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你醉了 (16)
崽。
原以為的激動擁抱沒有,原以為的生氣委屈也沒有,從眼神到嘴角,狗崽都平靜的像是看到的平日能見的花花草草。
在喊完那句“先生”之後,狗崽動都沒動,也沒再說別的話了。
子午心情一下子就複雜起來了。
這是……生疏了?
變成了王女的狗崽,哪怕一身傷的坐着,氣勢都很不一樣了,是因為身份變了,所以性子也變了嗎?
因為足夠強大,所以關于她,就可以成為一段回憶,不能再讓她牽扯她的心緒了是麽?
子午心裏一下就有點不舒服了,就好像是只有自己這麽一頭熱的稀罕狗崽,這種滋味真不好受。
于是子午面上也更冷了些,她問道,“你不是王女嗎,怎麽打起仗了?”
“不想閑着,”狗崽看了她一眼,繼續低頭處理自己的傷勢。
子午的無名火本來就冒頭了,聽到這句話,頓時像是碰上了恰到好處的風,嘩的燃起來了。
“你是越發能耐了啊,以前就是打架,嫌不夠刺激呢?直接成打仗了,玩命呢?”
子午這話是冷着臉說的,就像是冰渣子裏裹着火,在狗崽心口刺了一下。
狗崽手下動作頓都沒頓,回答她,“不玩命,死不了。”
子午瞪着她,還想說些什麽,就看到狗崽吃力的擺弄着腿,彎曲起來,然後從下面把布纏繞過去,就這麽一個動作,就弄了一頭的汗。
一看就是疼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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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午只好壓了壓心頭的那股氣兒,蹲下身子,強硬的從狗崽手裏搶過東西,“我來包。”
兩人都沒再說話了,狗崽盯着子午好看的手在自己腿上動來動去,奇異的覺得沒那麽疼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子午滿意的打了個結,拍了拍手,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松了口氣,“好了。”
狗崽回神,打量着自己包好的大腿,有種想捂眼睛的沖動。
只是包個大腿,子午把她膝蓋也結結實實繞進去了,還繞的沒有章法,現在動彈一下就只覺得勒得慌。
狗崽有點猶豫,是假裝無礙,還是不給面子的拆開重新弄?
還沒想好,就聽到子午說,“你沒什麽想問我的嗎?”
狗崽愣了愣,手指下意識在草地上摳了摳,好一會兒才平靜的問道,“你什麽時候走?”
“什麽?”子午懵了。
她以為狗崽會問她為什麽會飛,為什麽給她的果子不會壞,為什麽能找到她,可是怎麽都沒想到狗崽會問她什麽時候走。
她剛到,兩人對話都沒五句吧,她就趕她走?
子午再次生氣了,她的狗崽不是純粹的狗崽了,她變了。
念此,子午站起來,往後退了幾步,轉過身一副要走的樣子,“枉我一醒來就找你,沒想到你是這樣的狗崽,你真讓我失望。不用你費心,我現在就走。”
話音剛落,裙擺卻一下子被扯住了。
子午回頭看過去,就對上了狗崽平靜之外的第一個外露的情緒,是擔心。
狗崽問,“你說一醒來?難道這些年你都昏迷着?這是怎麽回事?”
子午抿了抿唇,一瞬間,什麽怒火都沒了,狗崽還是純粹的狗崽,根本沒變。
她一邊感嘆自己真好哄,一邊又坐下了,“這不重要,以後再說,我想知道的是,你這是鬧哪門子脾氣?跟誰學的這麽鬧脾氣?”
狗崽又開始悶頭摳草皮了,什麽也不說。
子午想了想,換了個問法,“你是想讓我走嗎?”
“不是。”這句回答的挺快。
子午說,“那你就給我好好說話。”
狗崽緩緩擡起頭,這回不是平靜的樣子了,眼底濕漉漉的,眼尾還泛着紅,一扭身就撲到她懷裏了,“先生,我很想你。”
子午眼底染上點點笑意,她捏了捏狗崽的耳朵,“你說,你一開始這麽乖不行嗎?非得先鬧鬧別扭。”
狗崽任由她捏,小聲道,“先生,我有心結。”
心結?
子午樂了,果然長大了,都有心結了。
“說說看,什麽心結,讓你這一見面擺的臉色跟不認識我似的。”
狗崽從子午懷裏擡起頭,和子午面對面着,不到一指距離,狗崽問,“先生,我在你心底,算是什麽?”
子午愣了,一時間,竟然回答不上來。
狗崽嘆了口氣,蹙着眉,斂着眸,“對我而言,先生是恩人,是親人,是這個世上我最依賴、最在意的人,可是我想了想,對于先生來說,我大概只是先生随手養着的一個孩子,時間久了,就忘了,一抹痕跡都沒留下。”
子午忍不住摸了摸她皺着的眉頭,輕聲道,“你也是我在意的人。”
狗崽笑着點了點頭,“可是先生,你說是這麽說的,卻又是怎麽對我的?十一年前,五年前,每一次離開,我都不知道你去了哪裏,歸期幾時,我若是想你,又該去哪裏尋你,我一無所知。”
子午沒說話,沒想到狗崽一番鋪墊是在這兒等着她呢,這麽多問題,她不知道怎麽解釋,而且她沒想到的是,狗崽會這麽不安。
狗崽沒再說話,兩個人靜靜的坐在溪邊,時不時的能聽見兩聲鳥叫。
狗崽也沒拉開兩人的距離,子午就這麽打量着狗崽。
現在的狗崽,眉目長開了,或許是內心的戾氣使然,她的眉毛很英挺,眼尾也微微翹着。沒有什麽表情看着人的時候,就透着股不耐煩,像是随時都能跟人打起來。
好看是好看,好看到很有侵略性。
特別張狂,一看就還是那個能把人指頭咬下來的小狗崽。
但是這樣子隐隐帶着水光看着她的時候,眉眼似乎都跟着嘴角耷拉下來了,又成了一副招人疼的模樣。
子午斟酌着開口說點什麽,再這麽對視下去,她怕是要鬥雞眼了。
而就在這時候,聽到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子午扭頭,随即就看到樹林裏鑽出來個人影。
來人一身铠甲,塊頭很大,看到子午的時候愣了愣,随即對狗崽道,“王女遲遲不歸,末将擔心,所以貿然上來看看。”
狗崽淡淡的應了,哪怕傷了條腿坐着,上位者的氣勢也特別足。
☆、一往而深2
子午來的很是時候, 一場惡戰方休, 堯、虞都受損很大, 于是兩國談判後就決定休戰了, 狗崽不日就要啓程回堯國王都耀城。
因為打仗而建的營地也都撤了,來到了最近的百尺村。
村落挺小, 住的人也不多,因為這兒離荒漠很近, 就算是村子附近, 都是随處可見的黃沙。
子午也不嫌棄, 跟着狗崽住下了。
狗崽腿上的傷很重,但是軍隊裏有傷的更重的, 随軍的大夫又特少, 狗崽就一直堅持自己處理,讓大夫照顧危急的将士們。
不過在子午來了之後,都交給子午了。
子午最開始絲毫不覺得自己包紮的有什麽不對的, 每次都恨不得整個腿都給纏上,結果有一日天天看狗崽在屋裏頭待着, 就問她要不要出去曬太陽。
狗崽沉默了一下, 最後還是同意了。
這一站起來, 就是蹦跶着往外跳,子午愣了愣,問道,“為什麽你要蹦着?”
狗崽聞言,腳下一軟, 差點直接坐地上。
她回頭打量着子午,看子午似乎真的不是耍她而是真的不明白後,不忍打擊她,于是說,“這樣好玩,你可以試試。”
從來沒這麽蹦跶過的子午興致勃勃的跟在她後面蹦出去了。
蹦起來的時候頭發在空中飛起來,不時滑過臉側,整個人都颠着,每塊肉都颠着,還挺好玩,于是眸子裏都帶着淺淺的笑意。
院子裏來來往往的将領們看見這一幕:“???”
兩人是打算蹦到谷場的,結果路過藥房的時候,就被大夫抓着查看傷口了。
大夫姓周,人很啰嗦,一看狗崽是蹦跶,就說還蹦還蹦,再蹦下腿直接甩掉了,一邊說一邊問疼不疼,我就問你疼不疼。
拎着狗崽坐下後,周大夫一看這包紮,就更氣了,在狗崽腿上敲了敲,又開始喋喋不休。
“硬邦邦的,你這肉勒的不難受嗎?膝蓋都包進去了,我記着你就大腿上中了一箭啊?這誰包的?太不靠譜了,你自己包的吧?王女你要不村裏找個丫鬟吧,讓她跟我學,然後專門給你包。”
子午有點迷茫,剛想承認是自己包的,就被狗崽偷偷的拽了拽胳膊。
狗崽看着周大夫,笑眯眯的,“是我自個兒包的,這不是顯着苗條嗎?”
“苗條?你們這些小姑娘……”周大夫開了頭就說個沒完,一邊說,手裏頭一邊快速的把狗崽的傷腿拆了重新包。
子午沒吭聲,但是眼睛一直盯着周大夫手裏的動作,默默學着。
周大夫雖然還想繼續叮囑幾句,但是屋裏頭等他照顧的将士還挺多,于是最後就瞪了狗崽幾眼,就走了。
子午莫名的松了口氣,她皺着眉看狗崽,“原來你蹦跶是因為走不了啊?”
狗崽神情複雜的看着她,“先生,你連這個都不知道嗎?”
子午理所當然道,“我又沒受過傷,沒被包紮過,我怎麽知道。”
“……”狗崽嘆了口氣,認命的一瘸一拐的帶着人往外走。
子午跟上去,自然而然的搭把手攙着狗崽,“剛才看了一遍,我學會了,下次不會再這樣了。”
狗崽已經不相信她的能力了,但是還是微微一笑,“好的。”
兩人到了谷場,一眼望去全是曬着的谷子,看着就舒心。
谷場邊兒堆了一人高的沙子,是有人要建房子準備的,有幾個孩童拿着水蹲在在那兒和泥巴,玩的特別起勁兒。
午後的太陽暖暖的曬着谷子,彌漫着寧靜美好的氣氛,兩人都看着孩童們玩鬧,看了一會兒,子午轉頭問狗崽,“你想和他們一起玩嗎?”
狗崽“啊”了一聲,果斷搖頭,“不想。”
子午拍了拍狗崽的腦袋,“你還是個孩子,想的話就和他們一起。”
狗崽正要繼續拒絕,但是看着子午逆光站在她眼前,眼底隐隐的渴望卻流露出來後,試探道,“先生想玩?”
子午猶豫了一下,才說,“沒有。”
就這一猶豫,狗崽心裏就跟明鏡兒似的了。
狗崽心下覺得好笑,明明先生比她年長,性子卻比她童稚,完全不如看上去那麽淡泊寡欲。
想了想,狗崽對子午說,“那我們也去玩吧。”
子午立刻就扶着狗崽湊過去了。
本來那幾個孩子還有點怕生,狗崽是擅長和人打交道的,更何況是幾個孩子,沒多大功夫,一群小屁孩就姐姐姐姐的叫的親熱了。
子午從小孩那兒接過來一些水,摻在沙裏,然後看着松松散散的沙聚成一團,濕濕的黏黏的。
有個小女孩舉起自己手裏的東西跟子午炫耀,“姐姐,你看我捏出來的碗!”
子午看了一眼,她要是不說這是碗,她得以為這是個餅。
狗崽蹲着不舒服,幹脆直接坐在地上了,她看了眼那碗,誇道,“你真厲害。”
子午驚訝的用目光看她,“這就厲害了?”
狗崽無奈道,“一個孩子,得哄着。”
“這樣啊,”子午看了看手裏這團泥,突然道,“那我給你捏個更厲害的。”
說着,就開始埋頭忙活了。
狗崽就抓着幾把沙,看着是在玩,但是眼睛卻一直盯着子午的手。
先生的手很漂亮,哪怕沾染了泥,也不過是跟原本的白皙對比的更鮮明一些。
狗崽就看着先生的手在泥裏抓來抓去,手下動作不停,更襯得手指修長靈活,她都移不開目光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只要盯着子午,狗崽就沒覺得哪一刻過的慢,子午擡頭望着她,眼底都閃着光,“好了。”
狗崽這才從她的手,看向她手裏的東西。
“……這是什麽?”狗崽有些茫然,那堆東西,是一條條細細長長的泥纏繞糾結在一起的,一眼看去,只能想到四個字,一團亂麻。
子午說,“這是面。”
“……面?”狗崽這時候再看那小孩做的碗,都覺得眉目清秀了。
“嗯,不像嗎?我一根根搓出來的。”子午問。
看着子午這動手能力,狗崽想到自己之前慘不忍睹的腿,又開始懷疑子午說的學會了怎麽包紮的話是不是有點虛?
眼看子午就要去問旁邊的小孩了,狗崽一把抓住她,“像,特別像,看的我都想吃了。”
子午神色不變,但是眉梢卻稍微挑了挑,得意的不動聲色的。
狗崽就這麽坐着看着她玩到黃昏,這才把人帶走了。
結果回到住的屋子後,狗崽才發現腿上有不少沙子。
畢竟那兒風大,她還就那麽坐着,不少沙子就溜進包紮的傷口裏了,有點疼,不得已,只能拆開換藥。
這傷口好的挺慢的,過幾日回耀城的路上,有的苦吃了。
換好藥後,狗崽正猶豫着自己包還是等子午回來包,子午就推門進來了,她剛洗完手,手上還甩着水珠子,一看見她的腿就快步走過來了,“我來包!”
狗崽點了點頭,視死如歸的往後一靠,不動了。
子午擦了擦手,就開始包了,狗崽本來就盯着手,等這雙手離開自己的腿後,才看向腿,卻訝異的發現,這次竟意外的包的不錯?
子午滿意的在狗崽腿上拍了拍,然後收回手,問道,“只要我學了,就肯定能做的很好。你這腿這還多久才能好?都好幾天了。”
狗崽明白了,捏泥巴那手藝應該是跟那小女孩學的。
不過狗崽沒說,只是笑了笑,“得一個多月吧?”
子午吃驚,“要這麽久?”
“是啊,”想了想,狗崽問道,“你從來沒受過傷嗎?”
受傷,子午愣了愣,被使命折磨成那幅模樣算麽?但是每次醒來身上也沒傷口,于是搖了搖頭,“沒有。”
狗崽抿了抿唇沒說話。
她心底有個疑問,一直很想問來着。
就是……先生究竟是什麽人,或者……是不是人?
其實狗崽不用問,也明白,應該不是人。
疑點太多了,比如那天先生是從天上飛下來的,還有一直神秘莫測的行蹤,就算不說這些,僅僅是這十幾年先生一點變化都沒有,就很可疑了。
但是明白是一回事兒,她還是想聽到子午的親口回答。
可她怕這算是隐秘,如果問了,先生會為難,但是不問,又一直梗在心裏難受得慌。
狗崽滿心糾結,面上多少就顯露出來了,子午直接問她,“你是不是有心事?”
狗崽擡眸對上子午隐隐關切的目光,腦子裏糾結的東西一張口就直接嘟嚕出來了,“先生是神仙嗎?”
子午愣了愣,但是沒遲疑,她說,“我是啊。”
看狗崽不說話了,子午問道,“你是怕我嗎?”
“那倒沒有,”狗崽笑了笑,“我只是沒想到先生這麽坦白。”
“這也沒什麽好隐瞞的,”子午說。
狗崽想了想,好奇道,“神仙是不是都能上天入地無所不能,能讓人死而複生還能一個眼神就把人殺了?”
子午說,“前一個不行,後面那個應該可以吧,我沒試過。”
“……那還是別試了,我就是問問。”狗崽眼睛有點亮晶晶的,感覺自己跟發現了什麽驚天大秘密似的。
子午搓了搓手,總覺得手上還有泥,她正想再去洗一遍,突然愣在原地了。
狗崽扯了扯她的手,“先生?”
子午嚴肅的望着她,“狗崽,我想起來個事兒。”
狗崽緊張地問,“什麽?”總不會是突然想到有事又要離開吧?這又要離開幾年啊?
結果子午卻是說,“我想起來我是個神仙。”
“……什麽?”狗崽懵了。
子午皺着眉,說,“我雖然不能讓人死而複生吧,但是重新給人弄個胳膊腿兒還是可以的,你這種傷,我摸兩把就能愈合了。”
狗崽:“……”
子午繼續說,“我平日裏也就飛來飛去會用得着神力,過的太像凡人了,就沒想起來我還有這能耐。”
狗崽:“……”
作者有話要說: 第一世的時候就說了,前面也一直展示了,子午包紮的工夫特別好,然後原因就在這兒了-0-
☆、一往而深3
子午沒騙狗崽, 她說的摸兩下就能好還真是摸兩下就好, 狗崽在自個兒腿上戳了戳, 之前那種刀口的撕裂痛感一點都沒了。
連一道疤都沒留下。
狗崽恨不得直接撒丫子跑幾圈, 但是終究理智的控制住自己了。
不止沒撒丫子跑,白日裏走路還故意繼續一瘸一拐的, 特別逼真。
回耀城的路上,狗崽縮在馬車裏, 一臉羨慕的看着子午騎着的馬, 她也想騎馬, 或者說,她想和先生一起騎馬。
這想法她就提了一次, 就被周大夫劈頭蓋臉一頓罵, 只能委屈的縮回馬車裏了。
這次回耀城,狗崽帶着她親信及親兵一起的,等回去還有一場沒那麽血腥卻更惡心的仗要打。
子午的出現在她計劃之外, 為此她幾番猶豫要不要帶着子午一起。
因為她擔心子午的安危,不過這在确認子午是神仙後就不算問題了。
而另一個原因則是, 她不願讓子午看到她可怖的那一面。
她怕吓壞了這個天真的神仙。
滿心糾結還沒個着落, 就來了個不速之客。
狗崽扯着子午的衣袖, 站在子午身後目光不善的打量着眼前的紅衣女子。
而紅衣女子則擺出一副長輩見小輩的姿态,驚奇的打量了狗崽兩眼,“長大了啊,都這麽大了啊?”
狗崽盯着她,挺害怕她下一句就是“你小時候我還抱過你呢”之類的話。
好在子午直接接住這話頭, 皺着眉問道,“你這話問的,我不是一直讓你跟着她嗎,你到底辦沒辦這事兒啊?”
紅衣女子正是斯言,她解釋道,“她後來不都被接王宮裏了嗎,能出什麽事啊,我作為司命,那麽忙,那麽忙!”
狗崽聽了這對話,算是明白過來自己之前出門就撿錢的運氣哪兒來的了。
子午挺不耐煩的,不再跟她糾纏這個,直接問道,“你有什麽事?”
斯言很委屈,可憐兮兮的抱怨,“你怎麽這麽待我,真冷漠嗚嗚嗚。”
“因為見到你就沒好事啊。”子午理所當然道。
斯言一噎,仔細一想還真是,每次她出現,要麽是追問是否洗淨世間怨惡的氣息,要麽就是催着她要去陣法裏躺着了。
而且……這一次她找子午所為的事,也算不上好事。
子午一看她這心虛的表情,就心裏有點氣,但是她還是問道,“又出什麽事了?”
斯言往後退兩步,保持安全距離,這才小聲道,“諸神都守在不徵山下,想問問關于鐘毀之事,到底預示着什麽……”
子午很莫名,“我怎麽知道?”
斯言嘆了口氣,“那沒辦法啊……誰讓那鐘就在不周城呢,諸神都覺得,你住在離天道最近的地方,和天道比較……”
斯言琢磨了一下,找了個合适的詞,遲疑道,“比較熟悉?”
“……”好生氣呀,子午心想,還熟悉,定期折磨她的這種熟悉誰樂意要誰要啊。
子午一氣就任性,一任性就想打人,身後的狗崽是不能碰的,所以想也沒想袖間的白绫就抽了出去,劈頭蓋臉捂住斯言好一頓收拾。
斯言臉都被白绫蒙着,愣是連聲慘叫都沒,等白绫退走的時候,她脖子上都有不少抽出來的印子了。
斯言看着子午還站在原地,兩人離的這麽遠,還能打她,于是很難過的問,“你這白绫有多長啊?”
子午沖她笑了笑,“總之抽你是綽綽有餘。”
雖然是這麽說着,但是子午也明白自己又得離開狗崽了。
諸神,雖然都是二代孕育而成的神,但也是神,聚在一塊兒鬧騰,她不得不重視。
子午剛轉頭看向狗崽,就對上了狗崽濕漉漉的大眼。
告別的話,怎麽也說不出口了。
沉默了一會兒,狗崽先開口了,沙啞的聲音,帶着委屈,問她,“先生,你又不要我了嗎?”
子午一下子就心疼了,她搖了搖頭,“我只是離開一下,會回來的。”
“你之前也這麽說的,”狗崽控訴道,“你所說的一下,就是五年六年的,一個人一輩子也就四五十年。”
子午立刻向她保證,“這次絕對不會這麽久的。”
狗崽面露疑色,“那要多久?別再說什麽等果子壞掉,那果子根本不會壞。”
……怎麽這麽記仇啊。
子午摸了摸狗崽的腦袋,想了想,諸神鬧事兒大不了打一頓就好了,又不是要沉睡,那應該很快,于是說,“也就……十天二十天吧?”
這話聽着就假啊,狗崽有點生氣的想道。
斯言一直在旁邊看着,有點受不了她倆這墨跡勁兒了,一把扯住子午的胳膊,“行了行了,我們趕緊走吧。”
子午不放心的又拍了拍狗崽腦袋,轉身要跟斯言走,狗崽看着她背影,最終還是沖她喊道,“帶我走好不好?”
子午一聽,就心動了。
斯言一把扯住她,傳音道,“別鬧了,神人有隔,這是天命,你帶她到神的領域,只會害了她。”
子午頓了頓,心動瞬間就沒了,不動了。
可是走出去兩步沒舍得,她又跑回來塞給狗崽一個東西。
那是一道符,是用她的血繪制的。
子午告訴她,“遇到危險就撕了她,我就會出現。”
狗崽很失望的接過去,腦袋一垂,淚就嘀嗒嗒往下掉,濕了小塊兒地。
子午狠心別過頭,跟着斯言走了。
她們三個人在這片林子裏聊了很久了,在外面等着的将領們都不大放心,先前那個跑林子裏找她的将領又被其他将領推出來找她了。
齊猛很害怕,但齊猛不說。
王女挺有震懾力的,雖然這兩天跟吃錯藥似的柔和的不得了,可他還是怕。
齊猛鎮定的冷着臉看着背對她的王女,而先前那倆姑娘都不見了。
齊猛不多問,只是開口道,“王女,該走了。”
狗崽回頭看過去,除了眼眶有些紅,再沒有哪裏看得出脆弱了。
她面色陰沉,眸子裏閃着危險的光芒,一看就不好招惹,又恢複了戰場上殺神的面貌了。
齊猛立刻低頭,還低的越來越很,恨不得腦袋都貼腿上了,不敢再催促。
狗崽沒說話,錯過齊猛往外走,卻在齊猛剛要跟上來的時候,又頓住了。
一下子氣勢變得特別厲害的狗崽小心的捏着手裏的符,對齊猛說,“這次回耀城,無論裏面發生了什麽,你們都不要闖進來。先前的計劃,全部作廢。”
齊猛愣了愣,想都沒想就反對了,“不行,性命攸關,王女可不要胡來啊。”
狗崽嗤笑,“我胡來什麽時候是沖着自己的?”
齊猛不說話了,這王女每次胡來慘的的确都是敵軍。
他欲言又止,看着狗崽出了這片樹林,也沒再說出一句勸告的話。
王女是十六歲被接回王宮的。
其實接回去王女是別有目的的,不然都十六年了,如果大王有心,早就接回去了。
當年王後被查出私下對大王下咒術,大王一怒之下,就下令殺了王後。
王後還懷着足月的孩子,利用手裏頭的人,硬是從王宮裏逃出來了。
等王宮裏的人追到的時候,只看到了躺在一地血裏死去的王後,而王後肚子裏的孩子不見了。
這事兒不是秘密,當年鬧那麽大,傳的天下皆知。
五年前,不周城的鐘突然毀掉了,緊接着又不見了,祭司立刻舉行了祭祀,問神靈這是為何。
祭祀的結果是,要用王的女兒的血,在五年後特定的日子裏,燒死在祭祀臺上,作為送給神的大禮。
當時王膝下的确有個女兒,還挺可愛,但是這王女的生母是得寵的新的王後,王後自然不樂意掌上明珠被作為禮送出,于是出主意找找當年流落在外的孩子。
于是就找到了,而且令王後很滿意,就是個女孩兒。
王女手段很厲害,進宮沒多久就把這些事兒摸清楚了,于是主動對大王說,作為祭祀品,她願意,但是條件是接下來的五年,她想做什麽就能做什麽。
大王想了想,就幹脆的答應了。
然而,所有人都以為會要金銀珠寶華裳首飾的王女,要了個武職,緊接着就跑戰場上去了。
這把大王吓了一跳,立刻派人跟過去保護王女。
齊猛原本就是因此被派到王女身邊的,還有一些別的将領,都得了這個命令。
不過五年下來,他們反水反的很徹底。
這次回耀城,原本是計劃王女先進宮看看,如果大王執意送王女上祭祀臺,他們這些在城外的人就立刻闖進去。
可現在看來,王女改變主意了。
王女這人,在戰場上立下過很多赫赫戰功,子民都說這王女是為國為民為蒼生,不愧是被神看上的人。
但是齊猛他們這些人卻知道,王女在戰場上殺戮的時候,是多麽肆意狂妄。
這個人……似乎生來就是為殺戮存在的。
齊猛他們就……特別沒道理的信服了王女,根本說不出是什麽緣由,就這麽甘願跟着她出生入死了。
在齊猛面帶愁苦的把王女的決定告訴其他人後,大家都很懵,也很不明白王女怎麽突然想要赴死了。
頂着王女那陰鸷的神色,他們挨個兒都去勸了,但是根本沒用。
像以往每次那樣,王女決定的,誰也動搖不了。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齊猛:對啊,所以我們為什麽就這麽跟着一個殺戮狂了!
作者慢悠悠的喝了一口水回答他:因為主角的王霸之氣啊。
子午:???她有嗎?(疑惑的看着身邊的狗崽兒)
狗崽:嗷嗚~
☆、一往而深4
層雲之上, 眼看就要回到不徵山了, 子午突然停了下來, 看着自己掌心。
斯言不解的催促, “怎麽了?”
子午的掌心有一縷白色光芒升起,很快就消散不見, 子午擰着眉,對斯言說, “我得回去一下, 狗崽出事了。”
斯言懵了, 還沒說話,眼前白光一閃, 子午就不見了。
這都快到了啊, 怎麽又走了啊,還回不回來了啊……
真是令人發愁。
最後斯言還是繼續前行了,她得趕過去穩住那堆神, 要是真的硬闖不徵山,不知道得傷着幾個了。
子午很憂慮, 這才多久, 怎麽狗崽就出事了?
誰能有那個能耐, 讓王女出事?
子午揣着擔憂的心,快速按照符紙被毀的那一刻傳達的位置趕過去。
到了地方,才發現是堯國祭祀的山頭。
這山年頭很久了,好像上萬年了吧?也很高,難為他們祭個天爬這麽高了。
凡人似乎都覺得越高越能讓神聽見他們的祈禱, 堯國王室也不例外。
山高的地方雲多,子午站在雲端上往下看,找到祭臺後,一眼就看出這次的祭祀不同以往。
臺上祭品格外豐厚,來的人也特別多,有個胡子花白的大臣都在了,看着像是爬山爬掉了半條命。
而祭臺正中央繪制的法陣之中,則是個刑架。
隐隐能看到架着個一身華服的人,只看着身形,她就認出來這是狗崽。
刑架下堆着很多木柴,已經點燃了,只是一時半會還沒燒起來,一眼望過去只有黑乎乎的濃煙。
子午飛身而下,滿腔怒火想說點什麽厲害的狠話,但是張了張嘴,也不知道說什麽,她只想罵人,覺得自己一張口就是罵人,但是張口就是操你祖宗這一看就不像個真神仙了。
念此,只好放棄說點什麽,一揮手,招來傾盆大雨,嘩啦的把整個祭臺淋的濕漉漉的。
那麽點的火星,也就滅了。
冷着一張臉,子午彈指讓那刑架瞬間化作飛灰,松開了對狗崽的束縛。然後用白绫裹着狗崽帶到自己身邊,随即落在最前方看着像是大王的人面前。
狗崽緊緊抱着她的腰,像是被吓到了,腦袋埋在她胸口,什麽也沒說。
子午心疼的順了順狗崽的長發,再擡頭掃視周圍的時候,一身寒氣,讓所有人都恍惚間以為此刻身在冰天雪地之中。
這一瞬間的變化讓在場的人都驚呆了。
就這會兒工夫,先是兜頭一盆水似的雨,地上瞬間大片大片濕噠噠的,頭頂豔陽也不見了,而後這雨很快又沒了,不少人頂着一頭濕頭發,茫然四顧,覺得自己可能腦子也進水了。
不知道是哪個腦子真進水的,看到子午就先開口喊有刺客啊,頓時一堆舉着武器的人圍了過來。
然而這些人還沒能近身,子午只是打個響指,便全部突然飛到半空,直接從臺子上摔下去了。
這會兒,才有人緊繃着嗓子都啞了,試探的問道,“這是……哪位神仙?”
子午不答,心裏想說你祖宗,但是又覺得這樣說就是對方占便宜了,于是直勾勾的看着臉色蒼白的堯國君王,平複了半響心頭翻騰的氣血,冷聲問道,“為何這麽對她?”
君王終究是君王,腦子一轉也認可了剛才有人試探的問話,這要不是神仙,哪兒能一招手就是這麽