍妮弗修女一定會好起來的……”
“艾薇小姐。”這天貝蒂敲開了房門，對艾薇說道“珍妮弗修女清醒過來了，想要見您一面。”
艾薇聽到後連忙走進了對面的房間，小修女和南希太太都在那裏。。
“卡爾小姐。”珍妮弗修女沖她打了招呼。
她半靠在床頭，看起來眼神明亮神志清醒，頭發一絲不茍的梳在腦後，依稀又有當初在修道院雷厲風行，讓其他修女害怕畏懼的姿态。
回光返照，艾薇心裏冒出了這個詞。
“黛西，你先和這位太太出去休息一會。”珍妮弗修女對小修女說道。
黛西正是小修女的名字。
房間合攏時發出嘎達一聲的輕響，頓時只剩下艾薇和珍妮弗修女二人。
“卡爾小姐，您還記得當初在小鎮上，掌管那個教區的牧師一直看我不順眼的事情嗎？”
“我還有印象。”
“您當初聲名狼籍，這件事情說起來我也有一些責任。”珍妮弗修女咳嗽兩聲，忍不住捂住了胸口。
“這是什麽意思！”
艾薇睜大眼睛，心中錯愕。
“因為我一直動用教區經費去幫助那些女人，牧師一向看我不順眼，後來因為你捐錢給修道院并且帶動其他人捐錢，他私底下也開始看你不順眼。他不知道從哪裏聽說了約翰醫生來修道院追求卡爾小姐你的事情，所以想放流言蜚語抹黑修道院的名聲，最開始他想傳的內容只不過是“修道院竟然成了年輕紳士追求美人的地方，同舞會沒什麽兩樣”這種會造成一定影響的評論，而我提早知道了這件事，拿錢賄絡了傳播流言的人，更改了流言內容。”
講到這裏，珍妮弗修女微微苦笑開來，道“威廉·霍克利先生那些流言其實是我傳開的，當時你來找我幫忙我拒絕了，後來我想要反擊牧師，又想到了你的事情，所以就讓他們大肆宣揚。我很抱歉卡爾小姐，我的初衷原本是希望通過流言蜚語給霍克利先生增加一些壓力，讓他不要再糾纏你，沒想到後來鬧到那種地步卻間接害了你，我真的很抱歉。”
原來竟是這樣……
“沒關系，這些事情都結束了。”艾薇說道。
“還有一件事，是我後來打聽到的。”甄妮，傅修女捂着胸口慢慢地說道。
艾薇見狀，坐在床邊幫她輕輕的拍背。
“卡爾小姐，你的弟弟查理當初因為錢而僞造你的筆跡寫了一封信，約威廉先生出去和你幽會。恕我直言，你的弟弟真是徹頭徹尾的一個蠢貨！威廉先生知道他是你的弟弟以後，表示如果他如果能把你約出來就會給他一筆錢，那個蠢貨居然為了那麽點錢，僞造了一封書信，信中約好了時間地點，靠這個從威廉先生手中騙到錢，不光愚蠢！而且完全沒有道德廉恥可言！”
艾薇在腦海中将這些事情前後結合。
威廉·霍克利從查理那個人渣手中拿到了約會的信，去了以後自然撲個空。回來小鎮後發現全部都是關于抹黑他的流言蜚語，因為查理是艾薇的弟弟，理所當然的認為這些是自己幹的。惱怒之下，別說想着偷情了，絞死了自己的心都有。于是在安德卡夫人的聚會幹脆利落地撕破了自己的僞裝。
解釋玩這麽長的一番話以後，珍妮弗修女的精神明顯開始不清醒，臉色漸漸的灰敗下去。
艾薇打開門将其他人和做臨終祈禱的牧師叫進來。
“都出去！你們不要進來！”珍妮弗修女看見這麽多人情緒卻激動起來。
衆人只好退出門外，只有艾薇被珍妮弗修女留下。
“黛西，我的黛西呢？”珍妮弗修女手指在空中胡亂的抓取，茫然的問道。
艾薇打開門說道“黛西，珍妮弗修女叫你。”
小修女連忙走了進來，她半跪在床邊，緊緊的握住珍妮弗修女雙手，顫抖着将自己的雙臉埋進去。
珍妮弗修女粗糙的雙手反複的撫摸着小修女黛西的面容，原本激動的神情一點一點變得溫和慈祥。
“我掩飾了我的過去，強行裝成純潔無暇。”珍妮弗修女滿臉痛苦的說道“我是個罪人。”
艾薇在旁邊聽着這些話不明所以，試着安慰珍妮弗修女道“我們每個人都是罪人，在上帝面前，人人生來帶有原罪。”
“不！不！不！”珍妮弗修女一疊聲的否決，她瞳孔放大、鼻子急促的呼吸，只有在看到黛西時情緒才能勉強平靜，“我曾是個下流的、丢人的……”
“我曾經是個……女支女！”
作者有話要說： 我現在的工作還在試用期，九月底要進行考核決定我能不能留下來，我要好好複習，所以要暫停更新一直到十月再寫文，抱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