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西摩……”約翰醫生一走，艾薇便跑上二樓推開西摩的房間，“西摩，我有事情要和你說。”
西摩正坐在床邊，她的手緊緊捏着信紙，神情陰沉冷漠。
“怎麽了，西摩？”艾薇見到此景走過來詢問道。
“出版商來信說，理查德拿走了這次的全部稿費。”
一旦結婚，妻子那怕擁有收入在法律上也是歸丈夫所有。
“我可以先借你錢。”艾薇說道。
“我來到這裏時也帶了一些英鎊，還有之前收到的稿費，迪爾赫斯特子爵前不久也借了我一百英鎊，暫時不需要。”西摩很快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緒，笑着問道“你有什麽事情要和我說？”
艾薇坐在了床邊和西摩緊靠着。
“今天我去拜訪了一個朋友，他告訴我一些內閣的事情，也許會對你有幫助。”
緊接着艾薇将迪昂閣下關于英國內閣當前的分析全盤告訴了西摩。
西摩專注的聽完以後，赤腳站起來走在地板上，她反反複複的回想艾薇的每一句話，一會欣喜一會茫然，最終下定決心。
“不論如何我要試一試，任何可以給理查德·沃斯利找麻煩的事情我都願意做！”
“西摩，你有什麽好辦法嗎？”
艾薇心裏清楚這件事成功的幾率很低，西摩只是一個普通女人，不要說幹預理查德·沃斯利在政府中的升遷，如果沒有夫妻這層身份，她恐怕連見一面這位懷特島的總督，下議院的議員都不可能。
“以我現在臭名昭著的情況，想要直接去見諾思勳爵、首相和福克斯中的任何一位都不可能。”
西摩扶着額頭冥思苦想着上流社會當中的關系網，考慮着通過誰的引薦才可以見到那些高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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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摩你在你的圈子裏，有和誰要好并且值得信任嗎？”艾薇說道。
西摩苦笑着搖了搖頭，說道“确實和幾位夫人小姐有過交情，但那只不過是泛泛之交，現在也不再和她們來往了。”
“那迪爾郝斯特子爵可以見到那幾個人嗎？”艾薇又提出一個人選。
“德文郡公爵夫人！”
突然，西摩想到了這樣一位人物。
德文郡公爵夫人喬治亞娜·卡文迪許。倫敦社交界赫赫有名的美貌佳人和時尚達人，無論是在沙龍、舞會、賽馬比賽現場。只要這位公爵夫人一出現，她就是當之無愧的人群焦點、話題中心。
艾薇曾經在逛街時看到這位公爵夫人的蠟像同英國現任王儲威爾士親王的畫像一同出售，除此之外商人們制造扇子時也會她的肖像，其受歡迎程度可見一斑。
“公爵夫人與輝格黨領袖查爾斯·詹姆斯·福克斯是遠房表親，在去年內閣大選的時候，公爵夫人為了換取人民對福克斯的支持，不惜跑到大街上跟婦女還有孩童擁抱，二人的友誼非常深厚。”
“這麽說來，如果有她的引薦介紹你一定能見到輝格黨領袖了。”
西摩贊同的點了點頭，然後說道“當時我雖然在舞會上和這位公爵夫人碰過幾次面，但兩者之間并沒有交情，如何再見到并說服她介紹福克斯先生給我認識，我恐怕還得再費功夫。”
艾薇卻想到了另一個問題。
“如果真的見到了那些高官，西摩你要怎麽說才能讓他們幫助你離婚，你想好了嗎？如果沒有，那我們還是從長計議才是。”
西摩的容顏隐藏在逆光的陰影中，從艾薇這個角度只能看到她隐藏在明暗光線當中一段線條優美的下颚。
“我和理查德·沃斯利做了六年的夫妻，六年的時光裏我親眼看他是怎樣從一個低級軍官走到如今的位置的，放心吧，艾薇。”西摩語調輕柔的說道。
………………
燈火明亮、璀璨輝煌。
這是威爾士親王親自舉辦的舞會，沒有任何一個人會拒絕英國未來國王的邀請，一位位身着華麗服飾的貴族淑女走入大廳。
大廳門口，大理石樓梯下面密密麻麻的馬車來往不絕，仆人和馬夫忙碌的穿梭在每一處，在這種情形下，一架普通的雙輪小馬車很容易就被忽視。
馬車窗戶被推開一個縫，一架小巧的望遠鏡探出來，一陣巡梭查找後看到了自己的目标。
那是一架有四匹高頭大馬的豪華馬車，車廂外壁上卡文迪許家族的徽章清晰亮眼。
車廂中的西摩放下手中的望遠鏡。
這個時候走上去顯然太過招眼，舞會一般會開到半夜，只有等結束以後，德文郡公爵夫人走出來時再上前去。
喬治亞娜和她的丈夫推開馬車大門走下去，淺藍色的裙擺在夜色中猶如紛飛的蝴蝶一般輕盈，翩翩行走時又足夠優雅平穩，她的五官精妙絕倫，怱怱一瞥便已經足夠令人心醉神迷。
兩側見到的紳士淑女無不向她點頭問好，然後竊竊私語着她今晚的裝扮。
她是倫敦時尚的标杆人物，只要是她穿過的服飾、戴過的帽子、梳過的發式，第二天就會被衆人争相效仿。
突然，一個穿着簡樸的清潔工不顧形象的跑了過來，在離公爵夫人還有幾米遠時已經被男仆攔拄，那個清潔工沒有掙紮，只是滿臉熱情的高聲贊美道“摯愛您！祝福您！喬治亞娜夫人，請用您雙眸的光輝點亮我的煙鬥吧！”
喬治亞娜一陣錯愕，随後搖着扇子愉悅的笑開。
清潔工已經被男仆帶了下去，兩側看到這一幕的客人卻為公爵夫人受到的愛戴與歡迎感慨紛紛。
“真令人驚嘆，連一個清潔工拜倒在公爵夫人的魅力之下！”一個男性說道。
“哼！再怎麽魅力非凡又如何？德文郡公爵還不是在外面有一堆情婦！”他的女伴說。
“哪個男人在外面沒有情婦，你不過是嫉妒公爵夫人的榮光而已！”男性斥責後責道。
喬治亞娜雙耳捕捉到了情婦這個詞，神情微微一黯，随後意識到現在是在舞會上，連忙露出了完美無缺的微笑表情。
“你終于度假回來了，夫人，倫敦如果沒有了你。變得多麽沉悶無趣啊。”福克斯看到了喬治安娜，走上前說道。
喬治亞娜“呵”的一聲輕笑，兩手輕提裙擺行禮，說道“幾個月不見，福克斯你又變胖了不少，如果這個身材放到一個婦人身上，我絕對會以為她懷孕了！”
對于這樣的擠兌福克斯只能無奈的攤一下手，說道“跟我來一下吧，喬治亞娜，有好多人都希望我把你介紹給他們認識，個個都以結識你而感到榮幸。”
說着福克斯拉手喬治亞娜的手穿過舞會，走向一旁的幾張長椅。
德文郡公爵是一個身材高大的中年男人，比起他妻子的美貌，他面容普通、性格沉悶，如果不是身為公爵，恐怕沒有多少人會願意湊到他身邊和他交往。
看着喬治亞娜在不遠處和人談笑風生，他神情冷漠而漫不經心的離開。
喬治亞娜向這邊望去，只看到自己丈夫離開的背影。
有時候喬治亞娜會想，為什麽他總是對自己視而不見。
不管是初見還是結婚後，不論自己怎麽努力親近讨好他，德文郡公爵留給自己的永遠都只是冷漠而不在意的态度。
自己在十七歲那年剛結婚時還會為此痛苦迷茫，如今十一年過去，早已不放在心上。
在簡單和其他人談笑幾句後，喬治亞娜興致盎然的坐在桌旁開始玩起了法羅牌，一種當下流行的紙牌賭博游戲，這是她最喜歡的消遣方式。
和喬治亞娜對打的也是倫敦城裏的一位貴族，名叫迪爾赫斯特子爵，幾番場合下來，二人互有輸贏。
這時，一位穿淺粉色長裙的美貌小姐走到桌旁來一邊觀看牌局，一邊和迪爾赫斯特子爵互相閑聊了起來，漸漸聊到了當前政局，她突然說道“輝格黨一向宣稱自由、開明的原則，但我一直不明白它具體的含義？”
喬治亞娜感興趣的傾聽二人談話。
“是什麽讓你這麽說？”迪爾赫斯特子爵問道。
“抛棄那些精神理想化的東西，輝格黨具體的政策有哪些？”
“他們打算擴大投票的範圍，讓更多人有選擇的權利。”
“是面向英國所有人嗎？農民仆人工人什麽的？”
“當然不是”喬治亞娜插話道“以英國的現況，農民和工人當然不可能擁有投票權，他們連字都看不懂，但無疑會擁有更多的自由！”
見到喬治亞娜感興趣的插話，迪爾赫斯特子爵與艾薇對望一眼，眼底閃過不引人注目的笑意！
“請容我來介紹一下，這位小姐名叫艾薇·德蒙。”迪爾赫斯特子爵說道。
緊接着一手微微撫胸，一手手心向上伸向喬治亞娜說道“這位便是德文郡公爵夫人、喬治亞娜·卡文迪許。”
“社交界中引導潮流的領頭人物、當世時尚的鏡子和模範、聞名倫敦的絕代佳人，哪怕我在英格蘭北部都時常耳聞……”對方将手中的扇子合起來，望着喬治亞娜驚訝又歡喜，低聲一字一句的說道。
“久仰您的大名，德文郡公爵夫人。”随後才微提裙角一邊行禮一邊說道。
“我真沒想到我的名聲居然這麽大。”喬治娜亞娜微微一愣才說道。
“我剛剛聽說您剛剛下馬車時，就有一名來自愛爾蘭的清潔工突然高聲贊美您。”
喬治亞娜将在門口的事情複述了一遍，她似乎對這個恭維相當滿意，搖着扇子說道“與清潔工的稱贊相比，其他的贊美之詞都太過枯燥乏味了，剛才我也很驚訝，但我實在不想掩飾自己的得意和愉悅。”
喬治亞娜開始和對方聊起了關于輝格黨的看法。
深聊幾句之後，喬治亞娜就發現這位艾薇·德蒙小姐其實對輝格黨的看法和普通大衆一樣只是流于表面。
但是對方理解力很好，在喬治亞娜發表完自己的觀點之後，常常會有自己獨到的見解，并且會不時提出來一些問題，使得二人繼續聊下去，兩個人又去打了法羅牌，還談起了關于最近流行的帆船式假發。
緊接着喬治亞娜又被其他朋友叫去玩耍，而這位艾薇·德蒙小姐也一直有意無意的和喬治亞娜碰面聊天。
舞會結束以後。
德文郡公爵早早便索然無趣的退場，而喬治亞娜則熱衷于享受每一場舞會、政治演講和賭博。
她戀戀不舍的和朋友們道別，并且約定好下一次見面的時間，卻發現今天晚上聊的很開心的那位艾薇·德蒙小姐正站在不遠處。
“德蒙小姐，你還沒有和家人走嗎？”
“但我還有一件小事想要和您說，又害怕冒犯到您。”
“什麽事情？”喬治亞娜說道。
對方卻看起來有些猶豫籌措。
“請直說無妨。”
“我有一位朋友，她是輝格黨的絕對支持者，并且萬般希望見到福克斯黨首一面。”
喬治亞娜收起的原先活潑親切的神色，眼神嚴厲的慢步走到對方面前。
無論是什麽事只要關乎政治就必然值得慎重以待。
能和現任王儲威爾士親王成為親密好友、長期是輝格黨的中心人物、社交界裏炙手可熱的名媛，她并非只知道一心吃喝玩樂。
看到喬治亞娜這樣子，艾薇反而奇妙的放松下來，她一手攀着門口的雕像，放松的半靠在那裏。
“您不必如此嚴肅，我沒有任何企圖，只是想告訴您我的這位朋友就在馬車裏殷勤盼望您的垂青，而選擇見不見她，并且在以後要不要将她介紹給福克斯黨首，這選擇權始終在您手裏。”艾薇微笑着說道。
“你用的單詞是“她”，那是一位女性？”
“沒錯，而且和您一樣同樣在倫敦城中大名鼎鼎，只是和您的受人追捧恰恰相反。”
“你這樣說我反倒好奇起來，德蒙小姐，說出那位女士的名字，否則我絕不會去見一個來歷不明的人。”喬治亞娜面上未見笑意，她擡高下巴神情嚴肅地說道。
“西摩·沃斯利，這是她的名字。”對方沉默一陣，随後輕聲說道。
作者有話要說： 喬治亞娜出身的斯賓塞家族和卡文迪許家族都是輝格黨人，喬治亞娜為了輝格黨而四處活動（在那個時代，國王和內閣大臣對于下議院有較大的直接影響），有一個特別原因是她的遠房表親查爾斯·詹姆士·福克斯也在輝格黨競選人之列。1784年大選期間，曾有謠言稱公爵夫人以香吻換取選民給福克斯的投票，英國著名諷刺漫畫家托馬斯·羅蘭德森為此畫了一幅很有名的諷刺畫，謂之《德文郡，最受歡迎的拉票方法》。
公爵夫人廣泛地受到了人們的愛戴與歡迎。最廣為人知的一個例子是：一日她走下馬車時，一個來自愛爾蘭的清潔工忽然高聲贊美她：“摯愛您，祝福您，夫人！請用您雙眸的光輝點亮我的煙鬥吧！”喬治亞娜對此恭維相當滿意，每當再有人稱贊她時，她總要複述這件事，并說：“與清潔工的稱贊相比，其他的贊美之詞都太枯燥乏味了。”
在這裏解釋一下，歷史上，西摩沃斯利發生的案子在一七八二年，諾斯-福克斯聯盟發生在1783年，在文中将沃斯利的案子往後挪了三年，因為劇情需要，所以将其他事情發生的時間也往後推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