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你醉了 (27)
甚至在娮姬最需要她守在身邊的時候,她竟然被殺戮蒙蔽了雙眼,對這事渾然不知?
無能為力的感覺很糟糕,愧疚、自責最開始就有,一直壓在心口,一日重過一日,直到如今又聽到這個噩耗……
子午覺得自己承受不住了,像是一直撐着的山,終于要塌了。
娮姬捧着子午的臉,強迫着和她對視。
娮姬看到子午眼底翻騰着的複雜的情緒,和泫然欲落的淚,娮姬心疼壞了。
她毫無章法的親吻着子午,眼角眉梢,臉蛋嘴唇,“不要怪自己,不要陷入死胡同,不要對自己那麽苛刻,子午,你快把自己逼瘋了。”
大華站在輪椅後,看着不知所措的自家上将,以及她們旁若無人的姿态,忍不住揉了揉太陽穴。
子午的神力沒再繼續往下壓,集中營就那麽停着了,不過好在結界還沒破。
大華斟酌了下,還是決定打擾下她們。
大華彎腰,恭敬道,“子午姑娘,你先弄死他們再說別的吧,不然臨近的援兵察覺到就會過來了。”
☆、我都要
大華這麽說的時候, 收獲了自家上将的一個眼刀子。
他沒指望子午姑娘真的因為他這麽句話, 就從那種讓人壓抑的悲傷中走出來, 但是主要是覺得自己不說點什麽, 良心過不去。
然而沒想到的是,子午真的站起身了。
子午看着集中營那邊, 啓唇說了一個字,“落。”
然後集中營就瞬間不見了, 伴随着突破天際的哀嚎和慘叫, 一分鐘都不到, 就徹底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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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取而代之出現在眼前的,是一個看不到底的大坑, 站在旁邊往下看, 就像是站在了懸崖邊兒。
這場景有點像……之前炸火車的那個地兒。
大華不知道從哪兒開來了一輛車,載着子午和娮姬就往城外開了。
大華是要往華夏軍根據地,黎城開的。
娮姬看了看方向, 突然開口道,“去黎城前, 先去一趟我們之前養傷的那個村子。”
那個村子?
大華立刻就想到了還留在村子裏的, 子午姑娘的屍體。
不過……
大華從後視鏡看了眼低着頭的子午, 想到,會不會等他們過去,屍體已經不見了?
子午姑娘這要不是詐屍,那怎麽會有兩個屍體啊,或者說, 現在這個子午姑娘是假的?是妖魔鬼怪變得?
那要是妖魔鬼怪,還會救上将嗎?
越想越離譜,大華定了定心神,努力讓自己專注于眼前的路況。
娮姬很擔心子午的狀态。
在說了那個拽兮兮的“落”字之後,子午沒再開口說話,倒是很乖,她拉着她走哪兒,她就走哪兒。
上了車後,可能是太累了,子午很快就睡過去了,就算是睡了,眉毛還擰着,很不安的樣子。
娮姬輕手輕腳的把子午慢慢放倒在自己腿上,讓她能枕着,睡的舒服點。
其實在聽到自己血液裏被注射了那玩意兒的時候,娮姬還是挺怕的,也不是怕死,做特務都有了面對死亡的覺悟了。
她怕的是子午傷心。
這種怕甚至壓過了她對于井桑的憤怒。
啧,真不像睚眦必報的娮上将啊,第一時間想到的竟然不是報複。
有個事兒,她一直沒特意去琢磨,但是其實一直存在的。
就是,子午是個神,死了還能再活過來的那種,長生不老,天地同壽。
可她就是個人,随便發生點什麽就能帶走她的命。
可即使這樣,她也不想松開子午的手了。
原本,娮姬都做好了打算,要和子午每日都在一起,寸步不離,用一輩子去愛這個神,直到她自個兒老去、死去。
結果現在突然得知自己離死不遠了,中間那麽長的幾十年時光就這麽沒了,她挺不甘心的。
但更多的,是因為子午會難過而難過。
娮姬心底嘆了口氣,拿指尖輕輕戳了戳子午的臉,心底一片酸澀。
到村子的時候,都過了一晚上快天亮了。
娮姬捏了捏子午的耳朵,輕聲道,“起床了,子午。”
子午的睫毛動了動,然後睜開眼,眼裏有些茫然。
娮姬不想讓這人想起來昨夜的事,試圖說些別的,“你重新有了身體,那先前那個呢?”
子午眼睛一點點變得清明,她醒過來了,也想起來昨夜的事。
子午的指尖顫了顫,努力藏起來自己的情緒,沖娮姬露出個笑,“只是個驅殼了,沒什麽用了。”
娮姬順了順子午睡亂的長發,說道,“就算沒用,也是之前的你,我得帶走。”
子午的屍體被藏在了一處廢棄的防空洞裏,娮姬讓大華留在外面守着,帶着子午下去了。
在地下防空洞七拐八繞的,走了有五分鐘,才走到了棺木所在的地方。
再看到這棺木,娮姬還是難受的慌,失去子午的感覺她不想再體會一次了,将心比心,她同樣也能理解子午從昨夜到現在,都還沒收拾好的一團糟的情緒。
打開棺木,子午這具身體仍然好好的,娮姬摸了摸棺木裏的驅殼的白發,嘆了口氣,問道,“這是透支了,才會頭發變白的吧?”
“嗯,”子午想了想,食指轉了轉,她一頭青絲瞬間就變成了和棺木裏一樣的白發了。
子午拍了拍娮姬,“你看。”
娮姬回過頭,直接愣在那兒了。
白發的子午很好看。
本就肌膚如雪,現在又一頭白發,整個人都幹淨的不可思議,無比聖潔。
如果……如果子午是個人,能和她一起老去,也定然是最好看的老太太。
“娮姬,我會想辦法的,我不會讓你死的。”子午鄭重道,“我還想再和你白頭偕老。”
娮姬笑了笑,微微傾身,将人緊緊抱住。
“子午,人死之後,還有來世嗎?”娮姬輕聲問道。
子午說,“有。”
“那……我在來世等你,好麽?”娮姬問。
子午抱着娮姬的力道很大,她搖了搖頭,“娮姬,你的今生,你的來世,我都要。”
子午知道人有生老病死,她也曾親眼看到娮姬因衰老而死去,但是這和現在不一樣的。
她不能接受這樣的分別。
子午不明白,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麽事,讓一個神,一世一世的陷入輪回,也不明白,明明自己都以身獻祭了,怎麽如今還好好的活着?
定然是娮姬做了什麽,打斷了獻祭。
她隐隐感覺到,娮姬的一世又一世,是有意義的。
神若經受磨難,有九天雷劫,也有天道抹殺,娮姬打斷獻祭的後果……大概就是輪回。
可遭受劫難後,如若挺過,必然會增進一個境界。
娮姬每一世都身負大任,所行所謀,皆有利于萬民,身上的功德深厚,得到的信仰也很濃重。
冥冥之中,子午可以感受到,娮姬可以因病、因老結束一生,卻決不能因為這些外力而死。
如果是這樣橫死,那怕是真正的結束了。
若她不能保護娮姬,是天道的意思,那麽,天道的目的可能就是,抹殺娮姬。
子午心下一凜,頭一回,想要做點大逆不道的事。
兩人各懷心事,在防空洞裏待了很久,還是考慮到要盡快上路,才打算出去了。
娮姬本是想帶着棺木裏的驅殼的,被子午一揮袖子,變成一抹白色光芒消散了,這才作罷。
子午說,“我不會讓別的什麽分走你的心神的,哪怕是我之前待過的軀體。”
娮姬捏了捏子午的鼻子,心底很是欣喜。
魯城出了那麽大的事,很快就傳到了滬城,井桑知道後,立刻就想到了火車被炸的那個地方,還有死的離奇的單嬌嬌。
她甚至還顧不上想魯城那麽多珍貴的資料和實驗産品,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這些……完全不像是人能做到的。
如果這個幕後的人來對付她,對付整個一區,那下場怕是像魯城一樣了。
布洛正好也在,井桑就問他有沒有發現娮姬不同尋常的地方。
布洛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想了半天,憋出來一句,“說話特別賤算不算不同尋常?”
“……”井桑有點想罵人,她想了想,又說,“你說她有個很喜歡的人?那人死在了火車爆炸裏?”
布洛點了點頭。
井桑問道,“那這個人呢?她有沒有什麽不同尋常的地方?比如說,不太像是人?”
井桑耐着性子看布洛又思索了半天,結果這人遲疑着開口,來了句,“漂亮的不像是人算不算?”
“……滾吧。”井桑不想和他交流了。
布洛才離開,井桑就接到了來自父親,也就是元帥的電話。
元帥很生氣,難得的在和井桑的通話裏破口大罵。
元帥說話幾乎是吼出來的,“都是沒腦子的!一個個的,都贊同讓娮姬去魯城負責生物武器的部署,結果呢?集中營出事後就給跑了!也不知道拿沒拿着成分配方!媽的,這女人也是這能裝,竟然為了獲得信任連自己人都殺!”
井桑打斷元帥的話,“父親,你這是在誇她嗎?”
趕在元帥咆哮之前,井桑又說,“您放心,娮姬活不了多久了,我在她體內注射了RC1號的初始研究成果,雖然不具備傳染性,發作慢,但是要了她的命還是綽綽有餘的。”
元帥頓了頓,随即道,“做得好!只是這次損失是無法挽回的,我們用生物武器作戰的計劃算是徹底廢掉了。”
“比起這個,”井桑凝重道,“您真不覺得集中營那裏的地陷,很不正常嗎?”
“我問了地質學專家,說是地動引發的地裂,是正常現象。”元帥說的也不是很确定,顯然,地裂裂出那規模,也是千萬年都不一定有一回的。
而且還就那麽好巧不巧的,只把集中營那塊兒給陷了。
更離譜的是,派去調查的人說,集中營裏的俘虜全跑了,四面八方的,捉回來很難。而集中營裏那麽多駐紮的士兵,目前卻沒一個幸存。
唯一已知的活着的娮姬,還特麽是個特務!跑了個沒影兒!
“比起集中營消失帶來的損失而言,我覺得這一點才是我們需要注重的。”
井桑沉聲道,“這接二連三的怪事,已經證明了有個幫着娮姬、幫着華夏軍的強力助力了,要麽,我們把他奪過來,要麽,就毀掉。”
“說的容易,要是這些真的都是這個助力做的,正面對上了,我們也讨不了好。”元帥說。
“父親,”井桑想到了什麽,露出一個甜美的笑,“你應該還記得,我們曾為了和三區建立更親密的關系,把由RC1最終版成果制成的生物□□,送了一些過去。”
元帥愣了愣,“你的意思是……”
井桑說,“不如,我們再高價買回來,直攻華夏軍根據地。我就不信,攻擊面這麽廣,那個幕後之人還能把所有人都給護着!”
☆、一線生機
去黎城的路上, 娮姬抓着子午的手絮絮叨叨的說個沒完。
“等我遞交了報告, 我就解甲歸田了, 我們找個沒有戰争的地方待着。”娮姬摩挲着子午的手, 眯着的眼裏,滿滿的期待。
子午捏了捏娮姬的手, 感受着暖暖的溫度,應道, “好。”
大華都聽到耳朵裏了, 他有些不大樂意, 娮姬是個正兒八經的人才,無論文武, 都是他見過的最厲害的人, 如果華夏軍失去這樣一個人,太可惜了。
忍了好半天,還是沒忍住, 大華試圖勸道,“上将, 先別急着走人, 上回救出來的同志得到的資料已經通過地下報傳出去了, 披露了他們的行徑,世界上不少人都很憤怒,覺得這是非人道侵略。也因此,我們九區的厲害的生物學家都說要幫忙研制解決辦法,說不定等我們到了的時候, 已經有辦法治好你呢?”
娮姬看着後視鏡,和大華對視了一眼,“要真有那麽大能耐,研究出點兒什麽,早放出消息了。”
大華張了張嘴,還想說些什麽,娮姬沒給他機會,“別啰嗦了,人各有志,我現在只想陪着子午。”
大華嘆了口氣,不再說掃興的話了。
他想,要是他知道自己沒幾天可活了,不知道得多失魂落魄呢。
而上将,現在還面色如常的聊天,占子午姑娘便宜,心志很堅強了。
娮姬轉頭看向子午,這幾日,子午一直心神不寧,憔悴的比她更像是生病的人。
但是和她說話的時候,子午就還是笑着的,溫柔的,裝模作樣的。
大概子午根本沒意識到自己沒啥演技,裝的特別假。
就像現在,娮姬看着她,她就擡頭沖她笑了笑。
娮姬忍不住嘆了口氣,“你這眉眼都耷拉着,還非扯着嘴角往上揚,難受不難受啊?”
子午皺了皺眉。
娮姬繼續道,“我一直沒說你,你是不是還覺得自己假裝的完美無缺啊。”
子午捏了捏她的手,用的勁兒挺大的。
娮姬“嘶”了一下,子午立刻被電着似的松開了她。
“來,子午,我們把話講明白。”娮姬直起身鄭重的看着她。
子午有點怕娮姬這表情,眨了眨眼,不知所措。
“現在就倆結果,僥幸活下去了,或者死了,是吧?”娮姬問。
子午不說話,娮姬就又“嗯?”了一聲,非聽她回答。
子午只能不甘不願的“嗯”了一聲。
“關于生物武器這東西,說實話,我盯了很久了,我也知道,十區他們研究的目的就是作為毒藥,自然不可能專門自個兒配個解藥,基本上可以說,從別的人身上渴求希望,是不可能的。”娮姬有條有理的說道。
子午眼眸垂着,睫毛也朝下着,從娮姬這個角度看,特別長,她說着說着沒忍住伸手摸了摸,子午下意識眨了眨眼,娮姬感覺到指腹被輕輕掃過,從指間酥麻到了心底,頓時更不願意死了。
“另外的辦法就是,你用神力幫我解決,可是你說了,被限制了,這是沒辦法勉強的事,對不對?”娮姬又問。
子午有點生氣,她猛地擡眼看着娮姬,冷聲道,“你說這麽一大堆就是想告訴我你死路一條了,讓我別瞎操心了,是麽?”
娮姬皺着眉看着子午眼角沁出來的淚花,擡手在她眼角按了按。
“子午,我想說,如果結局都注定了,不如好好珍惜我最後還能和你在一起的日子。”娮姬說,“如果可以活着,我當然樂意,但如果代價是你要付出什麽,導致給你帶來無法愈合的創傷,那我會選擇認命。”
本來子午也沒想哭,結果眼角被娮姬溫熱的手指一按,就跟開了閘似的,眼淚嘩的掉了出來。
子午帶着點哭腔,倔強道,“你少自作多情了,我才沒有想做什麽。”
不過就是随便想想怎麽割裂神魂,贈與娮姬神格而已。
這法子是遠古時候記載的,但是那會兒女娲他們都說,這是邪術,違逆天道,不應該流傳下去,就給毀了。
子午看了一眼,不知怎麽的,就給記住了。
只要成神,這點毒啊病啊的就都不怕了。
娮姬有能耐成神,但也是需要時間的,現在娮姬最缺的就是時間了。
所以子午想用用這個被說是“邪術”的法子。
只是沒想到,她還什麽都沒說,就被娮姬看出來點什麽了。
“我能猜到你的心思,”娮姬語氣很溫柔,“因為如果你是我,我是你,我也會想盡一切辦法,不惜後果的嘗試的。”
這段路不太平坦,大華聽着她倆說話,開車也就開的不太專心,不知道車碾過了什麽,很是颠簸了一下。
子午哭着哭着,被颠的打了個嗝,小身板還晃了晃,一下子腦袋磕到一邊兒的車廂上了,發出“咚”的一聲,聽着就疼。
娮姬一把把人捂進懷裏,擡手給子午揉着磕到的地方,沖大華兇道,“開車都不會嗎?!看路都不會嗎?!”
大華縮了縮脖子,小聲道,“會!”
娮姬瞪了他一眼,“閉上你的耳朵,專心開車!”
大華癟了癟嘴,“是!”
娮姬再看向懷裏的子午,變臉特別快,又是溫情款款的。
她小聲道,“子午啊,你聽我的,好好保重,等我轉世,你再找我。不過,我希望能轉個太平的年代,我們就好好的談情說愛,一直膩在一起。”
子午沒說話,臉埋在娮姬胸口,眼尾還泛着紅。
倒是大華,又開口道,“上将啊,先別說來世的打算了,大事不好了。”
娮姬一秒變得冷酷,“怎麽了?”
大華嗓子眼發緊,聲音裏都聽得出來人緊繃着的,“很快就到黎城了,路邊多了很多死屍,他們身上的瘡口,不太對勁……”
娮姬扭頭看向窗外,抿了抿唇,沉默了。
死屍很多,有的還背着散落的包裹,大概是要往外逃,死路上了。
這些屍體身上的瘡口,不止有炸傷,還有……和她見到過的,被生物武器傷到的模樣,很像。
娮姬緊了緊抱着子午的手,沉聲道,“聯軍來轟炸過了。”
子午也從娮姬懷裏擡起頭,都忘了哭了,她擰着眉,總覺得好像……察覺到了魔的氣息。
城外都浮屍遍野了,城內情況更嚴重,很多屍體甚至來不及清理,來來去去的士兵都從頭到腳包裹的很嚴密,神情麻木的處理着一切。
見到老首領的時候,娮姬也不太說得出這時候想撂挑子走人的話了。
這才幾年不見,老首領頭發都白了個七七.八八了,那眼下的青黑一看就是沒休息好的。
老首領沒和娮姬客套,直接說了目前這狀況了。
“也是才知道的,三區手裏頭有生物□□,現在又回到了一區手裏,已經轟炸過兩撥了,這一批的似乎和之前的不大一樣,傳染性極強,人跟動物之間都能傳染,你們要是再晚來兩天,看到的就是個死城了。”
看娮姬他們有要事要談,子午就溜出去了。
一進這個城,魔的氣息就更加濃厚了,子午跑街上轉了一圈,幾乎可以肯定,這些所謂的生物武器裏面,摻雜着魔氣。
子午生來的使命本就是淨化,對于魔的氣息很是敏感。
雖然她沒從娮姬身上察覺到什麽,不過這可能是因為娮姬畢竟是做過神的魂魄,和別人不大一樣。
但是,如果這種要人命的生物武器,都摻雜着魔氣,那她大概知道,該怎麽救娮姬了。
淨化之力是天道賦予她的使命,若她開始淨化,整個天地的魔氣都會被吞噬掉,取而代之的是幹淨的靈氣。
而娮姬,也在她淨化的範圍之內。
當天道的限制和天道給她的使命兩者之間發生沖突,毫無疑問,使命更為重要。
天道沒有思想,它不算是活着的,它只是一種規則,用這個時代可以形容的詞來說,就是這是個程序化的機器,不會變通。
她履行自己的使命自然是理所當然的,娮姬成了使命職責所在的部分,那限制就不能發揮它的作用了。
大道五十,天衍四十九,但留一線生機。
子午想,她總算找到娮姬的一線生機了。
子午覺得娮姬大概不會同意她這麽做,畢竟淨化時候的場景,應該挺駭人的,血淋淋的,看着就疼。
不過,子午想到那個老首領。
于是子午不管不顧的沖進他們議事的屋子,子午說,“我有辦法救這些人。”
議事廳的人,都驚呆了,老首領立刻站起來,動靜之大,甚至帶翻了身後的椅子。
他看向子午,呼吸都急促了幾分,“你說的是真的?!”
子午避開娮姬的目光,點了點頭,“是真的。”
“咚”的一聲,娮姬踢開了身後的椅子,她一步步走到子午面前,說,“告訴他們,你開玩笑的。”
子午很倔強,“我沒有開玩笑,我想到辦法了。”
娮姬咬了咬牙,很想發火,可是看着子午又變得濕漉漉的眸子,那些狠厲的話,怎麽都說不出口了。
娮姬扭頭看向老首領,說道,“我不幹了,職務、軍銜,我都不要了,我要帶子午走。”
☆、我等你
其實子午的疑問很多, 她所說的法子也有很多不确定。
比如, 為什麽這生物武器裏面有魔的氣息, 再比如, 這個世界的靈力并不充足,如果她淨化的過程中, 沒有得到靈力補充,怕是得死在法陣裏了。
不過子午确定的是, 淨化是淨化的整個世界, 而這包含了娮姬, 那限制定然沒有作用了。
所以,她勢在必行。
就算娮姬也不能攔住她。
娮姬也攔不住, 可是娮姬看向她的視線, 讓她根本不敢看回去。
老首領不信神鬼一說的,但是大華信誓旦旦的說子午超厲害,子午又用了點小法術, 老首領世界觀崩塌的同時還不忘操勞子午需要準備的東西。
淨化的法陣在不徵山,來歷不可考了, 但是子午從有記憶開始, 法陣就存在。
這個世界沒不徵山, 所以她只能用神力重畫個法陣。
黎城不遠處有個梨山,子午找到最高的點,用五行元素輔以神力,簡單的弄了個法陣,畢竟之前是要淨化整個世界, 而現在,滿打滿算也就一個城。
她覺得,自己應該挺得過去。
黎城裏,娮姬捧着個酒壺坐在走廊裏,目光散亂的不知道在看哪裏,時不時往嘴裏倒幾口酒,不少酒順着嘴角滑到脖子,濕了衣服。
不知道什麽時候,首領站到了娮姬身後,他臉上帶着不忍,問道,“你這是何必呢?”
“首領,你是不是也覺得,一神的命,換一城的命,很劃算?”娮姬低聲問道。
首領神色一黯,“你是這麽看待我的嗎?小娮,如果我的命能夠換這一城的命,我會義無反顧的赴死。”
“你可沒這麽大能耐,”娮姬嗤笑一聲,又往嘴裏狠灌了兩口。
“可子午姑娘看着,很有把握的樣子,應該不會到以命換命的地步。”首領也不介意娮姬态度不好,反而繼續勸解。
娮姬笑着搖了搖頭,“她那是裝給我看的,後果是什麽,她自己可能都沒底。”
首領也不知道說什麽好了,在他眼裏,每一條生命都是很珍貴的,沒有誰就是應該犧牲的。
可是這位神,說能夠救這一城的百姓,他就算知道大概這會要付出些代價,也說不出阻止的話。
事難兩全,他必須理智的做個惡人,選擇站在更多人命的那一方。
“首領,她不願意讓我死,寧肯冒着未知的風險做這樣的事。可我也同樣不願意她發生任何意外,不就是個細菌嗎,怎麽就把我們逼到了二只能存一的地步呢?活像我們才是死對頭似的。”娮姬一甩手,扔了酒壇。
這會兒下起了雨,娮姬仰臉看着天,首領看着她,有點分不清她臉上的,是淚還是雨。
首領臨走的時候,沒忍住問道,“你和她是那種關系嗎?女人和女人?”
首領年紀不小,思想頑固,根本理解不了同性別之間的感情,如果不是子午現在是拯救萬民的神,怕是還會給娮姬來一場思想批評。
娮姬沖首領揚了揚下巴,扯出了個嚣張的笑,“我們倆,一個人,一個神,嚴格意義上來說,連物種都跨越了,性別又算的了什麽?”
首領嘆了口氣,他算是明白了,現在的娮姬,就是個吃了槍藥的,看誰都不順眼,一股火壓着沒地兒發,不過也能理解。
自己犧牲是一回事兒,自己最愛的人犧牲,就是另一回事兒了。
首領走了,可是還有人在看着娮姬,娮姬能感覺到。
肯定是子午,不用回頭她就知道。
子午可能是在等她轉頭看她,在等她跟她說話,可娮姬自顧自的又開了一壇酒,就是不肯回頭。
雨越來越大了,耷拉在外面的一條腿都濕了,她聽到了腳步聲,子午應該是想過來的,可是猶豫了下,腳步就那麽頓住了。
娮姬也就放肆的淋着雨了。
就算發燒感冒,也沒什麽大不了的吧。
一個身患絕症的人,還怕發燒感冒,多好笑啊。
哈哈哈,可真好笑。
早知道,會有今日,她寧願……
寧願……
娮姬心底寧願了半天,也沒把寧願後面的句子補充完。
她不止說不出,也不願意這麽想。
寧願從沒認識子午這種想法,她不會有的。
子午多好啊,她血色的小半輩子裏唯一的純白。
幹淨的不可思議。
好慫啊娮姬,放個狠話放不出來就算了,心底想想的狠話也想不全。
娮姬吸了吸鼻子,眼眶一熱,又有什麽東西流出來了。
被子午傳染了吧,怎麽也變得愛哭了?
倆人就這麽一個走廊拐角站着,一個傻子似的走廊邊兒坐着,誰都沒走到誰身邊,誰都沒開口喊出對方的名字。
宛如倆傻子。
明明……不是她們任何一個人的錯啊。
子午踏進法陣的時候,整個山頭只有她和娮姬兩個人。
她們已經有一段時間沒說過話了,自從子午跟首領說她有辦法之後,娮姬再沒跟她說過話。
子午覺得有點委屈,卻也自知理虧。
換位處之,她指不定比娮姬反應還過分。
子午站在法陣邊緣,小聲道,“你都沒什麽要對我說的嗎?”
娮姬的目光很溫柔,像是藏了千言萬語,但最後只是說,“我等你。”
子午露出了個笑,然後頭也不回的走進了法陣之中。
娮姬真想喊一句,“站着別動”,然後把人打暈抗走。
可是想了想,娮姬覺得,大概還沒碰到子午,她就得被子午放倒了。
神力不能保護她,可沒說不能攻擊她。
她打不過子午。
娮姬挺挫敗的,挫敗到覺得站着都累得慌。
四周無人,娮姬幹脆坐在地上了。
在子午躺在法陣中心的圓盤上後,突然亮起了一道光,白色的,很好看的光。
這道光繞着法陣轉了一圈,然後猛地變得刺眼起來。
娮姬忍不住眯了眯眼,等這陣光過去之後,整個法陣都亮了。
娮姬大概猜得出來,這個法陣不會讓子午好受,可是當真的看到法陣裏,以子午為中心,不斷滲出來的鮮血灌注到法陣中的紋路中的時候,還是心疼的恨不得給自己來幾刀也放放血得了。
娮姬哪裏也沒去,一直待在法陣旁邊看着子午,随着時間一點點推移,她覺得身體裏有點難受,像是什麽東西要被抽離出去。
天黑裏的時候,娮姬突然聽到了飛機轟鳴的聲音,她擡頭看過去,隐隐能看到,似乎是……戰鬥機?
這次并沒有轟炸,在山頭的空中盤旋了好一會兒,才飛走了。
娮姬愣了片刻,反應過來應該是一區的人!
他們看到了子午的法陣,看到了這麽不科學的畫面,他們會怎麽樣?會對子午不利嗎?
可能是擔心過度,也可能真的是直覺……
娮姬總覺得,要有什麽糟糕的事發生了。
比現在還糟糕。
戰鬥機的确是一區的戰鬥機,而且這個戰鬥機上面的人,都是很重要的人。
井桑,布洛,還有那個給娮姬注射了RC1的白大褂。
井桑問布洛,“你能确定嗎?”
布洛放下望遠鏡,一臉驚恐的點頭,“能,是子午,那個躺在奇怪圖案裏的,是那個已經死了的子午!”
井桑皺眉,看向身邊的白大褂,“也許是詐死?”
白大褂饒有興味的笑着,“應該不是,那個村子裏有人看到過這位子午姑娘的屍體。”
井桑聽到“子午姑娘”這個稱呼,眉頭皺的更緊了,“那你覺得呢?”
白大褂眸光深沉,“這……可是個神呢。”
井桑和布洛都有些不可置信,“神?”
“這個法陣,我曾經見過,在一本古老的書上,這個法陣能夠讓神力與魔力循環往來,能夠淨化世間的魔力,這子午姑娘,是中間的媒介。”白大褂慢悠悠道。
井桑打斷他,“你只要告訴我,如果這是個神,我們能對付嗎?”
“我不喜歡長話短說,”白大褂看了眼井桑,“這個法陣,只要改一改,讓它不再循環,純粹只是往外抽神力,你覺得會發生什麽?”
井桑張了張嘴,大膽猜測道,“會讓神變成人?”
白大褂看向別處,嘴角露出個嘲諷的笑。
哪兒有那麽簡單。
不過,是神呢,活生生的神呢,很有研究價值啊。
生物武器最重要的一種物質是他提供的,他沒有告訴任何人那是什麽。
其實他也不知道那是什麽,是他曾無意間發現的一種奇怪的能量團,結合眼下這法陣,他大概猜到,可能那能量團就是魔力了。
對于法陣的認識,也是從偶然得到的一本書裏看來的。
原本,他也就是看着玩的,當神話小說、三教五流的東西看了。
可是直到後來,他出于好奇,照着書上的,畫了個簡單的法陣,結果有人來找他的時候,就被困在他的小院子裏,怎麽都找不到正門了。
那時候,他才意識到,自己可能獲得了什麽至寶了。
魔力尚且能那麽厲害,那如果他得到了這位子午姑娘的神力,又能制造出什麽奇妙的東西呢?
好期待啊……
“井桑小姐,我想囚禁這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